胡貍倆手各舉著一個雞腿，笑嘻嘻地從大門里走了出來。
然后她第一時間就把其中一個雞腿遞給了于生：“恩公，吃雞腿！”
吃飽了的胡貍看上去顯然心情很好。
于生隨手接過雞腿啃著，又扭頭指了指不遠處的“主挖掘坑”：“孫工帶來的人正往下挖呢，你吃完了過去幫幫忙。”
“哦。”
胡貍高興地答應了一聲，便飛快地把手里剩下的半個雞腿連肉帶骨頭啃了個干凈，然后往前走了幾步朝下一趴，便眨眼間化作巨大的銀白妖狐，邁著樂顛顛的步子就跑到了挖掘坑邊上。
在一群土木老哥的努力下，這時候的主挖掘坑已經再次被擴大了不少，以至于胡貍如此龐大的體型都可以直接跳進去刨坑——而在那剛剛挖開的坑底，則可以看到已經暴露出來的大片大片晶體結構。
失去活性的“晶枝”在巖石與泥土中縱橫交錯，就如某種龐大的根系系統一般糾纏在一起，即便工人師傅們已經將挖掘坑向四周和下方擴大了數倍，也仍然沒有找到那些水晶枝杈的“源頭”，只是越往下挖便越是發現這些結晶物質的占比越來越高，而且更深處似乎還有著遠比淺表部分更加茁壯的“主干”結構。
孫工對于生如此執著而且看起來好像目標很明確的挖掘指示有些好奇：“咱們到底要挖什么？難不成是要把整片環形山下面的結晶結構全都挖出來？”
“不，”于生慢慢搖了搖頭，“我要找的是它的‘心臟’。”
孫工眼神頓時就變了：“……心臟？！”
“這是一個龐大的活體，在之前的戰斗中，我用……一些手段了解了它的結構，這東西下面應該有一些規模很大的空腔，里面容納著它的核心部分——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兒該不該叫做‘心臟’，畢竟它也不是個正常的‘生物’，但位于中心空腔里的某個大型結晶絕對是它體內最重要的部分。”
孫工一愣一愣地聽著，一旁的徐佳麗則若有所思地嘀咕起來：“這讓我想起當年在塔羅尼姆7上挖蟲巢了……媽個雞現在想想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而坐在于生肩膀上的艾琳則從剛才就沒怎么開口（這在她身上還挺罕見的），這時候才忽然冒出來一句：“這么一大坨東西就埋在這個坑里，一千年了怎么就沒人發現呢？”
聽到艾琳的念叨，于生微微皺了皺眉，輕輕點頭。
“對，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是有點不對勁。”
他的目光掃過四周。
那些蒼白的詭異晶簇并不是完全深埋地底的——在他們幾人到這兒的時候，那些晶簇就有相當一部分暴露在地表了，而那些位于地下的“枝杈”結構就與表面的晶簇直接相連，其淺表部分并沒有埋得很深，哪怕不向下挖，稍微用些探查的手段應該也能察覺到這片環形山下方隱藏著的龐大“異物”。
一千年前，云清子隕落于此，一個上古強者在邊境突然戰死，這在飛羽星域不可能是件小事，從后續的處置和記錄看，當時太虛靈樞也確實很重視這件事情，并派人來這里仔細進行了善后——但在玄澈提供的情報中，似乎完全沒有提及這片戰場廢墟下面掩埋的水晶結構。
……是因為這些水晶一直處于沉睡狀態，以至于被當時的辦事人員當成了某種無害的“遺留礦物”？還是因為當時這些水晶并沒有鉆出地表，它們是在經過了漫長的一千年之后才逐漸“成長”到這般規模？
不管是哪一個可能，這件事背后都透著極大的不對勁。
衛戍3極為偏僻荒涼，這地方幾百年無人造訪是正常的，但即便太虛靈樞遺忘了這處窮鄉僻壤，近在咫尺的戍寂呢？
這里就在戍寂的眼皮子底下——每年戍寂的“星守”巡視周邊附屬星球的時候都沒檢查過這個地方嗎？
在于生這邊努力尋思的時候，主挖掘坑那邊的土木老哥們則連人帶設備都退了出來。
因為胡貍刨坑的動靜太大了，他們在旁邊待不住……
巨大的九尾妖狐整個身子都扎進了擴大之后的挖掘坑中，低著腦袋飛快地刨著坑，全程也不抬頭，就在那不管不顧地倒騰爪子，泥土石頭和破碎的水晶被她不斷扔到坑外，周圍方圓幾十米都飛沙走石的，一時間連機器的效率都沒她高……
但就在她挖得正起勁的時候，于生卻突然聽到了坑底傳來一陣沉悶的斷裂聲。
他都沒來得及反應，便見到正在挖坑的狐貍姑娘身體忽地往下一沉，伴隨著“嗷嗷”一聲，巨大妖狐眨眼間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我去！”
于生頓時冒了一頭冷汗，拔腿就朝挖掘坑的方向跑去。
那座大坑的底部破開了一個洞——仿佛是原本支撐著某處地下洞穴“穹頂”的結構斷裂坍塌了，大洞下面赫然是一片昏暗開闊的地下空腔，又隱隱約約能看到許多泛著微光的結晶物質覆蓋在其深處，而在一片昏暗中，則隱約能看到一個銀白色的身影。
艾琳趴在于生肩膀上，探著頭沖下面大聲喊道：“傻狐貍你沒事吧！”
胡貍的聲音很快便從下面傳來，聽起來還挺有精神的：“我沒事，但是被嚇了一跳！這個突然就塌啦——恩公，這下面是個很寬敞的地方！”
于生轉頭與艾琳和露娜對視了一眼。
“我們下去看看，”他扭頭對大坑喊道，“你打個尾巴上來！”
話音落下，就見大坑下面一道火光升騰，緊接著一條銀白色的大尾巴就從那里面飛了上來，在于生面前飄著。
孫工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跟在徐佳麗身后的鈴鐺更是在看到一條狐貍尾巴飛上來的瞬間就直接往后跳了好幾下——這位一直都顯得對周圍興趣缺缺的“吉普洛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對那條噴著火的狐貍尾巴表現出了巨大的警惕和哈氣沖動，憋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對徐佳麗開口：“老大，有，有點邪門啊喵！”
徐佳麗表情也有點呆滯，但好歹跟于生打過不少次交道，倒是很快反應過來，安慰著自己的“侍從”：“沒事，于生身邊的事情基本上都挺邪門的，習慣了就好。”
于生早就習慣了周圍的人對這些無足輕重的小細節大驚小怪的反應，他也沒當回事，只是扛著艾琳翻身上了狐貍尾巴，同時對孫工點點頭：“這下面情況不明，孫工你們就別下來了，我們幾個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徐佳麗上前一步，“我跟鈴鐺對這種任務有經驗。”
于生想了想：“那也行……你們要尾巴不？”
“不用不用，”徐佳麗趕緊連連擺手，“我這身裝備能短途飛行，鈴鐺自己就會飛行術。”
于生點點頭，也沒多說什么，騎著狐貍尾巴就朝坑底飛去，而在他身旁，露娜則憑空向前邁了一步，身體便化作一連串在陰影與現實之間閃爍的虛影也跟了上去。
徐佳麗表情微妙地看著這一幕，扭頭跟孫工擺了擺手，動力甲的推進器便轟然啟動，從大坑邊緣一躍而下。
鈴鐺正瞪大眼睛看著于生騎著狐貍尾巴的邪門場面，這時候反應慢了半拍，趕緊追上去：“老大等等喵！”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機械球便脫手飄浮起來，整個人也隨之輕飄飄地飛至半空，飛快地跟上了徐佳麗的身影。
一行人很快便穿過了胡貍挖出來的那個大洞。
周圍漸漸昏暗下來，而后隨著視覺慢慢適應，于生開始看清這下面驚人的結構——他首先看到了一個仿佛“路口”般的巨大交匯點，廣闊的地下空間周圍分布著大量通往其他區域的洞穴出入口，而在整個地下結構的每一處，都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晶體物質，或是在巖石縫隙中的晶簇，或是如同龐大根須般縱橫交織的脈絡結構，或是支撐著整個洞穴的支柱……
水晶無處不在，就像骨骼、血肉與臟腑般充斥在這無邊的地下世界中。
狐尾慢慢降低高度，在這片“水晶洞穴”的中心，于生看到了剛才掉下來的胡貍。
她已經恢復了人形，這時候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里舉著個新的雞腿，邊啃邊等著于生，看起來倒是挺自在。
“恩公！”看到于生下來，胡貍立刻就高興地迎了上來。
于生樂呵呵地rua著狐貍腦袋，確認了一下對方沒啥事，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
入目之處，無處不在的各種結晶體讓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坐在他肩膀上的艾琳更是明顯縮了縮身子，于生甚至能感覺出小人偶的渾身都在緊繃。
“這地方的氛圍……讓我很不舒服，”艾琳嘀嘀咕咕，“惡……就像鉆在什么東西的尸體里面，一股……‘惡臭’。”
于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提高了警惕，同時根據心底傳來的微弱聯系，在這片由水晶“鑄”成的地下迷宮中尋找著它的核心結構。
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龐大而復雜的結晶世界如同黑暗中閃爍的微光骸骨，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朝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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