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
晏長風就這樣被裴二牽著手進了屋。
屋里眾人見小兩口這般恩愛,皆是喜笑顏開。
“母親快瞧瞧這倆小人兒!”余氏笑著打趣道,“怎么就能那么般配呢!”
大長公主也是喜得合不攏嘴,指著外孫女笑罵,“這野猴子居然也有嬌羞的時候。”
晏長風:“……”
姚文琪更是激動,“表姐成了親越發好看了,果然有愛情滋潤就是不一樣,我好羨慕你啊,我也想擁有一個像姐夫這樣又俊又溫柔體貼的夫婿!”
晏長風:“……”
什么就愛情滋潤了!
裴修笑著看向她,那一臉的溫柔簡直要把姚四姑娘當場逼瘋。
晏長風用余光跟他打眼神官司,手也沒閑著,反手使勁扣他的手心,扣了百八十下才解脫出來。
大家看他倆打情罵俏的,又是一番哄笑。
“雪衣丫頭,這兩日他們待你可還好?”大長公主問。
晏長風落座回:“待我都很好,婆母一日三次遣人來問安,還親自準備了回門禮,侯府人人都有份,國公爺昨夜甚至親自來偏院問候我的身體,送了好些名貴補品。”
大長公主總算露出滿意的神色,“算他們還會做人,那世子屋里怎么說?”
“昨日世子夫人來看過,代替世子來的。”晏長風道。
昨日秦惠容去了偏院,不過只待了一會兒,這姑娘有眼色,做事情也很有分寸,知道晏長風跟她沒什么好聊的,把該說的說了,該客氣的客氣了,人就走了。不像趙氏那樣,心里不待見卻能一團和氣地聊半天。
大長公主扯了扯嘴,對世子夫婦懶得多言。
大家說笑的時候,晏長風注意到大舅母的表情不怎么自然,陪笑得牽強,猜想她是想到了自己兩個姑娘。
姚文竹就不提了,那日子過得一團糟,而最優秀的姚文媛日子也不盡人意。姚文媛嫁給征南將軍之子,親事是難得的好親事,夫君一表人才,也沒那些風流毛病,且公婆不在北都,怎么看都叫人羨慕。
可偏偏姚文媛就是瞧不上夫君,回門那日兩人當著外祖母的面都不肯裝一裝,好似兩個陌路人,弄得一家子人都尷尬,鬧得齊氏好生沒臉。
人比人氣死人,再看晏長風,雖說婆家一堆麻煩事,還險些丟了小命,可換來了公婆遷就,夫妻又恩愛,大長公主也滿意,一家子其樂融融的說著話,比對的姚文媛好像不是親生的。
晏長風看在眼里卻只當看不見,大舅母這人她自己好的時候洋洋得意,還要貶低不如她的,自己不好的時候必定怪你比她好,你對她的好心注定只是驢肝肺,沒準兒還要被她說成是刻意炫耀,沒法處。
一家子聚在一起說笑至晌午,又一并在世安院用了午飯,飯后才各自散去。大長公主留下了裴修說話,晏長風得了空,將老爹叫去了竹芳園。
“你男人待你如何?”親爹最關心女兒夫妻關系好不好,說到底日子是兩個人過的,婆家那些人早晚散,只有夫妻才是一輩子的。
“好不好您不都看見了么。”晏長風不太想聊這個問題,在資深好夫君晏家主面前聊這些,聊多了肯定露餡兒。
她爹卻不放過她,盯著她的眼睛探究。
回避就是遮掩的表現,難道他們夫妻感情不好?
晏長風被他看得心虛,故作大大咧咧道:“我們真的都挺好的,您無非是怕我過不好,我是什么性子您不知道么,誰能難為了我去?”
“這不是為難的事,夫妻感情講究個恰如其分,這中間的微妙關系,不是你不受委屈就行的。”晏川行怕女兒太強勢,不懂夫妻相處之道,“人家霽清功夫也不錯,打你綽綽有余,別仗著自己有兩下子就壓人一頭,這不好。”
“你說什么?”晏長風被那句“裴二功夫不錯”吸引了注意,壓根兒沒聽進去什么相處之道,“裴二會功夫?”
“是啊,你不知道?”晏川行把那日差點兒被女婿打了的事說給閨女聽,“我瞧他內家功夫不錯,估計是為了強身健體練的,可你瞧他練了功夫身子骨還那樣,恐怕不是個長壽之相,今后還要多加保養才好。”
這倒是叫人意外,晏長風想著裴二那個樣子,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個練家子。有功夫就罷了,藏的那么深是做什么?
她沒細想,轉而道:“我找你有正事。”
晏川行疑心沒好事,不然閨女不能這么正經嚴肅,“什么事?”
“我想讓你爭取坐上江南商會會長的位子。”晏長風說。
去年章銘順當選了會長,但沒多久就因為販私鹽被抄了家,圣上疑心整個商會都不干凈,因此將商會的商家查了個徹底。這之后會長之位就一直空著,因為沒人敢坐。
商賈的手多少都有些不干凈,這時候圣上正盯得緊,當會長就等于把自己豎成箭靶子,一不留神就可能落得章家那般下場,所以沒人搶當出頭鳥。
另一方面也確實找不出個德高望重的,商會的會員誰也不服誰,會長之位就只能空著。
晏川行不想淌這個渾水,滿臉寫著拒絕,“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你連我娘都能娶到手了,還有什么能難為得了你?”晏長風忽悠,“老晏,你可以的,我需要你幫忙。”
晏川行嘴角一抽,“你要做什么?”
“我想打通南北商道。”晏長風把自己醞釀許久的,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的計劃告訴老爹,“以前我一直覺得咱們晏家的暗樁聯通各地,不論是獲取信息還是運送貨物都非常方便,可來到北都后發現這還遠遠不夠。”
晏川行聽著有點意思,斂神仔細聽。
“咱們的暗樁只在有生意的地方有,其實遠遠達不到聯通,比如過了濟南府,咱們的暗樁就斷了,往北都運送貨物非常不方便,而且線路單一,不通的地界就要繞道走,費時費力。”晏長風的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無形的網,“我要讓這條路四通八達,南北貨物可以互通有無。”
晏川行抬眼看著女兒,無聲笑起來。
這丫頭的眼界從小就廣,晏家暗樁的建立就是從她養鴿子開始的,那時候她認為及時獲取信息很重要,這樣能更好地把控各地分號,東家不出揚州城就可以做很多事。
事實證明,建立暗樁聯通信息的好處不止于此,除了能了解自家分號的消息,還能收獲各地的市面行情,風土人情,能根據當地人的喜好針對性地推出貨品。
“聯通商道惠在通行,水路好辦,咱們家有船。”晏川行道,“而陸路需要馬,需要馬車,置辦大批的馬得有批文,有了馬,咱們完全可以走官驛,為什么要費力建造自己的驛站呢?”
晏長風笑,“專事專線啊爹,這樣才能提高速度,我要的速度得比官驛快,否則怎么有運輸的優勢呢?按照現下的速度,南北的貨物根本通不起來。”
晏川行想想也是,“你要怎么做?”
晏長風:“我的喜樂園還沒開張,手上沒錢,也沒人脈,等我有了錢有了人脈,得先從北都開始建立專屬于我的通行之路,這之后才能往南鋪路,而老爹你做了會長,就能給我提供一些方便。”
晏川行明白了,“行吧,為了你的大業,老爹我就去接了那爛攤子就是。”
直到天黑,晏長風與裴修才離開侯府。
馬車里,她問裴二:“外祖母跟你聊什么了?”
裴修一本正經道:“無非就是說些多子多福三年抱倆的話。”
晏長風一噎,心說外祖母這么著急聊這些做什么!
但遂即她覺得不對,她分明從裴二那一本正經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許不正經,這貨居然拿這樣的話逗她!
“我信你個鬼!”她隨手從果盤里抓了個橘子扔過去。
裴修笑著接住了橘子,順便剝起了皮,這回是真正色道:“是說朝堂上的事,外祖母讓我掌控戶部。”
“嗯?”晏長風沒明白,“你才一個五品郎中,離掌控戶部會不會遠了點?”
“不是一定要做戶部尚書才叫掌控戶部。”裴修將剝好的橘子掰做兩半,遞給她一半,“你可知我這戶部郎中怎么來的?”
晏長風將橘子一股腦兒拋進嘴里,嚼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汁水,思忖著說:“難不成又是太子與秦王一起促成的?”
裴修:“夫人聰明。”
晏長風翻了個白眼。
“秦慎落網后,戶部尚書換成了圣上的人。”裴修慢慢嚼著橘子瓣,“圣上登基后培養了幾個自己的人,勢力不算強,比大長公主差得遠,但勝在忠心,這次要不是秦慎栽了,也輪不到他的人上。”
晏長風聽明白了,“所以秦王跟外祖母都是想讓你爭取這個戶部尚書?”
裴修笑起來,他好像越來越欣賞二姑娘了怎么辦。
“就是這么個意思,秦王或是太子,與其各自發展勢力,都不如爭取到一個圣上的人實際,關鍵時候,這些籌碼是壓倒性的。”裴修說,“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跟這位新尚書搞好關系,獲得他的好感就行。”
“你兼管糧餉的活一定是秦王手筆吧?”晏長風想到秦王卑鄙,“萬一他讓你干什么克扣軍餉的勾當,又或者配合北疆大營以權謀私,你待如何?”
裴修點頭,“他利用我確實沒打算干好事,我不敢說手段一定光明,但肯定不會干喪盡天良的事,配合北大營也無妨,只要與戰事有益,以權謀私也使得。”
這分明是個很有原則的人——至少表面是,晏長風想,他真的會對大姐做什么不堪之事嗎?
回到國公府,趙氏喊他們去關懷了一通,這才放他們回了偏院。
屋門前有幾道臺階,上臺階時晏長風忽然想起老爹說裴二功夫好,她將信將疑,于是偷襲試探。
她走在前,抬腳猛地后踢向裴二的右腳底,同時曲起胳膊后擊他左胸。如果裴二像老爹說得的功夫那樣好,她這點小小的偷襲不在話下,甚至還會有余力反擊。
雖然有點難以想象裴二是個高手,但她偷襲之余也做好了接招的準備,然而下一幕卻讓她目瞪口呆。
那傳聞中功夫甚還好險些把晏家主給揍了的裴二公子“啊!”的一聲,手腳并用地朝后仰去,那身體仿佛是一片不堪一擊的樹葉,一陣風就能把他吹上天。
眼看著他要滾下臺階,晏長風本能地伸手拉了一把,這一拉不要緊,自己也被連帶著重心不穩。這位見風就倒的裴二公子拉人下水的力氣倒是不小,她那樣穩的腳下功夫愣是被他拉著雙雙滾下了臺階。
“咚!”一聲。
兩人疊羅漢似的倒在地上。
晏長風一頭埋在裴二懷里,撞了滿腔的藥香。而身下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撞廢了,咳嗽也有氣無力。
“咳咳咳咳夫人你這是做什么……”
裴修整個后背跟大地親密接觸,撞得七暈八素,好懸沒散了架。
“對,對不住啊,我一時腦子抽風。”晏長風趕緊從他身上起來,怕裴二摔壞了頭,伸手去探他的后腦勺,“有沒有摔著腦袋啊?”
她想說她真是吃飽撐的,干嘛去試探他會不會武功?
“沒事,”裴修氣若游絲地,“摔不死。”
他越說沒事,晏長風越是愧疚,雖說這貨的小命早晚要取,但就這么撞死了或是撞殘了委實不是個事,她兜著他的頭,小心翼翼地抬起,“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講,千萬別忍著,撞到頭不是小事。”
裴修半死不活地看著她,“我要是撞出了事,你負責養我嗎?”
晏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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