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想沖自家大哥點點頭的，只是沒等他點頭，嚴小將軍又聽自家這個很少感情用事的大哥嘆了口氣，小聲沖他嘟噥了一句：“對不起。”
嚴冬盡愣住了，完全想不出來，莫桑青有什么對不起他的，所以嚴小將軍傻傻地問了句：“大哥你說什么？”
莫桑青卻沒再說話，只是轉身往兩人的身后看，嚴冬盡也跟著回頭，這才發現艾久帶著人過來了。
“人帶來了？”莫桑青問艾久。
艾久小聲應了一聲是，側過了身子。
四個侍衛，兩人一抬，抬著兩具尸體站在艾久的身后。
嚴冬盡忙快步前，一旁跟著的侍衛沒用嚴冬盡自己動手，手腳麻利地掀開了蓋在尸體的白布。
“這是？”嚴冬盡問。
莫桑青走前道：“這是程家逃了的那兩個。”
“逮著了？”嚴冬盡忙問：“在哪兒逮著的？”
艾久回話道：“屬下帶人去護國公府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莫桑青將其一具尸體的衣領往下扒了扒，一道顏色紫黑的勒痕出現他與嚴冬盡的眼前。
“是被勒死的，”艾久小聲道。
兩具尸體都很年輕，大的看著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嚴冬盡說：“護國公殺的？”他倒是能想到程家逃走的兩個嫡出子孫會在護國公府，可嚴冬盡是真沒想到，護國公會把這兩位程家公子給絞殺了。
“這，這是為什么啊？”嚴冬盡又問莫桑青。
“因為程家沒用處了，”莫桑青臉沒什么表情地道。
“那，”嚴冬盡頓了一下，手指點將臺那里指了指，說：“那那女人跟我拼什么命？”
“因為她被騙了啊，”莫桑青給出的答案永遠很簡單，“以為自己聽了護國公的話，找拿程家這么多人的命，為這兩個孫兒換一個錦繡前程。”
這下子連艾久都忍不住了，艾侍衛長說：“她真信？”
“她只有相信，因為她沒的選，”莫桑青說：“賭一把也許還有機會，不賭什么機會都沒有了。”
“這叫什么事？”嚴冬盡嘀咕了一句。
“所以冬盡啊，”莫桑青又看著嚴冬盡，小聲道：“這句話你也給我記住了，到了窮途未路的時候，你要想的是怎么活下去，而不是如何東山再起，如何再賺個錦繡前程，活著，這個才最重要。”
在嚴冬盡的意識里，有莫桑青在，有遼東大將軍府在，他不會有窮途未路的這一天。這輩子，嚴小將軍遇的最大危機，最絕望的時候，是他帶著莫良緣在荒郊那座廢廟的時候，可是這事他和莫良緣熬過去了，現在莫桑青在身邊了，不會再有那一刻了，嚴冬盡在心里這么想。
“冬盡？”莫桑青看著嚴冬盡喊。
“嗯？哦，我記下了，”嚴冬盡點頭，看著認真，心里卻多少有些不以為意。
“少將軍，”艾久這時問：“那下面要怎么辦？”
“將這兩具尸體抬去點將臺，”莫桑青下令道。
艾久帶著人往點將臺走了。
嚴冬盡跟在莫桑青身后走，邊走邊問：“護國公這次又能得到什么？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莫少將軍說：“你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嚴小將軍老實道。
“京營里還有不少老人的，”莫桑青小聲道：“這些人跟著程廣龐的日子都不短，推己及人，你這么想，如果有一天你莫叔父死了，你……”
“大哥！”嚴冬盡叫了起來，有這么舉例的嗎？
“有人還當著你的面，逼的我一把火把自己和良緣都燒死了，”莫桑青沒因為嚴冬盡叫了一嗓子停下來不說，而是繼續說道：“冬盡啊，你會怎么做？”
嚴冬盡俊俏的面孔扭曲了，這場面他光是想象一下，他受不了啊，“我，我跟仇人拼了！”壓低了聲音，嚴小將軍惡狠狠地道。
莫桑青說：“若是拼不過呢？”
“那同歸于盡，”嚴冬盡說：“我死也得帶著那混蛋一起死！”
將雙手攤了一下，莫少將軍說：“現在我們是你口的混蛋。”
嚴冬盡啞巴了。
“總有人是講義氣的，”看一眼身處的這個軍營，莫桑青小聲感嘆了一句。
嚴冬盡默不作聲地跟著莫桑青走了幾步，突然道：“算沒人為程家出頭，護國公也沒損失。”
“對，”莫桑青笑了起來，說：“你這么想對了。”
點將臺這時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嚴冬盡抬頭往點將臺看去，見程家的當家太太整個人撲在點將臺的邊緣，若是身后有幾個程家人拉著，這位夫人要跳下點將臺了。
“能被她用全家人的性命換前程的，”莫桑青這時跟嚴冬盡道：“一定是程家最優秀的后輩了。”
嚴冬盡沒吱聲。
“現在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莫桑青說：“這個女人也成了程氏一族的罪人了。”
“你哭什么？”嚴冬盡忍不住沖點將臺的大將軍夫人道：“殺他們的人不在這里，你哭給誰看？”
殺自己這兩個孫兒的，不可能是遼東大將軍府的這幫人，這一點程夫人心里清楚，她甚至也清楚，自己最后抓著的浮木不是救命木，護國公棄了他們程家了。
“你們還是下來吧，”莫桑青道：“怨有頭債有主，夫人還是去找真正的仇人吧。”
有程家子在點將臺大叫道：“不是你們殺的，還能是誰？！”
“我能認下的，只有程家大公子的一條命，”莫桑青沖點將臺的程家眾人道：“他要殺冬盡，結果技不如人，他反被冬盡殺了，這可不叫欠命，你們程家大公子的死只怪他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
“你胡說！”程家好幾位公子一起沖莫桑青怒喝道。
點將臺下，百個兵卒都舉起了手里的弓箭，箭尖對著點將臺的程家眾人。
程家人受驚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后退，擠站在了點將臺的間。
莫桑青在這時抬了一下手。
“放下！”有將官大聲下令道。
兵卒們又放下了手，但箭都還搭在弓弦，沒有收回。
“夫人也看見了，”莫少將軍跟點將臺的程夫人道：“你的家人并不想死，你還是帶著他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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