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看一眼那黑乎乎的東西就扭頭了。
子衡聞了聞味道就少吃了一碗米飯。
子瑜還以為自己要吃傻牛哥哥做出來的東西，還沒開始吃飯就先嚇得嗷嗷哭了。
所以，飯桌上，父子三人遠遠坐在桌子這頭。
傻牛一個人坐在那頭。
子衡子瑜吃著爸爸親手準備的飯菜直夸好吃。
傻牛吃著自己做出來的飯菜，也點著頭，學著子瑜的口吻說：
“好七！”
城里的飯菜比起家里的飯菜真的差很多。
唐彩英今日的這份感受尤為明顯。
她一個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面前擺著一張矮小的折疊桌子。
桌子上只擺了一個青菜。
她一手拿著飯碗，一手抓著筷子。
筷子在青菜跟米飯中間停頓，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吃飯還是該吃菜。
飯也好，菜也罷，都跟家里的差太多了。
家里的青菜帶有鮮甜的味道，這里的青菜則是沒有什么味道。
塞入嘴里，只能嘗到鹽的咸跟油的腥。
油定然不是好油。
可她的人生都已經這樣了，還能奢求什么呢？
有一口吃的就很不錯了。
這么一想，她還是再次將筷子朝著青菜伸了過去。
嚼著寡淡的青菜，彩英心中卻是五味翻涌。
她想到了家中的父母兄嫂還有爺爺奶奶，以及那個傻子。
大概所有人都以為她真的是來找同學一起上班了吧。
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個嫌貧愛富的女孩吧。
這樣也挺好的。
嫌貧愛富沒什么不好。
如果有很多錢，很多事情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
她在家里的時候跟父母說是同學這邊有很好的工作介紹。
可實際上，根本就沒什么同學。
她坐上高鐵直達這個大都市后，便像是這都市當中的眾多游魂一樣，漫無目的的行走其中。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她走了許久，最后在擁擠的城中村落腳。
并租了這間住處。
住處很便宜，一個月的租金只要兩百塊錢。
當然，兩百塊錢的住處也很狹窄，甚至都不如家里的柴房大。
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隔出了一個臥室，一個衛生間，還有一間小小的廚房。
與其說是房子，其實更像是籠子。
困住的不僅僅是肉體，就連靈魂都在這逼仄的空間里萎靡了。
不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單間的窗戶能看到一線天空。
她下意識的抬頭往天空看去。
卻只能看到一片不是很大的灰蒙蒙的天空。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跟綠水村的夜景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她真的想念綠水村了。
想念家人，也想念那個傻子。
她微微紅了眼眶，卻還沒來得及蓄淚就被一陣從窗戶吹進來的熱風給風干了。
是了，這個地方就連風都跟家里差別很大呢。
家里的山風都是涼爽的，清新的。
這么一對比，她現在的生活真是糟糕透了。
她要吃味同嚼蠟的食物。
要看沒有星星的夜空。
還要吹充滿臭味的熱風。
她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了。
想著這些，風干的眼睛又一次濕潤起來。
眼淚也終于憑著洶涌的勁頭溢滿而出，從她圓潤的臉蛋上滑落。
真的很抱歉啊。
她在心里對那個傻子說，真的很對不起。
她不該說那樣的話傷害他。
更不該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對他生出妄念。
她這樣的人，怎么敢肖想那么美好的人呢？
傻牛雖然智力不全，可他絕對是這個世上最單純美好的人。
他勤勞勇敢，熱心善良。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被她傷害了。
彩英臉上的淚水愈發洶涌。
口中的食物也更加難以下咽。
下一瞬，她只覺得頭皮一麻，一股惡心從胃脘忽的往上竄。
讓她不受控制的彎了背脊，嘴巴一張，竟是一聲強烈的干嘔......
傻牛一大早就興沖沖的拎著兩個鼓囊囊的蛇皮袋去師公家院子。
從蛇皮袋里散發出來的味道很是銷魂，讓正在做早飯的李青峰瞬間就沒了做早飯的心思。
走出院子，皺眉看著傻牛問道：
“傻牛，蛇皮袋里裝的都是雞屎鴨屎？”
傻牛興高采烈的點頭：“對啊，好多雞屎鴨屎！”
“青河大哥家里真的有好多雞屎鴨屎！”
李青峰一臉嫌棄的避著那兩個蛇皮袋，站得遠遠的，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指著蛇皮袋問道：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收集這些家禽的糞便之前要先撒一層草木灰，你撒了沒有？”
傻牛點頭：“撒了，我撒了！”
“撒了草木灰怎么還這么臭？”
傻牛不覺得臭。
雖然一開始他也覺得臭，但現在貌似已經臭習慣了，所以就不覺得臭了。
他為了證明這一點，還將腦袋靠近蛇皮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不臭啊，沒什么味道。”
他這動作看得李青峰呼吸一滯，差點就要吐出來。
立馬屏住呼吸上前一把將傻牛拽得遠遠的。
還不忘教訓道：“你傻不傻？誰讓你把鼻子貼那么近的？”
“你......”
李青峰話說到一半，便什么也不說了。
傻牛本來就傻。
太難了。
他放開傻牛的手，轉身進屋去從沒燒火的灶膛里弄了一籮筐草木灰出來。
再把傻牛帶來的兩個袋子打開，將里頭的糞便往院子的角落傾倒。
這些黏成團的糞便一出來，李青峰就又皺眉了。
扭頭朝著傻牛招呼：“傻牛，你過來！”
傻牛見師公臉色不對，覺得自己待會兒可能要挨罵，所以就磨磨唧唧的不想過去。
但被師公盯了半分鐘，只覺得身上像是扎滿了刀子一般，又不得不挪著小碎步上前去。
等他到了跟前，李青峰就指著地上的雞鴨糞便質問：
“這就是你說的撒了草木灰？”
“你看看這上頭的糞便都還是濕的，你怎么撒的草木灰？”
傻牛解釋：“我就是按照青河大哥說的，均勻灑在有糞便的地面上啊。”
李青峰懷疑：“那你撒了多少草木灰，有沒有一簸箕？”
傻牛趕緊點頭：“有有有，我撒了一簸箕草木灰，不多不少，剛好一簸箕！”
“你騙人！”李青峰揭穿道，“我大哥跟大嫂一共才養了幾只雞鴨？”
“加起來總數不足三十。”
“三十只雞鴨一天能拉多少糞便？”
“你要是真撒了一簸箕的草木灰，這些糞便怎么可能還這么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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