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拾瑯仔仔細細的看著蘇錦時，發現她臉色仍舊有些微微的發白。
“可讓人煮了安神的茶？”沈拾瑯問道。
“我還真沒想到這個。”蘇錦時一臉后悔，“我甚至還第一時間讓伙計上了甜品，還帶了望月樓的果酒回來，打算晚上睡前喝點兒呢。”
沈拾瑯捏捏她的臉頰，便吩咐雙云去煮安神茶回來，盯著蘇錦時喝了。
蘇錦時喝完茶，放下茶杯，看向沈拾瑯，“沈拾瑯，你還好嗎？”
“我……還好。”沈拾瑯有些恍惚，“我現在也說不出自己是怎樣的心情。他讓人把裘照會的軀體撿起來都扔到亂葬崗去。”
“我家人……應該也在那里，只是早已找不到了。”沈拾瑯呼出一口氣，“我本想著，裘照會怎配去那里，與他們在同處。”
“但我又想，他去了那里也好，讓我家人能夠看得見他的下場。他去了，我的家人也不會放過他。”沈拾瑯說道。
“待成了事，把那人也丟到亂葬崗去。”沈拾瑯說道，“叫他親自去道歉賠罪。”
“好。”蘇錦時點頭。
“沈拾瑯。”蘇錦時突然叫道。
“嗯？”沈拾瑯看向她。
“你想不想看看沈府？”蘇錦時其實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擔心會勾起沈拾瑯的悲痛。
但今日，裘照會已死，話題正好在這了。
沈拾瑯的心情有些低落，或許讓他看一看，會好一些。
見沈拾瑯目光微亮，蘇錦時知道自己問對了，便拿出手機，畫面切換到外頭的街道上。
“可以用手機看看。”蘇錦時說道，“等把那人除了，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去了。”
即使是幼時便遭難，但沈拾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家在哪兒。
他滑動手機屏幕，帶著蘇錦時一起來到了沈府的門口。
沈府大門上頭的匾額早已被拆除，只留下這空無一人的府邸。
大抵是因為當年滅門，所有人都覺得府內殺戮太重，冤魂過多，沒人敢住。
所以偌大的府邸，至今還空著。
沈拾瑯滑動屏幕，來到府內。
到底是累世公卿，沈府比如今沈拾瑯這座府邸，大了不知多少。
怕是整個京中，也少有能比。
只是府中終究是破敗了。
入眼的雕梁畫柱，都積滿了灰塵，蛛網密布。
院中遍地的枯葉。
爬墻的植物也只剩下寥寥枝葉。
花園沒了人的精心打理，里頭名貴的花草全部凋亡。
唯有樹木還在春日生長，秋日落葉。
循環往復。
“平日里，我祖母、母親和嬸嬸，都喜歡在這里賞景。”沈拾瑯說道，“秋日里有金燦燦的梧桐葉，冬日里枝頭掛著雪，夏日里繁花錦簇。”
“這里，是我每日跟著祖父習武的地方。”沈拾瑯說道。
“原來你自小便習武了。”蘇錦時說道，“我還以為你是跟魏兆先學的。”
“我三歲時便每日都在院中扎馬步了。”沈拾瑯想到當初跟著祖父習武的時候，“那時候年紀小，不能吃苦。日日喊累，希望祖父能讓我休息一下，不要總抓著我習武。”
“可是后來，想要跟祖父習武卻沒有機會。”沈拾瑯紅著眼說，“祖父教了我沈家槍法。不過那時我年紀小，只能記得招式，做到形似。”
“不過還好，都記住了，只是不知現在我的槍法與祖父比如何。若是祖父能看到我使這套槍法，指點我，便好了。”
“等我們回去，你就在這院子里使槍。”蘇錦時說道，“祖父能看到的。”
沈拾瑯點頭。
“沈家的男子，都會這套槍法嗎？”蘇錦時問道。
“嗯。”沈拾瑯點頭道，“父親雖從文，但槍法也從未落下。”
“小叔走了武將之路，一身武藝自是不在話下。”
沈拾瑯一處一處的跟蘇錦時介紹著。
“這里，是我幼時讀書習字的地方。”沈拾瑯說道。
“這桌案好小啊，椅子也矮矮的。”看著好萌。
“那時我年紀小，用不了正常大小的桌椅。”沈拾瑯說道，“這套桌椅，是父親親手做的。”
桌上的筆架和筆都散落了一地。
當初那些禁軍進府，見人就殺。
殺完了又去每個角落搜查是否有遺漏。
在房間里大肆破壞。
有些家具上還有刀劍劈砍的痕跡。
“等事情都解決，我們便將府中好好打掃一遍，重歸原樣。”蘇錦時說道。
現在，誰也不知道嘉成帝會不會派人時不時的去看看沈府內的樣子。
若是現在打掃了，被嘉成帝發現便不好了。
沈拾瑯點頭，又繼續在沈府各處轉。
“這個園子，每年祖父祖母過壽，便會找戲班子來這兒搭了臺子唱戲。”沈拾瑯說道。
如此這般回憶著，心中的思念更甚，但卻不像從前那樣，不敢回憶。
“他們的尸首，現在都找不到了。已然成了森森白骨，無從辨認。”沈拾瑯說道，“以后，只能為他們立衣冠冢。”
“在現代，我們沒有那么多的土地像現在這樣，在人死后帶著棺材下葬。”蘇錦時說道，“尤其是城市里，墓地很貴，只能買一小塊。所以人死后，都會拉到火葬場去火化成骨灰，再移入墓地。”
“若按照這里的標準，現代的做法豈不是在人死后，連個全尸都沒有？”蘇錦時說道，“我覺得，人的靈魂入了地府。我們燒紙錢和其他東西給親人，定點投送，他們肯定能收到的。”
“沈家長輩都是好人，為國為民。即便是死后也不會受到虧待。待投胎轉世，亦能有一個好的去處。”
“對。”沈拾瑯笑笑。
現在再看沈府，心中除了難過和懷念，還有親切。
“錦時，以后……待事情都解決了，你愿不愿意搬進沈府中去？還是……會擔心里頭……”死人太多？
“好啊！”不等沈拾瑯說完，蘇錦時便點頭，“別人害怕，是因為跟沈家沒有絲毫關系，甚至還有人因為心虛，更不敢住。”
“可咱們怕什么？”蘇錦時笑著說，“里頭原本都是你的長輩，即使他們的靈魂真的還留在那里，也會照看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