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腳步一頓。
半晌,他吩咐柳秘書:“給她找間酒店安頓。”
柳秘書親自去給小祖宗解開繩子,看見小丫頭完好如初,柳秘書鼻子一酸:“人沒事兒就好!”
明珠卻看著陸謙離開的方向,怔怔的。
她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凌晨。
陸謙對窗站著,柳秘書體地給他披了件外套,輕聲說:“藍小姐的右手廢了,以后大概得訓練左手了,您看怎么安排她?”
陸謙點了根香煙。
片刻,他低語:“留著她還有用。”
他要她當他的“紅顏知已”,若是誰想向他身邊人下手,頭一個要找的就是藍梓眉,說得直白些,她就是他身邊的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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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無法拒絕!
柳秘書噤聲。
陸謙掉過頭來,苦澀一笑:“怎么嚇住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旁人都是怎么說我的?笑面虎、心狠手辣的活閻王!”
可是他這樣一個人,也有軟肋。
他現在,要去見見那個軟肋!
c市最好的酒店。
套房外,幾個保鏢盡忠職守,寸步不離。
套房內,明珠抱著一盒飯,眼淚巴巴地吃。
認識陸謙前,她很少哭的,就連跟顧長卿戀愛時說吃安眠藥,也只是兩三顆嚇嚇人,那時她以為對顧長卿的迷戀就是喜歡了。
但當她真正嘗過情愛,才知那有多膚淺。
她吃不下,吃了就想吐。
后來實在惡心,聞著一點兒葷腥都有些受不了,趴在洗手間里吐得昏天暗地的,這實在反常,因為她胃口向來很好。
明珠摸著自己的小肚子,怔忡。
她記得,一個多月前,他們最后一次做他沒有措施。
會不會她懷孕了?
明珠抬起臉,鏡子里,她的面色蒼白如紙。
她幾乎是立即沖出去,她要去買試紙,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懷上了陸謙的孩子,若真有這個孩子,她想問一問他——
他要不要?
門口保鏢攔著她,客客氣氣地說:“明珠小姐,柳秘書吩咐過,您不能去任何地方。”
明珠顫著嘴唇:“我不舒服,想下去買藥。”
那人猶豫。
最后,他們還是讓她下樓了,但是派了兩個人跟著她。
酒店對面就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她進去匆匆買了東西藏在衣袋里,又匆匆回了房間。
一分鐘后,驗孕棒上,出現兩條紅線。
明珠怔怔地看著,看了許久,驀地捂住嘴。
她懷孕了……
她懷了陸謙的孩子!
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響起一陣細微腳步聲,她聽出是陸謙走路的聲音。
她輕輕摸了摸小肚子,慢慢走出去。
才兩個小時未見,彼此間已經有些陌生。
明珠的嘴角顫抖,她想告訴他,她懷孕了。
陸謙卻先開了口。
他坐到沙發上,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摸沙發扶手,似乎是斟酌一番才開口:“明珠你也看見了,在我身邊有多危險。”
她想說,她不怕。
陸謙輕輕地笑了起來,他注視著她,淡聲反問:“那你留在我身邊,能為我做什么呢?你能像梓眉這樣為我流血嗎?明珠,我身邊需要的是這樣的人,而不是像你這樣只會哭鼻子的小鬼。”
她喃喃開口:“你喜歡她?”
“我欣賞她!”
陸謙拍拍褲子皺褶,挺平靜地說:“她右手廢了!我親自動的手!”
害怕吧,害怕立即回b市。
明珠嘴唇顫抖著,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陸謙笑笑,說得直白而殘忍:“我欣賞的是她這樣的女性!明珠,你是很可愛,但是只適合在歲月靜好時解悶,明珠,我注定不是活在歲月靜好里的,懂了嗎?”
他忽然狠戾地說了聲:“你什么都不懂!”
明珠聽了有些恍惚……
她大概明白了。
他是有點兒喜歡她,但他對她的這點兒喜歡,不足以放棄他擁有的這些,他喜歡權謀喜歡權利,而她,不是適合他的女人。
那位藍小姐,就適合嗎?
這話,明珠沒有問,她很慢地垂下眼睫。
他是做大事的人,他跟她說得這樣清楚了,她用一個孩子綁著他算什么呢?
昏黃燈光下面,留下他們最后的剪影。
她沒有告訴他懷孕。
她只是仰著頭,很輕地說:“那我祝陸先生仕途一片光明。”
陸謙注視她。
而她別開了頭,聲音短促破碎:“快走吧!否則我會纏著你。”
陸謙緩緩起身。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頭,但最后還是放棄了。一直到門口握著門把,他才低語:“明珠,對不起!”
他為這一場,沒有準備完全的感情,向她道歉。
他為他們之間,沒有結局而道歉。
他的小姑娘,總歸會再遇良人,而他這樣子的人只配活在權謀里,就當是懲罰好了……
陸謙走了。
門輕輕打開,又合上。
明珠滑倒在柔軟的地毯上,她掩面,壓抑地哭著。
她回到b市,她不敢回家。
她去了廣元路的那間房子,每天躺在里面,靠著冰箱那點兒東西活著。
她不會做飯,就放在水里煮。
每天夜里,她都會驚醒,因為她夢見她的陸叔叔回來了,他溫柔地抱她到床上,輕拍她屁|股說她不聽話。
醒來時,眼角都是濕冷的淚。
可他,沒有再回來……
等她從渾噩中醒來,已經是兩個月后,她的肚子大了起來。
她更不敢回家了。
她不敢讓家里知道她懷孕了,更不敢讓他們知道她肚子里是陸謙的孩子,她東躲西藏,她身上沒有卡沒有錢……
她身上的衣服,漸漸樸素。
她搬進了20多平米的出租房,她學會了打零工,掙著微薄的工資養活自己,她甚至學會了做簡單的蛋炒飯……
慢慢的,她連一杯奶茶也斤斤計較起來。
她偶爾,會在新聞里看見陸謙。
他跟從前一樣,意氣風發,她看得出來他身上的衣服都很貴很貴,她再看看自己身上29一件的襯衫,深感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和陸叔叔,就像是一場清醒的美夢。
從明珠離開后,陸謙有了個壞毛病,他經常看手機。
但是再沒有她的只字片語。
逢年過節,都沒有……
他偶爾也去過霍家,她不在,他作為長輩也不方便問。
柳秘書打聽過了,說是出門散心了。
家里頭,老太太有時會在夜里端了云吞來,上面撒著香菜,他明明不喜歡吃的,卻是全部吃了,就當是把明珠那份也吃了。
他恢復成從前的樣子,那個人人敬仰的陸先生。
可是他的心不完整了。
他開始喜歡跟易先生他們來往,還有胡小姐,因為這些朋友們記得明珠,玩樂的時候會問一問她。
他都會笑笑說:“小孩子嘛,都是三分熱度,這會兒不定去跟朋友們看極光了,哪里還能記得我這個陸叔叔!”
朋友們都附和。
陸謙便笑得更殷切,更從容了。
事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叫痛徹心肺。
春去秋來。
胡小姐要大婚了,她的戲迷給她辦了展覽。
陸謙給她捧了場。
胡小姐同未婚夫一起陪著他,邊走邊談論一些時事兒,只是她覺得陸先生似乎心不在焉。
胡小姐淺笑著正想問,眼睛一瞄卻見著遠遠的一個人。
個子高挑,從背后看隱約像一個人。
她連忙叫住陸謙,“陸先生你看,那是不是明珠?”
明珠……
陸謙心里觸動。
他順著胡小姐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是看見個女人,看背影是有些像,可是那個女人衣著樸素又挺著六個月的肚子,哪里像他的明珠了?
此時,那個女人搬著一大堆資料。
約莫有20斤的樣子,吃力地上二樓,陸謙便問柳秘書:“這兒電梯不給用?”
柳秘書輕聲說:“電梯是給客人用的,搬運工一般要回避。”
陸謙點頭。
可是他見過方才的人,不免就想起了他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玩到哪兒去了……他忍不住打了她的電話。
劇院二樓。
有手機輕輕響起,那個搬著東西的人,手上東西猛地落了地。
包工的人,罵罵咧咧。
明珠小聲地說著對不起,她躲到洗手間里接聽了這個電話,她聽見她的陸叔叔問她:“玩得開心嗎?”
她用力捂住唇,慢慢地滑下身體,用力點頭:“嗯,開心!”
陸謙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那就好!是這樣的話,我們分手也是對的。”
她閉上眼嗯了一聲。
陸謙慢慢地掛上電話,她手中手機滑落,她一個人在洗手間里哭了很久很久……而陸謙,來到隔壁洗手間,靜靜洗手。
他們就只是一墻之隔……
往事,像是針般,戳人心疼。
縱然她已經回到了霍家,但曾經吃過的苦,卻時常在夢里出現。
回霍宅的路上……
明珠安安靜靜,一直沒有開口。
柳秘書想開口,但又不好說什么。
車子停到霍宅門口,霍家人還在,一見到她就迎上來。
小爍爍撲過來,軟乎乎地叫媽媽。
那白白的皮膚,茶色短發,全部來自陸謙的遺傳……明珠抱住兒子,用力地抱住。
她的肩膀被拍了拍,霍紹霆摟著溫蔓,輕聲說:“別哭了,哥哥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