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一段時間,我與表姐沒什么交集,她就在住在我的隔壁院,我有時候能聽見那邊的熱鬧,越發顯得,我這里沒有人氣。
沒了母親,我就是一個人了。
那時的我沒有想到,表姐與表姐夫會改變我的命運,他們為我與齊家斬斷關系,表姐夫提出要收我為徒,帶我去京城。
我能看得出,表姐夫這么做,是因為表姐。
在微生家寄人籬下的這段日子,我太明白利益二字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再聰慧,也不至于讓表姐夫對我有所圖。
大晉很大,從不缺聰明的人。
何況,我才七歲,未來還太遙遠。
什么收徒,什么我是個好苗子,這種話,不過是表姐夫為了讓表姐放下負擔,遵從本心。
真正想收養我的人,一直是表姐。
但我心里還是有顧慮,畢竟我與表姐,除了一點淺淡的血緣以外,再無情感支撐,她真的能一直管我嗎?
我不敢求這么多。
踏上去京城的路,我心里很忐忑,而這份忐忑與不安,在路遇危險,表姐將我護在身后時,煙消云散。
這份情感,不摻雜任何利益。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喊表姐?
血緣這東西說來很神奇,血緣親近的父親棄我如敝履,剛認識不久的表姐卻待我如親弟。
如果,我是阿姐的親弟弟就好了。
阿姐待我好,我也想回報她,不是利益交換地那種回報,而是我想,我也想成為能被她依靠的人。
我的確也成為了那樣的人,只是那時,姐姐已經貴為公主,不需要依靠我。
不過,姐姐與姐夫晚年到處游玩,他們的孩子大了,孫子也大了,需要我多看管,又怎么不算被依靠呢?
我陽壽盡了的那天,我看見阿姐,還有母親一同來接我了。
我不怕死。
如果我能和她們團聚,那么死亡,一點都不可怕。
閉上眼的那刻,我聽見兒孫哭泣。
可我是笑著的。
我沒有辜負母親的期待。
再次睜眼,我卻又回到了七歲。
母親握著我的手,重復著那句我記了一輩子的話。
竟然重來了。
為什么呢?
說實話,我并不向往重生這種事,我上輩子活得很好了,重來一次作甚?
但是都重來了,我便安安靜靜地配合吧。
我跪在靈堂上,等待阿姐來接我。
與我想象不同的是,這次阿姐沒來,母親的頭七都過了,阿姐也沒來。
我問舅母,為什么那位京城的表姐不來,舅母諷刺道:“她?都與我們斷絕聯系了,怎么會來,也沒叫人去請。”
我驚愕至極,因為一切都不同了。
究竟是什么變了?
按照微生家的為人,不可能會愿意和姐姐斷絕聯系啊!
于是我又問,“我聽說,表姐不是嫁了好人家嗎,為什么要斷絕往來?”
舅母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像是發現了有意思的事,“你倒是會來事,竟然打聽這些。”
在我的追問之下,舅母終于告訴我,阿姐確實嫁了好人家,但是,嫁的是寧國公府那個花心的二公子,并不是裴如衍,阿姐與承安伯府早早鬧掰,也和微生家斷了往來。
我很怕阿姐孤立無援,我想去找她。
可現在的我,又能為她做些什么呢?
我只會成為她的累贅。
而且,我們沒有像上一世那樣相遇,她……能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我確定,我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我要去京城。
唯一能讓我略微放心的,是我記得二公子裴徹能改掉花心的毛病,前世他也是做了將軍的,雖比不上裴如衍,但也不算太差。
而且公府有裴如衍在……不對,一切都改變了,裴如衍也不可信。
謝歡呢……我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
于是我繼續努力用功,重新考試,鄉試會試考上去,中途發生了一件大事——
裴如衍死了。
我驚訝、難以置信,卻也因此明白兩世全然不同了,阿姐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我必須要有保護她的能力。
沒過多久裴徹襲爵,阿姐成了國公夫人。
我在暗中尋找謝歡,卻發現,謝歡也死了。
阿姐的身份恐怕無法再大白了,因為登基的新帝是謝玄,身份只會給阿姐帶來危險。
又過幾年,我入京科考,彼時科舉舞弊屢見不鮮,以我之才,本該中狀元,最后卻只落了個進士。
我必須給自己尋條出路,當今圣上并非明君且喜怒無常,焉知未來寧國公府能否保全,我要早做打算,未來才能護阿姐周全。
可我沒有世家庇護,沒有錢財賄賂,能入朝都算不錯,要如何走到一人之下的位置?
那肯定不是一條尋常人能走的路,也絕不會成為被稱頌的人。
我另辟蹊徑,想盡辦法成為奸佞,我要成為謝玄的心腹,我要成為他的爪牙。
我要做稱他心意的事,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張王牌,投其所好,比如,姜璃。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姜璃雖然嫁了人,但謝玄很想知道她的近況,不需要他說,我都能不經意地去了解、透露一些有關她的事。
長此以往,謝玄便覺得我很適合做他的“狗”,不,我不喜歡這個字,還是用爪牙吧。
哪怕手上會沾滿鮮血,我只能盡量讓自己沾壞人的血。
但時間久了,我分不清自己是個好人,還是壞人,或許底線會一再降低。
但只要能保護阿姐,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我。
而我需要犧牲的,便是不與寧國公府有任何聯系。
畢竟,身為帝王爪牙,不能拉幫結派,最好誰都不喜歡我,如此,謝玄才能放心我。
但我會在暗中扶持自己的勢力,會在暗中探聽有關阿姐的任何消息。
比如,阿姐的兒子因為娶妻之事,跟阿姐發生了一些小矛盾。
這個不孝子,我忍不住出手了,以公謀私,給這不孝子一些教訓,也因此,謝玄很相信我和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姐”不和,相信我與寧國公府不和。
但我心里又很怕,我怕阿姐會厭惡我。
不過沒關系,我與阿姐的感情,從不在這些表面功夫上,我說過,不論距離多遠,阿姐永遠在我心里。
哪怕相隔前后世。
其實這輩子挺無聊的,但阿姐對我的好,足夠我回味兩輩子,保護她這一生,是我輩子活下去的動力。
我終于有機會報答她,雖然她不知道,但那不重要。
這輩子,我也沒敢成婚,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什么時候會被剝奪,什么時候是盡頭。
二十九歲這年,我的心忽然慌慌的,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發生,這種感覺很不好。
同時,謝玄又發神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