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段姨娘不曉得該欣慰還是該難過。
這些天,她都在府邸外翹首以盼,盼著兒子歸來,她想做第一個看見他迎接他回家的人,也想趕在寧國公與虞氏前面,與兒子有短暫的獨處。
想關心他,想知道他過得如何,想知道他是否愿意留在京城。
如果他愿意,那么接下來的日子里,段姨娘無論如何也要求國公同意,畢竟兒子不是她一個人的兒子,家中大小事都輪不到她做主。
可是她想錯了。
裴徹并不愿意。
“姨娘,我們回府吧,父親與母親可在家中?”
裴徹的聲音喚醒了段姨娘,他重新抬步,扶著段姨娘往國公府的大門而去。
段姨娘心神不定地應了聲,“在的,他們在等你。”
有了這句話,裴徹的腳步還加快了些。
段姨娘跟著走,她看著兒子的側臉,扭頭又看向越來越近的寧國公府,她看著那塊氣派的匾額。
想到兒子不在家的日子里,發生了很多事,比如國公府降了爵,又升了爵,段姨娘開始陳述發生的這些事,繪聲繪色地講給他聽。
但這些,并不能阻攔裴徹回家的腳步。
因為長輩還在等待,裴徹不能拖延,他也并未明白段姨娘說這些話的用意,只以為她是忘了,遂出言提醒道:“姨娘,這些,你在信中都與我說過了。”
“說過了?哦,是說過了。”段姨娘笑了笑,垂著眸,與裴徹一同進了府邸。
跨過那道門檻,管家就迎了上來,“二公子回來了,國公爺與夫人正在廳中等您。”
聞言,段姨娘的神色變得黯淡,裴徹沒有察覺到,猶豫后還是問道:“大哥在嗎?”
管家如實回話,“世子不在。”
裴徹“嗯”了一聲,扶著段姨娘就要往正廳里走,段姨娘卻止了步。
“你父親定然有話要跟你說的,你肯定餓了吧,我去后廚看看,給你準備些吃的。”
吃食又哪里需要段姨娘準備呢。
裴徹隱隱覺得,姨娘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哪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段姨娘朝他笑了笑,催促道:“快去吧,別讓他們一直等著。”
聞言,裴徹應了聲,松開扶著姨娘的手,轉身朝廳堂大踏步而去,管家緊隨其后。
段姨娘注視著裴徹進了廳堂,才朝著廚房的方向而去。
正廳內的寧國公有些等不住了,虞氏起身走到門邊,正要派人去催,只見裴徹迎面快步踏入廳內。
“母親。”裴徹恭恭敬敬地在虞氏面前站定,喚了一聲。
虞氏上下打量一番,隨即道:“你父親盼了你好久。”
聞言,裴徹轉頭向寧國公望去,后者嫌妻子多話,收回視線裝作毫不在意。
裴徹也收回視線,“母親,您坐。”
虞氏點點頭,在寧國公身側的主位坐下。
裴徹在兩人中央的正前方,掀開下擺跪下磕頭,“父親母親安好,我回來了。”
“好好的跪什么,快起來。”虞氏嘴上說著,嘴角卻抑制不住地揚起。
寧國公心里是欣慰的,目光緊鎖在裴徹略有變化的面貌上,只覺得兒子出去一趟,褪去了狂妄稚氣,變得穩重了,容貌也更硬朗了。
但他嘴上不說滿意,嚴肅地問,“在外面可學到了什么?”
裴徹跪著思索了片刻,沒想到答案,于是只是望著父親。
寧國公心一哽,忽然覺得剛才心中的結論下早了,看著兒子茫然的樣子,相顧無言。
沉默在此刻顯得尷尬。
虞氏抬手將裴徹扶起來,“學到了什么,不需說出來,放在心里也是一樣。”
寧國公無奈搖搖頭,不過即便裴徹說不清自己有無進步,都不妨礙寧國公心里還是愉悅的。
其實比起有無進步,寧國公更想問的,是他有無受傷。
但寧國公非要晚些再問,顯得自己不那么寵溺兒子,顯得關心不那么刻意,“你母親兩次讓人給你送珍稀傷藥,你可有好好用過?”
裴徹“嗯”了一聲,“用過,多謝母親關心。”
虞氏笑了,卻不是因為裴徹的感謝,而是因為聽懂了丈夫的言下之意,偏偏裴徹的回答,沒有回到點子上。
所以,她又把話題引了回來,“邊關不是沒有打仗嗎,怎么日常訓練還能讓自己傷了?快叫你父親看看,傷在何處,嚴重否?”
裴徹搖搖頭,“讓父親母親擔心了,我每日勤學苦練,日子久了也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只偶爾一些小傷并不妨事,母親送去的那些藥,我分了一些給軍中的傷患用,否則就要浪費了。”
寧國公聽了,放下心來,“你母親的一片心意,你要珍惜。”
“是,”裴徹應道,然后扭頭望了望周圍,“大哥今天不回來嗎?”
寧國公:“原以為你早兩天能到家,哪里知道你那么慢,也不來信交代一二,你哥哥繁忙怎可能在家中等你?”
裴徹聽懂了,說明兩日前大哥是有在家中等他的,思及此,他汗顏道:“我繞到去了一趟金陵,看了一眼洛氏母子,耽擱了,想著中途寫信恐怕信還沒我到家快,故而沒有知會家里。”
談及洛氏母子,寧國公也問了句,“她們母子可好?”
畢竟洛氏生產至今數月過去,裴家光顧著寄錢,也沒有機會看過人。
裴徹一聽,不知道該怎么說洛氏二嫁,“洛氏于上月嫁給了當地一位私塾先生,日子雖不富裕,但她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