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如衍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看向沈益,神情冷峻威嚴,“岳父,這是何故?”
沈益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后背就冒起冷汗。
剛才還一直溫和有禮的女婿,板起臉時,竟讓人心生畏懼。
“桑寧的母親出身商賈,我們伯府沒有商賈之女入宗祠的先例。”沈益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卻在裴如衍不起波瀾的注視下,心虛地直眨眼。
“您的原配正妻竟不配入祠堂?”裴如衍大致是覺得可笑,輕笑一聲,“還是說,我夫人的母親配不上沈家?”
沈益冷汗直流,當即做主,“賢婿說哪里的話,自然配得上,作為國公府世子的岳母,微生氏當然可以進宗祠。”
見裴如衍不語,他連忙道,“今天就進,今天。”
沈桑寧聽著沈益急促的話音,只覺得可笑至極。
娘親這一生,先是微生家的女兒,及笄后被當做犧牲品送進伯府,又被伯府當做是累贅。
這么多年,娘的牌位一直放在她的房中,陪伴著她。
其實這樣也好,伯府的祠堂根本配不上她娘。
她重生以來,本也沒打算和伯府維持關系。
等她將伯府壓榨一番,讓沈益吐出那些不屬于他的東西,娘的牌位就算入了祠堂,到她徹底和伯府翻臉的時候,也是要拿出來的。
何必多此一舉呢?
裴如衍低頭,深邃的眸光在妻子臉上掠過,似是為了洞悉她的想法。
在看見她不屑的唇角時,裴如衍才沉聲回答了沈益的話,“不必了。”
“啊?”沈益弄不懂了。
兜這么大一圈,又不必了?
“想來,母親也不會以此為榮,”裴如衍緩緩道,“如此,便去夫人的房中給母親上香吧。”
沈益疑惑不解,而裴如衍已經下了結論。
沈桑寧點點頭,十分自然地拉起裴如衍的手,走去正廳。
沈益望著小夫妻握著手的樣子,本該欣慰的,但此刻心中只有不解和莫名其妙。
裴徹在一旁聽了許久,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家,竟然這么看不上正妻。
即便商人地位低,可你是成婚后才知道妻子出身商賈嗎?
呵,還不是有利所圖,過河拆橋。
妙妙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還能保持善良天真,真是幸運和難得啊……
那廂。
沈桑寧帶著裴如衍走進自己的小院子。
她的閨房只有國公府臥房的三分之一大,好在原先那些值錢的家具都變成了嫁妝,只留下幾件陳舊的,倒顯得空曠些。
娘親的牌位擺在供臺上,邊上放著一盤蘋果。
沈桑寧熟練地用點燃燭臺,裴如衍則十分自然地上前幫忙點香。
兩人誠摯地拜了三拜。
“娘。”
“母親。”
沈桑寧剛開口,就聽見裴如衍鄭重的聲音,她還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而后,她在心中告訴娘,她重生了,這一次,她會過得更好,讓娘不用擔心。
“娘,今天爹說要讓您入祠堂,可我不想,您會怪我嗎?”
“在這里,您會覺得孤獨嗎?”
“您還記得幽篁小宅嗎,我想將您帶去那里,這樣每個月都可以去看您。”
沈桑寧看著牌位,仿佛看見了娘親的模樣。
她不想將娘的牌位放在伯府里了。
下一瞬就聽裴如衍沉吟道:“你若想,可以帶回國公府。”
帶回國公府,對沈桑寧來說自然很好。
可——
“你不介意嗎?放在房中的話,你會不會……”會不會覺得不吉利?
沈桑寧欲言又止。
“自然不是放在房中,”裴如衍的聲音覆上溫度,“國公府的祠堂,可以供奉你娘親。”
沈桑寧倏然瞪大眼睛。
今天的裴如衍怎么頻頻語出驚人。
“這,這不合規矩。”沈桑寧既期許,又顧慮。
“我們既是夫妻,你的母親,亦是我的母親,”裴如衍的聲音清冷,神色莊重認真,“孝道,就是規矩。”
若不出意外,沈桑寧這一生也是要在國公府度過的。
她雖然希望娘親能與她呆在一處,有人供奉,但這到底不太合規矩,寧國公和虞氏恐怕不會同意。
裴如衍好像總能懂沈桑寧的心思,又道:“你不用擔心,我爹娘那,有我想辦法。”
在沈桑寧猶豫之際,裴如衍又朝牌位拜了拜,而后直接雙手捧起了牌位,準備帶走。
搞得沈桑寧一驚一愣的。
“等等,我還有樣東西要拿。”
沈桑寧走到床榻邊,將藏在床底下的大箱子挪了出來,十分吃力。
“這是?”
裴如衍看著陳舊古老的箱子,覺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上面的烏鴉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