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子。
知白立刻沖了上來,昔日超然物外,蕩然無存,通紅的雙眼有著疲憊的迫切。
“陛,陛下,她怎么樣了?”
秦云心中嘆息,苦笑道:“放心吧,人很好,已經沒有性命之危,都已經可以罵朕了。”
知白先是松一口氣,而后立刻跪下,惶恐道:“陛下,靜一重傷,情緒不穩,還請陛下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能夠寬容一二。”
秦云扶起他:“無事。”
他的目光忽然一閃,往左邊看去,李幼薇站在那邊,低頭沉默。
但秦云分明感覺,有人在看他,猶豫一番,還是走了過去:“幼薇,朕想要和你聊聊。”
“陛下,不必了。”
說完,她轉頭離開,消瘦的背影讓人心疼,但又很決絕,不給任何解釋機會,完全不是當初那個清澈善良的讓人想要含在嘴里的小尼姑,一頭扎進靜一的屋子中。
秦云直接吃了一個閉門羹,院子里的眾人連忙低頭。
他不由苦笑,也沒有生氣,心中長嘆,罷了,朕只求問心無愧就好,如果最后真的事與愿違,那只希望所有人都好。
朕不可能一直致力于兒女情長之中,北方和大夏的發展,才是主旋律。
他離開了,讓人加強了這里的防守,不辭而別那種方式,他是不能接受的。
但他走后,靜一讓人給知白傳了一句話:“別死在門口。”
話很難聽,而且還是傳話。
但這卻是靜一對知白這么久以來說的第一句話,看起來很難堪,但實際上卻有些進展了。
知白高興的跟個孩子一般離開,發誓絕不會死在門口,要死也等靜一完全康復才死。
隆冬大雪,當子時一過,皇宮九門齊齊敲響了沉重的鐘聲,整個帝都都清晰可聞。
沒有宵禁的百姓,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上元佳節,來了!
整個帝都被紅燈籠淹沒,仿佛蠢蠢欲動,一到天明,那必定是人滿為患,熱鬧非凡!
詩會,猜字,打雪仗,將一一上演。
距離帝都千里之外,那遙遠的北方,有一個叫做“上陰谷”的地方,隸屬于匈奴,但又不完全是匈奴的地盤,而且這個地方的主人,非常的不簡單!
碎雪飄搖,堆積大地,雪白一片。
毛帳中,女人的慘叫聲,劃破長空,尖銳刺耳,仿佛十幾根肋骨齊齊斷裂,痛楚是非人的。
還有一些穩婆急切的聲音,喊叫不斷,原來是給女人接生。
“啊!!”
“不要管我,保我孩兒平安!”女子慘叫,異常堅決,果然母親都是偉大的。
帳外,火把無數,肉眼可見許多藤甲軍在百米之外固守,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羌人,急的滿頭大汗,不斷踱步。
“王,不好了!”
“閔夫人,閔軍師,難產啊……再這么下去,一大一小都要死!”一個羌人婦女驚慌失措的跑出來,渾身是血。
“啊!”
聞言,諸多羌人面色一變,臉色極度難看。
被稱為王的高大男子,捏緊雙拳,咬牙道:“那就保大,閔軍師不能出事!”
毛帳里,突然傳出女人震怒而強勢的聲音:“爾等敢傷我孩兒半分,我勢讓你們舉族全滅!”
說完,她的慘叫繼續發出,讓人頭皮發麻。
那怕這么慘了,她依舊有著某種骨子里的氣質和強勢!
被稱為王的男人,連同這里無數的藤甲軍,被那女人呵斥,竟是半點脾氣沒有,此刻難辦至極。
“唉!”
王深深嘆氣,而后怒吼道:“聽不見嗎?快點前去接生,如果閔夫人和孩子出事,你們全部都不用活了,本王勢必屠爾等全家!”
炸吼如雷鳴,他就是這里的主宰者,嚇的那些穩婆魂飛魄散,再也不敢提保大保小,在毛帳中再度開啟接生。
帳外,則是愁眉苦臉,擔心不已。
很難想象,一群有勢力的羌人,會保護著一個女人生孩子,要知道在羌人或者胡人的文化里,根本就沒有這一環,除非是一國帝后才會如此重視。
這位王之所以會如此尊敬,敬畏,保護這個女人,還得從好幾個月前說起。
王名叫瓚干,一族之首,上陰谷乃是祖地,在匈奴這個龐大的帝國之下,他只能算是其中支脈。
瓚干深陷權力斗爭和爾虞我詐之中,他的封地,他的族人已經被排擠打壓到了懸崖邊,只差一腳就要尸骨無存。
在一場陰謀中,瓚干被陷害,匈奴金字塔尖的人物,要他死。
在瀕臨絕望的時候,一個懷孕的女人忽然出現了,強的離譜不說,幫他殺了最大的敵家,還用一招陽謀,迫使匈奴金字塔尖的人物,不得不停止對瓚干一族的屠殺。
僅僅數月,在這個女人的出謀劃策之下,瓚干的族群走出困境,甚至不斷掠奪,不斷擴充,重回匈奴的第一階梯。
可謂是,不可思議!
而這個女人就是閔夫人,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甚至連臉都看不到,只知道她很可憐,懷胎數月,獨自一人跋山涉水,甚至帶著一些舊傷,硬是堅持了下來。
瓚干的族群對其非常尊敬,愛戴,沒有她,就沒有族群今日的盛況。
羌人胡人,對于軍師二字非常推崇,一旦被叫做軍師,那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閔夫人臨盆,瓚干害怕敵家伺機刺殺或者報復,甚至不惜回到祖地,調集藤甲軍封鎖要道!
再接下來,就是剛才這一幕,難產!
風雪飄搖,夜色危險,一切都沉甸甸的。
閔夫人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太過單薄,仿佛隨時都要夭折,傳遍四周,讓人無比觸動。
異族人視女人為牲口,為工具,但對于極少數女人,也可以無比尊敬!
很顯然,閔夫人就在其中,甚至帶著傳奇色彩。
人人都猜測她的過往,但那一切如同迷霧,看不清,抓不著!
下半夜。
風雪不再急促,轉而嗚咽,終于,毛帳中的動靜小了。
一聲高亢的嬰兒哭啼,傳遍四周,整個藤甲軍頓時復蘇,人人大喜。
“王!”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個男嬰!”
“閔夫人血都要流干了,太慘了!為了生這個男嬰,閔夫人險些難產致死!”穩婆大喊,不知道是同情閔夫人,還是害怕,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