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二姑陳小紅仍處在震撼中,對丈夫孫德勝說:“難以置信,《活著》竟然是李恒那小子寫的。”
孫德勝笑了下:“別那小子小子了,再過一段時間,人家就是文壇大咖了。”
陳小紅問:“我同事和領導看得入迷,真這么好?”
孫德勝客觀評價:“我今天還只看了一半,要不是你叫我來大哥家吃飯,我都不想動,確實很吸引人。”
陳小紅崴著手指道:“可他滿打滿算也就18歲啊,高中還差幾月才畢業。”
孫德勝一臉玩味地說:“要不人家去年暑假就能哄子衿上床呢,今年寫出《活著》呢,這明顯不是一般人。”
陳小紅側頭,有點兒不高興:“你怎么還幸災樂禍上了,屁股歪哪邊?”
孫德勝說:“這不是屁股歪哪邊的事,我只是就事論事,以前你們三姐妹和大嫂,還加上七大姑八大姨,天天嫌棄人家,說人家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這也窮酸,那也差勁,就沒一丁點讓你們滿意的地方。
瞧,現實是你們都看走眼了,人家的優秀你們根本看不透。”
陳小紅道:“當初你也在旁邊,也沒見說李恒會有出息。”
孫德勝說:“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你們湊一塊數落起來就沒完沒了,大哥都拿你們沒撤,我能說什么?”
話到這,孫德勝捏了捏手里的煙嘴,意味深長道:“將來要是李恒沒考來京城,是不是你們陳家女婿還難說。”
陳小紅皺眉:“你什么意思?子衿都被他睡了,名聲敗盡了,他敢不要?”
孫德勝揶揄:“半天前你絕對不是這態度。”
陳小紅愣了愣,過了會說:“你可以說我勢利眼,但人要從實際出發,現在李恒已經有潛力夠著我們陳家了。”
孫德勝問:“潛力?”
陳小紅皺了皺眉:“你真當我們陳家女婿是那么好當的?門檻那么低?你信不信我們發句話,有能力、有背景、有學歷的人多的是。”
孫德勝把煙放嘴里,沒搭茬。
朝前走了一陣,陳小紅伸手挽住他胳膊:“你剛才說那話什么意思?”
孫德勝說:“字面意思。”
陳小紅盯著他眼睛看。
孫德勝說:“自古文人風流,李恒長相不差,相反其相貌還是異性比較青睞的那種。
如今有《活著》這樣一層作家的身份加成,對一部分女人來說是致命的,將來必定會有優秀的女人飛蛾撲火。”
這年頭文人的地位很高,女人們的愛情觀也相對簡單,越優秀的女人,其精神追求往往大于物質追求,丈夫這說辭有理有據,陳小紅沉默了。
但她是陳家人,自有陳家人的驕傲。
許久過后,陳小紅不服氣道:“哼!我們子衿就算被睡了也不愁嫁,放著這么漂亮的子衿不要,我就不信他還能找到比子衿更好的。
再說了,一部《活著》能吃一輩子?能吹一輩子?”
孫德勝看了看媳婦,嘿嘿一笑說:“我敢打賭,不出5年,你就會收回這話。”
陳小紅滿不在乎,“呵!那我們拭目以待,我倒看看他5年能折騰出什么花樣。”
晚上。
鐘嵐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望著天花板發呆,一會爬起來靠著床頭,口里低聲罵著“這死丫頭”、“翅膀硬了”之類的話。
見狀,正在閱讀《活著》的陳高遠合攏雜志,遞給她,“你先看看,看了說不定就氣消了。”
越想越氣的鐘嵐把書扒到一邊,氣沖沖說:“那小東西他怎么敢的?睡了我女兒,還敢給我上眼藥,把我惹火了,暑假來京城我門都不讓他進。”
陳高遠苦笑不得,寬慰道:“人家李恒不是為自己出氣,是心疼子衿。”
鐘嵐直瞪眼,憤憤不平怒斥:“女兒是我肚子里生出來的,是我身上的肉,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輪得到他一外人來指手畫腳?”
又不是第一次見,陳高遠已經習慣了妻子這樣蠻橫的一面,下床倒杯熱茶過來:
“你嘴唇都干紅了,喝口水,消消氣。”
鐘嵐接過水,喝一口抬頭問:“你到底站哪邊?”
陳高遠知道這時候不能逆著她,得順毛驢,挨著坐下說:“自然是你這邊。”
鐘嵐又喝口茶,把杯子放床頭柜,沉默會道:“我不同意這門親事,先不說子衿和那小東西配不配的事。
就說上次田潤娥被我拒絕狠了,心里肯定在記仇,今后讓我們做親家,我拉不下這個臉。”
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自己妻子是個倔強性子,那潤娥也不遑多讓,兩人一旦結仇了,估計短時間內是解不開了。
陳高遠暗暗嘆口氣,道:“現在孩子還小,結婚的事起碼得大學畢業去了,中間還有好些年,先不要憂慮這些。而且”
鐘嵐問:“而且什么?”
陳高遠琢磨開口:“他們兩年歲都不大,指不定將來就會遇到更好的,這未來的事啊,說不準。”
鐘嵐眉毛一挑:“你女兒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死心眼一個,這大半年為了那小東西和我鬧過多少次了,你信她會輕易轉移感情嗎?”
陳高遠沒做聲,默認了妻子的看法。
鐘嵐接著一巴掌拍在雜志上,咬牙徹齒道:“我的女兒只能我欺負,他要是敢欺負,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陳高遠沒撤了,媳婦又說氣頭話了,伸手準備拿過《收獲》,打算繼續看書。
沒想到鐘嵐抓起床頭柜上的燕京晚報塞給他,“你看這個打發時間吧,我今夜是被氣得睡不著了,我倒是想看看那小東西到底寫出了什么,讓他底氣這么足。”
說罷,鐘嵐拿起雜志,快速翻到《活著》那一頁,氣呼呼看了起來。
一分鐘后,她嘲諷道:“就這?也沒看出來有什么與眾不的地方同。”
三分鐘后,她繼續奚落:“語言描述平平,文字平平,主人公還是個社會毒瘤,我看你們都走眼了。”
剛慢慢品完一小茶杯的陳高遠只是瞧了瞧她,沒做聲。
十分鐘后,鐘嵐說了句“不好看”,但還在繼續看。
半個小時后,從陳老爺子房里轉一圈回來的陳高遠問:“嵐嵐,我跟你商量個事.”
鐘嵐沒任何反應,低頭全神貫注在閱讀。
陳高遠笑笑,只得把要商量的事往后挪挪,明天再說,然后上床倒頭就睡。
半夜兩點左右,翻身的陳高遠問:“都這個點了,你怎么還沒睡?”
鐘嵐頭也未抬:“我還沒批判完,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第二天早上,陳子桐起來發現廚房沒丁點動靜,立馬跑到父母臥室門外喊:
“媽媽,不做飯我吃什么?我要去學校了。”
鐘嵐一臉疲憊地打開門,塞兩張票子給小女兒,“我今天頭疼,你自己去外面買。”
隨后瞄眼大女兒臥室方向,“你姐呢?”
陳子桐癟癟嘴,不滿地表示:“她早走了,媽你頭疼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睡一覺就好。”
“要不要我去你單位幫你請假?”
“我會打電話。”
“媽”
“你怎么這么啰嗦?”
裝,繼續裝,明明昨晚在看那小東西寫的《活著》,陳子桐模仿親媽平日里罵李恒的口氣,自娛自樂地跑去了學校。
別問她怎么知道親媽在熬夜看《活著》的,昨晚起夜發現他們房間燈沒關,特意從門縫中往里瞄了瞄。
第二天,中x青年報在最顯眼的位置刊登了一篇關于《活著》的書評。
標題為:生死之外無大事。
評論員是中國著名文史學家、文學評論家、北大中文系教授、中國現代文學研究領域學術泰斗嚴加炎先生。
文評大致內容如下:
對于《活著》一書,首先它的文字表達是很平實,沒用過多華麗的字句去描述,讀起來很自然,像是山間的一陣清爽的風拂面而來,我一度陶醉在字里行間。
其次,內容上,很契合實際,富貴就是真實存在的,也確實如此,富貴只不過是當時絕大多數人的一個影子,有著共同的命運,故事情節環環相扣,勾起我一口氣讀完的強烈欲望,但回過頭還是抑制不住重新閱讀的想法,細細品味,也許能收獲更多。
另外,人物描寫方面,我很感動,每個角色都有各自的性格特點,是一群可愛的人,但,現實是殘酷的,他們最終沒能逃開命運的魔掌,被一步步推入死亡的深淵.
中國過去六十年所發生的一切災難,都一一發生在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接踵而至的打擊或許令讀者無從同情,但作家十二月用至真至誠的筆墨,已將福貴塑造成了一個存在的英雄。
當這部沉重的結束時,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
這是一部了不起的佳作,它會成為經典。
此書評一出,瞬間在大江南北引起了巨大轟動,直接點爆了整個文壇,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書評如雨后春筍般涌出。
滬市,《收獲》雜志社。
走在文聯大樓里的編輯鄒平,短短的三層樓道,卻聽到了不下四伙人在討論《活著》,在討論嚴先生的書評。
帶著愉悅的心情,剛踏進編輯部,就聽同事對他送上恭喜:
“鄒平,這期雜志賣瘋了!《活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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