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圣親眼目睹朝霞界徹底崩潰在眼前。
而朝歌在太一與疑似天魔的男子聯手幫襯下,將那位紅蓮界主鎮殺在了朝霞界的舊址,隨后也一同消散在天地間。
這次……應該是真的隕落了?
諸圣神色陰晴不定,不僅僅是此間局勢變幻撲朔迷離,以及此岸的參與,還有一無所得的惱怒。
其實各家倒也不算一無所獲,門下弟子,凡是進了道爭之地,只要活下來的,道業都有所精進。
但界域本源在最后關頭全被朝歌收走,連此界殘骸都沒留下,各家真圣完全相當于白跑一趟,就給下面的小輩當了回保鏢。
而對以星空樓為首的門庭來說,更是損失慘重,門下天君力戰而亡。
即使對于各家超脫門庭而言,天君也是最重要的種子,未來的門庭扛鼎者。
所以現場局勢,是一家歡喜大家愁。
愁的是大家,歡喜的自然是幽界。
在朝歌最后的拉偏架下,界域剩余的本源,除去朝歌的損耗,大半數都入了他們的口袋,可謂大豐收。
而幽界這么喜慶的內部中,同樣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不過局勢和外界相反,是大家歡喜一家愁。
愁的自然是九山。
在朝歌死后,鎮壓著他的雷池終于化作無盡道韻散去,讓他得以逃脫。
但他先是被雷池鎮壓,后又被朝歌幾人交戰的余波所波及,太一身邊那個疑似新晉天魔的男子,更是抽空給了他幾劍,讓他雙身皆受重創!
其中被消磨的道行和福德,更是難以估量的損失。
九山面色陰沉地從深空走出,在察覺到朝霞界的本源早已空蕩蕩后,咬緊牙根。
朝歌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此刻間。
幽界諸圣身懷“重寶”,在朝歌的幫助下,界域本源十之五六都落在了他們手中,已經準備撤離了,就在等九山一人,卻見這家伙站在朝霞界的舊址,遲遲沒有動身。
他們自然能猜出九山此刻在想什么,但都不在意,一個個都在盤算這次剔出需要分潤給圣王和蒼青之外的收獲。
最后大家不禁笑開了花。
“這家伙怎么還不過來,磨嘰什么,再不過來,我們就要撤離了。”帝鸞嘿了一聲道。
孔梟的本家,孔宣幸災樂禍道:“你們說,這家伙是不是在暗地里有什么小動作,惹惱了朝歌,臨死前還要給他一下。”
諸圣一聽,頓時就像找到了根源所在,紛紛點頭,覺得大有可能。
連虛帝也不禁狐疑起來。
九山先前爆發出的力量,很明顯已經步入了界海所謂的無上階位,勉強能說和她處在一個層面。
他若真要做什么小動作,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察覺。
難道真是如此?
“別發呆了,我們要撤退了。”
虛帝直接傳音催促九山。
至于來時的那道門戶,早已被幽海吞沒,朝霞界已經崩潰,但幽海依舊未曾散去,反而在緩慢包裹朝霞界舊址。
如此反常的情況,諸圣可沒興趣以身涉險,寧愿繞道而行。
全當是沿途見識下界海的“鄉土人情”和“風貌”了。
九山心中憤懣和憋屈,準備將這筆賬,全算在搬遷到幽界的朝霞山道統,以及季驚秋身上。
雖然那道法相最后顯化為了朝歌的模樣,但他本能地覺得這件事與季驚秋脫不開關系。
在虛帝的帶領下,幽界諸圣首次踏入了界海。
“早聞界海廣袤之名,如今一見,當真名不虛傳,說起來……諸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嗎?”
“虛帝,朝歌沒給你坐標嗎?”
虛帝沒好氣道:“這廝又沒去過幽界,怎么知道我們的坐標。”
諸圣:“……”
“沒事。”虛帝早有腹稿,冷笑道,“我們先離開這,到時候堵一波蜉蝣宮、截天教或者還真觀的人,他們肯定有幽界的具體坐標。”
在場門庭勢力中,以他們幽界來的人最多,一家抵得上五六家,不然虛帝不久前何敢有率領諸圣,大干一場的底氣。
只要上面幾家敢單走,她就敢圍堵!
諸圣大為頭疼,回自己家,還要堵別人,逼問出自家地址?
虛帝喃喃道:“不知道超脫門庭的真圣手中,有什么好東西……”
諸圣突然躍躍欲試。
目送幽界諸圣消失在茫茫界海中,各家門庭的代表交換了目光,最后還是沒有出手。
歸根結底,幽界這次來的真圣隊伍太過浩大,還有兩位無上真圣領隊。
真要嘗試圍剿,可能導致的損失不是他們能承受的,更別說各家不可能齊心。
截天教的止收回了目光,看向身后的天燕。
后者身為截天教目前的兩位……
不,當下是唯一一位,而且是掌握了完整鴻蒙神通的頂尖天君,縱然面對止,也沒有太過拘束,顯得較為隨意。
“你在另一處戰場,和張元幾人,遇到了一位勁敵?”止問道。
想到那位敵手,天燕神色有些難看,皺起眉頭道:
“不錯,那人名為‘赤熒惑’,來自幽界的炎煌聯邦,此人很怪異,明明沒有開辟‘開天神通’,但……”
“赤熒惑?”止打斷了他,“幽界的赤熒惑?那就難怪了。這位前世是幽界的太陽古神,位階之高,僅在那邊的五位神主之下,在我們的考據中,其巔峰時,距離我也不遠了。”
天燕怔然,旋即有些釋然。
難怪,那位連開天神通都沒開辟,只憑一身道法神通,就將他們壓制。
只因這類先天古神,起點至少就是天尊,甚至……
是真圣!
生而為圣!
彼輩根本沒有什么開天神通的概念。
“可惜,天燕師弟你沒有和那季驚秋在一處戰場。”一旁的聶山嵐咬牙切齒道,“不然哪怕他上應殺劫,也不會有成長起來的時間!”
天燕皺眉道:“師刀師弟真死在了他的手中?”
在他看來,師刀有不小的機會追趕上他,演化鴻蒙神通,為日后的無上道果奠定根基,沒想到居然死在了這場道爭中。
聶山嵐目光獰厲,沒有說話。
止忽然冷冷道:“沒有可惜不可惜的,如果我沒猜錯,這都是朝歌的刻意安排。”
聶山嵐霍然抬頭道:“那朝歌圖什么?他和幽界應當沒什么來往才對!”
止看著幽界諸圣離去的方向,淡淡道:“發生的已經無從改變,朝歌也已身死,無需再深究,看前路吧,天燕,你突破天尊的進度暫且延緩,回去準備下,教中需要你出手。”
天燕點頭,早已習慣。
像他們這樣在某個境界站在極巔的強者,除了修煉外,道場門庭需要他們在許多場合撐場子,檔期排的還挺滿的。
而真圣層面鮮少出動,一旦出動,幾乎就是掀桌子翻臉了。
聶山嵐激動道:“師兄,門中已經決定了嗎?”
止點頭:“戈在路上了,我們前后夾擊,延緩幽界諸圣返回的時間,同時嘗試留下一些人。”
天燕挑眉,這才明白二人打的什么啞謎:“教中準備對幽界動用武力征伐?”
止淡淡道:
“一次嘗試,原本教中已經放棄了,但沒想到幽界這次出動了這么多圣人,實屬意外之喜。”
“我原本和門中聯系,是準備嘗試將這波真圣留在界海中,但門中的意思,是不如趁機攻入幽界。”
“你們在大道之地的這些年中,門中已經聯系其他門庭在籌備了,我們現在只需要拖住這幫真圣即可。”
天燕神色凝重道:“需要我做什么?”
“待會,聶師弟會帶你迅速返回教中,再送你前往幽界大宇宙。”止說道,“幽界大宇宙當下只容得下七境生靈,你的一個任務,就是抓捕季驚秋,注意,是活捉,實在不得已,允許你將他殺死,然后將尸體帶回教中。”
聶山嵐沉聲道:“殺劫皆散,那小畜生如今必然跌回了天王初期,以天燕師弟的實力,拿下他易如反掌!”
可沒想到,天燕卻是搖頭不止,斷然拒絕道:
“要我深入幽界大宇宙?若是遇到那個赤熒惑怎么辦?幽界底蘊深厚,必然還有其他強者,我不去!”
止瞥了眼這“膽小”的家伙,道:
“不是說了嗎,教中還聯系了其他門庭,去的豈止你一人。”
“另外,抓季驚秋只是順帶,你這趟的主要目的……”
止頓了下,沉聲道:“等你回教中后,教主會親自接見你!”
天燕震驚道:“教主親自告訴我?!”
截天教的教主,自然就是那位合道一界而成的超脫者!
據天燕所知,似教主這等站在大道之上的存在,所求之物,自始至終只有一件——
那就是擺脫界域束縛,成就真正的大自在大超脫!
至于有沒有希望,前方是否有路,又是如何走,那就不是他天燕能知曉的了。
但哪怕是十萬年前那場開拓戰,慘烈到隕落了超過兩手之數的真圣,教主也始終未曾出面一次。
這幽界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讓這位出面?
天燕頓感壓力,既然是教主欽點,他就不可能摸魚了。
“明白了。”天燕嘆氣道,“不過先說好,我會優先完成教主的任務,季驚秋什么的,順手的話,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止點頭:“抓捕一個季驚秋對你來說不算什么,你要注意的,是其他門庭,比如星空樓。”
止看向了星空樓強者的方向,那邊的氣氛同樣不好,畢竟戰死一位天君,哪怕是領隊的無上強者,也要頭疼如何回去交代。
這位隱隱知曉教中所求的無上真圣,意味深長道:
“經此一役,出手的勢力,恐怕會比我們預計的更多,希望不是狼多肉少的局面。”
幽界。
三千閻浮提。
朝霞山。
曾經與季驚秋交過手的菁華和崇圣,分別袖手站在一名紅衣女子的身后。
而在這位紅衣女子的身邊,赫然站著五大神主的蒼青。
蒼青負手而立,來的僅是道身。
“來了。”紅衣女子輕啟唇瓣道,“朝霞山剩余弟子聽令,恭迎祖師!”
一瞬間,朝霞山上下,無不以大禮相迎,面露哀戚,尤其是菁華,瞬間紅了眼眶,身軀顫抖。
祖師“歸來”,只有一種結果。
蒼青望去,只見虛空中水波蕩漾,一座縮小了無數倍的巍然山脈從中落下,在途中恢復真形,漂浮在星空中。
下方的紅衣女子以道力牽引,最終這座巍然山脈落座于這片新生道場的中心。
至此,朝霞山才算是名副其實。
蒼青目睹此景,感慨朝霞山傳承不絕。
這位道號霓裳的紅衣女子,正是朝霞山新一屆山主,僅以方才顯露的道力而論,就高達八階,境界不知,但單純道力,足以匹敵古老者層面。
“蒼青道友,又見了,日后少不得要麻煩了。”
高空處,一道真靈顯化的模糊身影拱手向蒼青。
蒼青還禮,鄭重打量對方當下的狀態,恭喜道:“恭賀道友,尚有重來之日。”
依他們之前的判斷,朝歌還能轉世的機會,不超過五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運氣使然,也是我朝霞一脈命不該絕。”朝歌嘆息,“此事,也還要感謝季小友。”
蒼青詫異道:“道友說的是季驚秋?”
季驚秋和這件事也扯上了關聯?
朝歌頷首,但并未深談,傳音囑咐了幾句門人弟子后,便與蒼青繼續道:
“通道生出變故,幽海暴動,諸位道友恐怕會繞道界海,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
蒼青點頭道:“幽海暴動一事,我們也察覺了。”
朝歌環顧四周,秘密傳音道:
“蒼青道友,我若沒看錯,幽海似乎有與此界相合的征兆,還請小心提防著些。”
“此外,日后與界海交涉,需小心之前提及的此岸,他們的目標確鑿是苦海無疑。不久前,其中一位的道身被我聯合太一、天魔將其鎮殺。”
“最后,諸圣歸來時間延緩,界內防守空虛,要小心各家超脫門庭的動向。”
蒼青鄭重謝過:“多謝道友多次提醒。”
“客氣了,彼此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道友,我去了。”朝歌最后拱手。
他并未久留,在門中弟子的相送下,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了三千閻浮提中,最后竟是在大宇宙天意的接引下,遁入其中。
蒼青目睹朝歌轉世而去的背影,眸光深邃。
按照約定,這位若能“活著”回來,會在幽界內轉世重修。
當然,這位不會投胎轉世于朝霞山中,而是會以一點不滅真靈,投胎于大宇宙中,真正成為此界中人。
同時,這也是避免出現被“一網打盡”的情況出現,保全山門傳承不滅。
畢竟只要朝歌的轉世不顯,一位觸及超脫領域的轉世,足以令各方忌憚,不會輕易對朝霞山出手。
而蒼青作為幽界的“監督者”,這次以道身而來,也是在表達無意干涉、插手的意思。
兩邊皆是龐然大物,彼此聯盟,哪怕有共同的大敵,也不敢大意。
“霓裳道友,告辭。”蒼青沖紅衣女子頷首,身化虹光,消失在星空中。
紅衣女子站在原地,怔然望著恩師離去的地方,久久才回轉過身,輕聲卻不容駁斥道:
“遵循師尊最后命令,挑選天尊之下的優秀弟子,送入大宇宙,擔任炎煌聯邦客卿身份。”
“菁華、崇圣二人,日后需向炎煌聯邦季驚秋賠禮道歉,不可結仇。”
“此后千年,朝霞山需主動融入此方界域,與各方道統交好,共同抵御界海之敵,警惕此岸生靈。”
朝霞一眾門人低頭稱是,唯有菁華似有不服,卻被崇圣拉住,嚴厲傳音道:
“你現在不再是托庇于祖師門下,不可再任性而為,隨心所欲!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朝霞山在外的態度!想好再說話!”
菁華眼底黯淡,低頭不再言語。
崇圣則是看向霓裳師叔,元神交流道:
“師叔,祖師是否有可能轉世于……”
“不要妄言。”紅衣女子淡淡打斷了他。
“弟子明白了。”
季驚秋從幽海深處上浮,先行前往了蒼青一脈的駐地。
這趟朝霞界之行,有些事涉及的不僅是他一人,與整個幽界都息息相關,他需要先行前往通個氣。
“咦,季驚秋,你們已經回來了?”
他剛步入蒼青一脈的轄地,就被那位蒼幽師叔所察覺,揮手將他拉到了蒼青主殿。
蒼幽好奇伸手,準備捏捏他的臉,怎么才十多年不見,這家伙的氣息變得愈發深遠廣闊,境界似乎也連跳兩下,簡直匪夷所思。
天王一重天的積累,百千年都是尋常。
哪怕各種珍稀資源照著日常吃飯喝水的進度灌,也沒這么快。
畢竟到了這一步,還需要對大道法理的感悟。
季驚秋嘗試避開,但沒能逃過不知多少萬年修持的老女人的手。
“師叔,別鬧了。”季驚秋嚴肅道,“蒼青神主呢?我有事尋他。”
“有遠道而來的貴客登門,圣王在閉關,所以師尊親自出面招待,還有諸圣出席陪同。”蒼幽解釋道,“據對方所說,他們所在界域和我們同樣屬于心靈體系,希望能夠與幽界結盟。”
“心靈體系?”
“不錯,對方是幽海上上上個依附……或者說入侵的界域,也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之一,修行體系以心靈為主,和你們聯邦的武道存在相似之處,尤其是心靈修行方面,不過他們的偏重更徹底。”
蒼幽認真道:
“可惜,你來晚了,不然還能參加下友誼切磋賽。”
“這次他們登門拜訪,在各個境界,甚至每一重小境界,都有相應代表,希望能和我們切磋,我們這邊自然沒有拒絕理由。”
“每重小境界都有?”季驚秋詫異道,“這是在摸我們的底?”
蒼幽笑道:“我們也想摸他們的底。”
旋即,她面露惋惜道:
“其他境界都還好說,我們的贏面更大些,但在天王這個階段,我們吃了不小的虧”
“天王六場比斗全輸,被對方從頭打到尾,尤其是最后一場天王巔峰戰,對方有一位道號‘戚天’的男子,號稱天君,意為俯瞰同階者。”
“此人的確有兩手,實力直追天尊,我們這邊的天王,幾乎沒人在他手下撐過第四招,全都是三招出局。”
季驚秋了然,他們這邊最優秀的一批天王,都和他一樣前往了朝霞界,以至于這個層面出現了短暫空白。
若是那批天王還在,比如那位在道爭之地被證實有天君實力的洞虛子,絕不會輸的這般難看。
“原來這才是天君的真正‘含義’。”
季驚秋不禁有感而發。
這個層面,沒有同層次的對手牽制,就是絕對的俯瞰天王領域,沒有例外。
蒼幽好奇道:“怎么,你在朝霞界也見過了‘天君’?”
季驚秋點頭道:“見了不少,活著的,死了的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