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驚秋修煉的萬古千秋史,只有天人前的部分。
這門從拉醬處薅到的秘法,名頭很大,秘法的描述也堪稱驚人
——此法可于文明遺跡中,借道歷史長河,采集文明碎片,窺見一幕幕過去的歷史烙印。最后將采集到的文明碎片烙印,錘煉進自身體內,練就萬古千秋真勁。
但實際效果,也就能在文明遺跡中,心靈觸景,溝通到某些殘存的力量,窺探過去的畫面,畫面基本都是支離破碎的。
“那就是一本殘經,真經早就不知道遺失在了何處,怎么,有人找到了完整的法門?”
聽到季驚秋的描述,不僅是海拉,連吾周都有些感興趣。
“若是完整的法門,確實疑似超脫真經,01曾經花費了不少時間去溯源,但最后收獲寥寥,這等真經的遺失,代表的含義太大了……”
直到現在,海拉依舊出于謹慎,未曾直呼太一的名諱。
“那修成了完整萬古千秋史的人,藏在葬海中?”吾周問道。
“不錯。”
季驚秋簡單闡述了從蒼青之主那聽聞到的消息,問道,
“超脫真經的遺失,代表了什么含義?”
“太多了,意味著一位超脫者的寂滅,與另一位超脫者的壓制。”
海拉舉例道,
“真圣都能歷劫歸來,又遑論超脫者?而壓制這種級數的強者歸來,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壓制他的‘大道’,真經是他們的大道在人世間最直接的具象化。”
這點季驚秋能理解。
到了天尊層次,就需要開辟自身道脈傳法了,不然單靠時間熬煉道力,會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
而所謂傳法,也即是自身的大道傳承。
海拉突然道:
“你還有心情管什么萬古千秋?”
“先管好你自己吧,如果不是開道天下的大道惠澤,你現在連新晉的天王位階都保不住!”
她冷笑道:“我見過很多不怕死的,也沒少見找死的,但還真沒見過在突破天王的關鍵時刻,自斬道業根基,不惜傷害本我也要拔出本命神通的傻逼。”
季驚秋嘴角微抽。
這女人話有點密了,而且越來越不禮貌了,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
他沒有回話,只是抬頭看向郁郁蔥蔥,撐起了天幕的菩提樹。
不知何時。
在行無忌的道果旁,一枚半虛半實的果子在半空晃蕩。
那是火宅佛獄的道果。
依循他之前的感悟,他要想凝聚完整道果,需等到苦海降世,眾生萬靈皆沉淪其中,那時才是他的火宅佛獄圓滿,結出道果之日。
“你不懂。”季驚秋幽幽道,“恰是如此,我才能提前凝聚這枚道果。”
道果一成。
代表著接下來火宅佛獄的修行,菩提樹的成長,將再無阻礙與上限,全看他自己能走出什么樣的路。
而這枚道果,不過是意外的收獲。
他這次最大的收獲,還在幽海。
很久以前,有人跟他說,成為太陽,并不是為了高懸天際,而是為了照耀身周之地,獨屬于我們的凈土。
今時今日,他終于在這條路上踏出了第一步。
終有一日,幽海會成為他的后花園,也是他的凈土。
季驚秋看向吾周,認真道:“幽海想要與我合道。”
吾周嘴角扯了扯,果然如此。
“想死的話,就去合道幽海吧!”
聽著吾周毫不猶豫的聲音,季驚秋還未吭聲,海拉就嗤笑一聲:
“我怎么感覺空氣中有股酸味?”
吾周冷冷看著這瘋婆娘。
“讓我想想,哦——”
海拉做出回憶的姿態,忽然面露恍然,好像想起了某些往事,細數道,
“當年某人自詡和幽海大道相契,嘗試了不知道多少種法門,想與幽海合道,結果發現根本不受待見。”
“現在來看,也不冤枉。”
“縱使你的大道真與幽海相契,就憑你在所屬界域做的那些破事,幽海的泛意識也不會待見你。”
“說起來,‘吾周與幽海最是大道相契’這個說法,好像還是你自己傳出去的?”
吾周反唇相譏道:“你又好到哪去了?昔日入侵皇天閻浮,試圖替幽海打開一條入侵之路,最后路是開了,可幽海有‘感激’你一厘一毫嗎?”
季驚秋一邊聽兩人互撕,一邊審視自身。
他這趟突破天王,變化堪稱翻天覆地,當下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梳理。
而最令他在意,也是海拉詬病的一點,就是他的無上智慧光。
一粒宛若燭火的火光在他指尖亮起,很微弱,卻宛如萬千色彩的交匯,依舊如過去明艷、璀璨,添上了一抹神圣。
這是重新點亮的新生智慧光。
他這一次,先后自斬智慧光與先天神通,以及因果大道,最終滿足了幽海冥冥中的“渴求”。
代價巨大,收獲同樣也不淺。
季驚秋靜坐,抬眼望去,不知是晉升天王,還是其他的緣故,整座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愈發清晰,能看到天地間道的流轉,以及一方燈火闌珊,真實而縹緲的世界。
他心神寧靜,哪怕沒有踏入幽海,卻仍能感受到幽海中的漫天“熒火”。
那星群般的燈火,似乎比以往更明亮和繁多了,照徹出了幽海深處的一份大道權柄。
“我的大道奇景居然還在醞釀。”
季驚秋保持靜坐,種種明悟浮現在心頭,尤其是觸碰到上限,停滯太久沒有前進的道力,正在全方面的提升,讓他有種身軀逐漸充盈的感覺。
“感覺似乎會與幽海有關,也有大宇宙有關。”
季驚秋不急不躁,演繹著自身的天王大道,萬象歸一,內證無相之所行,一元之始正在蛻變中,不再是昔日的天地道場,而是更進一步的天王法界。
一真法界。
諸般天王特征也在回爐重造,宛如新生。
季驚秋有種想再閉關二十年,參悟自身的沖動。
他的突破與尋常天王截然不同,覺得自己在無形中開拓了某些奇異領域。
“來趟大殿吧。”
蒼青之主卻在這時突然聯系他。
“見一下諸圣。”
季驚秋有些奇怪,這位為何突然召他去見一見諸圣?
在蒼青之主的接引下,他走入了大殿中,迎接眾圣的目光。
剛步入大殿,他就有種身子一沉的感覺,心中凜然。
諸圣的氣息交纏在一起,顯現出種種異象,大殿內有密密麻麻的經文具現化,像是一片經文真意的海洋,古意斑駁,耳邊就像有著翻書的嘩嘩聲,令人驚嘆。
這些都是真圣各自的大道顯化,是諸圣大道的真義,隨著諸圣的大道交鋒而顯現。
對季驚秋而言,一本本古經就像一杯茶被“推”到他的近前,聳入口中,回味無窮,綿長悠遠。
他頓時明白了蒼青前輩為何在此時將他強行拉來。
原本晉升后,兼被他自己砍了一刀的道基,沉穩了下來,甚至被夯實了一腳。
季驚秋覺得,現在去閉關,效果會更好。
這時。
一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充滿了各種意味。
有審視,有欣賞,也有人的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想法,而此類人對于季驚秋或許才是最危險的。
季驚秋無喜無憂,神色平靜,掃視一圈,發現赤姬也在,閉著眼眸借助諸圣交織的經文真意砥礪剛晉升的天王道行。
不知道這家伙會不會找他完成之前未盡的一戰。
季驚秋暗道,以赤姬的脾氣大概還是會纏著他一戰,不被打趴下絕不服輸。
“人都在此處,那就再說一遍,給你們二十年時間解決各自間的私仇舊怨,這段時間隨你們血戰,我們不會插手。”
平淡到有點冷漠的話語傳來。
季驚秋終于知道,為何諸圣的氣息會交纏在一起,隱隱有種開戰的氣氛。
三位支柱一戰歸來,氣息就像解封一般,強勢而盛氣凌人,充滿了壓迫感,就像回到了五大支柱統治天地的時代。
尤其是圣王,氣息宛如大道深淵,吞沒一切。
他看向眾人,語氣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二十年后,諸圣齊至,開拓界海,填補大羅天的根基。”
季驚秋明顯察覺到,來自眾圣的目光大部分都已移走,顯然他們對這件事的關注度更在自己之上。
大部分真圣都隨著幾位古老者一同保持靜默,似乎早已得知了消息。
有少部分真圣嘩然,有人愁眉不展,有人驚喜。
“五大支柱內部,是否已經統一?”
一位真圣領域的古老者開口。
這次開口的是虛帝:“我們三人已經達成一致。”
先前開口的古老者平靜道:“太幽和冥墟一脈如果反對,結果如何?”
虛帝平淡道:“自然是做過一場,這些規矩都如舊,沒有改變。有想法有異議的都可以暢談,但想改變,就去法界深處或者天外做過一場。”
眾圣沉默,這位的態度很直接,真圣領域的話語權也很直接,誰贏歸誰。
守真的目光終于從季驚秋身上移開,罕見站在了幾位支柱的對立面,沉聲道:
“這件事需要諸圣共商,不能由你們三人直接定下。界海開拓……一旦隕落界外,諸圣都未必還能歸來。”
聽聞最后一句,大部分新圣或是直接顯露于神色,或是心田中,無不是勃然變色。
真圣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自然是“不死”!
哪怕隕落,也遲早有一日能借助銘刻于天地間的大道歷劫歸來。
戰死界外,無法歸來……
“不錯。”九山站了出來,神色冷峻道,“這件事涉及所有人,怎么能就由你們三位說定下就定下。”
圣王的目光平靜投落而去。
蒼青適時開口,緩和氣氛,今日扮演的是白臉的角色:
“這件事沒得談,但開拓所得的收益,以及大羅天的掌控權,都可以談。”
“大羅天的掌控權?!”有真圣震驚道,“你們愿意讓出位置?”
場間原本漸變焦灼的氣氛一下子變了。
蒼青點頭道:“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了,大羅天現下僅有十二層,容納的位置都有限,但在我們最初計劃中,理當是三十六天盤踞,只是最后我們發現,哪怕我們五人聯手,拿出自身大道根基,也無法鑄就圓滿的三十六天。”
碧海道人沉吟道:“我們幫你們打造大羅天,你們分潤我們權柄?”
“是幫你們自己。”蒼青糾正道,“提醒一句,尋常真圣哪怕不惜拿出自身道基,也無法開辟新天,唯有古老者級數有此資格,但也很勉強。”
“是只有三十六天?”孔宣突然問道。
蒼青點頭:“你們可以理解為,最初的‘地基’只能支撐三十六天,此外,三十六天就是我們推演中最圓滿的姿態。”
眾圣一時間目光明滅不定,各懷心事。
也就是說,除開五大支柱占據的十二重天,留給他們的只有二十四天的權柄。
“接下來若沒其他事,那就諸圣間磋商吧。”
“好。”
季驚秋心中了然,諸圣這就已經達成共識了。
話說,界海開拓……是指向其他界域發起戰爭?
他的目光落向一處方向。
那邊站著的赫然是界外的幾家。
從先前開始,那邊就有人不斷心靈傳音而來,自我介紹,有許以重利拉攏,也有試探他開道前所做的事,詢問他和幽海間的聯系……
季驚秋一概沒理。
不過聽他們的自稱,似乎都是界外來客。
“圣,你之前說二十年間,是否期間爆發任何沖突與戰爭,你們都不會干涉?”
就在眾圣的重心開始轉向大羅天時,月神突然開口詢問。
圣王平靜道:“對。”
“好。”月神青絲飄舞,縹緲不帶煙火氣,空明絕塵,此刻平靜道,“那我支持你們的決定。”
季驚秋明顯感覺到,這位的目光有落在他的身上。
蒼青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出言阻止,傳音季驚秋道:
“你們炎煌聯邦要做好準備,這件事我們也沒法阻止,我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血戰的‘公平性’。”
季驚秋輕輕點頭,神色平靜。
他絕對,自己稍后確實需要一場戰爭,來磨一磨晉升后的道行。
內景天地中,吾周還在催促季驚秋多詢問一些關于先前葬海中的細節。
季驚秋滿足了他,主要感覺這家伙明顯知道些什么,正在尋求印證。
蒼青倒也沒瞞著他,只當他與木釋天間可能還保持著某種聯系,需要將此事匯報給師尊。
而聽了其中的某些細節后,季驚秋心中警覺,什么叫一紀又一紀?
對方難道坐觀了此界無數次生滅,收割了一紀紀的生靈?
另外,什么是“身邊人的都是早已定下的‘宿命’”?
他看向眾圣,這當中難道有“鬼”?
說起來,之前圣王就懷疑九山,乃至是五大支柱內,都有人有問題。
吾周在得到詳細發展后,沒有給出定論,只是意味深長道了句:
“這世上最好扯的就是虎皮,尤其是超脫者的虎皮,因為沒人能驗證虛假。”
“是裝神弄鬼、虛張聲勢,還是真有這般底蘊,你且看下去就知道了。”
隨后,他話鋒一轉道:
“季驚秋,你說幽海想要和你合道?”
“你知不知道,幽海的一大特殊之處就在于,能通過荒野抵達任何一處界域。”
隨后,季驚秋告別了蒼青前輩。
諸圣要磋商開拓的具體事宜,他也需要穩固自身境界,尤其是他感覺自身孕育中的大道奇景卡在了某個關鍵地方。
這一步的關竅似乎就在幽海中。
天外界海。
一道身影立于光暈中,身后是一片模糊的神國世界,他眺望前方,一座朦朧的大幕在界海中撐起了無垠疆域,下面是連綿的巨城,皆被仙霧籠罩。
“天行道友,恭喜。”
在這身影不遠處,一道影子開口。
姬天行有種心血來潮感,他回首望去。
在他們來時的方向,有淡淡的大道漣漪正在擴散,到了他們腳下時已經變得很微弱,幾不可見。
可能橫穿這般距離,怕是已經驚動了周邊的幾家超脫門庭。
“我感覺到幽海正在改變‘航向’,這是前所未見的的情況。”
與姬天行同行的四魔之首,太一低聲笑道,
“我現在發覺,似乎那位新一代世尊,才是貴聯邦最‘有趣’的家伙。”
“天行道友,我有點后悔與你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