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第七百零六章 不日將至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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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不日將至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8日  作者:天子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天子 | 寒門國舅 
城外軍營。

朱暉在營地門口迎接朱永的歸來,隨后就跟在老父親身后,回到中軍帳,與眾將一起聽取朱永傳達的李孜省軍令。

軍中沒多少人,正經能派上用場的京營士兵攏共也就三千人,如果再加上部分隨軍運送糧食的力夫,能上戰場充數的大概也就六千人上下。

另外,此番出征的京營兵馬,并非都是精銳,還參雜有部分老弱,畢竟大明京營青壯很多要被占役,打仗時也未必需要全都是青壯年,所以便形成了新老搭配的架勢。

其實很好理解,一家子都是軍戶,年輕人要用一膀子力氣養家糊口,老的隨軍出戰可以節約家中口糧外,還可以額外賺一筆開拔費,所以營地內三四十歲的老兵很常見。

“父親,為何不直接進城呢?大軍留在城外,韃子隨時都會來。”

朱暉一直等軍事會議結束,眾將官散去,才對老父親朱永發出來自內心深處的疑慮,“我們留在此地,跟韃子交戰,可說是前無進途,后無退路,功勞怎么都輪不到咱……難道還要等著背黑鍋?”

朱永道:“偏頭關城塞才多大地方?這里又非京畿周邊繁華城鎮,莫非進城后就能少吹點兒北風,少嗆幾口黃沙了?”

“可是……有城墻作為屏障保護,好歹將士們能睡個安穩覺。”

朱暉道,“就算父親認為不用進城,但那位李道長明明可以幫我們,卻提出讓我們駐扎城外,這會讓將士們寒心的。”

朱永臉色顯得很平常:“城外軍營與城池互成犄角之勢,且我兵馬都駐扎在半山腰,易守難攻不說,還有天然的山泉水供給,不虞有失街亭之禍。

“另外,李大人不是把糧食都留在我們軍中了嗎?這樣就很好……韃靼人前來,將士們知為何而戰,城內兵馬也不會見死不救,可以說優勢在我。”

朱暉皺眉:“父親莫非是氣糊涂了?為何要替姓李的說話?他分明記恨父親先前未能聽從他的號令,誠心給咱們出難題。等打完仗,咱是要回京城的,而他則會留在山西為巡撫,本地人馬都成了他的嫡系,分明是親疏有別啊!”

“此言謬矣!”

朱永無奈道,“兒莫要以粗淺的見識謗議他人,李道長能在朝中長久不衰,甚至新皇登基后都沒倒臺,足見他的見識和手段有多不凡。即便為父之前對他很留意,到如今依然覺得小覷了他。”

“您……”

朱暉這下無話可說了。

明明被人給坑了,為什么老父親還一直向著坑他們的人說話呢?

朱永道:“只是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李孜省想再有進益,應該向什么方向發力……要跟韃靼人纏斗,我們既占不到便宜,韃靼人也未必會給他機會。

“如果說只是固守偏頭關不出……難道不怕韃靼人從其他地方破關而入,肆虐宣、大地區,引來朝廷雷霆之怒么?”

朱暉感慨道:“父親推崇李孜省,也不知是何道理。其實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帶兵尋找韃靼人主力進行戰略決戰……否則,監察御史必然會以錯失戰機為由,參劾李孜省,參劾我們!”

朱永搖頭道:“監察御史可管不到陛下派來的人。”

“父親,你怎么這般自信呢?就算當年功高如汪公公和王威寧,最后還不是被參劾倒臺?他李孜省和覃昌,就能更勝一籌?”

朱暉質疑。

“汪直和王越被扳倒,那是出自先皇授意,與朝臣呼應所致。沒有先皇的準允,再多人參劾也是徒勞。”

朱永道,“這場仗打到現在,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的確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我也想不出,李道長到底有什么辦法來破局。”

朱暉道:“他如何破局,孩兒不知,但卻知他一心坑咱們!”

朱永沒有跟兒子爭辯,指了指營地外面:“馬上增派十幾隊哨探,前去探查韃靼人蹤跡。眼下韃靼主力進退動向,可說是克敵制勝的關鍵,本地邊軍夜不收查不到的,我們全都要查到,要做到對韃靼人的動向了如指掌。”

朱暉苦著臉道:“韃靼人或許已經從哪個殘破的地方,摸進關口來了,眼下正四處搶掠呢。”

“未必。”

朱永道,“從大同一路走來,你見哪里有韃靼人活動的跡象?哪怕韃靼人真來了,怕也只是為了找回面子。

“我們防備韃靼人亂來,韃靼人就不怕這位新任山西巡撫都御史亂來?不怕李道長是第二個王威寧?”

“就他?”

朱暉噘噘嘴,明顯瞧不起李孜省的樣子。

朱永道:“當初王威寧有汪直撐腰,眼下李道長有張國丈撐腰,并無本質區別。至于李道長以什么方式方法破局,那得看我們能把情報調查到什么程度……

“但凡想打勝仗,就得仰仗我們!我也想看看那位神通廣大的張國丈,會給予李道長怎樣的指示。”

“這……”

朱暉目瞪口呆,問道,“咱在西北打仗,還得靠一個身處京城的外戚來運籌帷幄?”

朱永嘆道:“一個能在千里外靠推算天機幫李道長取勝之人,難道測算不出韃靼人下一步動向?

“要換作以前,誰會相信那扶乩占卜之術?可眼下,誰不想知道張國丈會展現出如何的神通?

“我們父子身在偏頭關,處在作戰第一線,也算是一件幸事。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身臨其境。”

京師。

張府。

張延齡代表張巒見了來訪的姑丈沈祿。

沈祿顯得憂心忡忡。

畢竟他人在官場,接觸到很多跟徐瓊走得近,且有意要投靠張巒的人,明白這群人心中擔心的是什么。

同時沈祿也聽到朝中人對張巒的諸多非議,明白眼下所處困境。

“……賢侄,令尊遲遲不肯出面,朝中人對他的攻訐已愈發增多。

“其實我也在想,令尊能協助李尚書于西北取勝,這是天大的好事,為令尊以后出將入相打下堅實的基礎,世人都得稱道他的大神通。可問題是,眼下風向……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沈祿很為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呈現出如今張巒在朝中兩邊倒、截然不同的風評。

推崇張巒的那是真推崇。

覺得張巒就是孔明在世,乃大明幾十年來最牛逼的大臣,且不問出身,就算一介白衣,以其皇后之父的身份,將來在朝中必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跟著張巒混,今后等著吃香喝辣的就行。

反對張巒的,則覺得張巒分明是在玩火,拿天機說事,看起來給大明帶來一時的機會,長久卻是禍亂朝綱。

推崇的人只有一種理由。

反對張巒,拿出的道理卻是千奇百怪……明明是張巒身上的優點,卻被人看成是千瘡百孔的缺點,好像張巒一無是處。

張延齡并沒有受到沈祿的影響,不急不慢地問:“那……姑父您覺得,家父現在非得出面不可嗎?他就不能再躲幾天?”

沈祿道:“賢侄,你實話跟我說,令尊真的病了嗎?”

“姑父為何要如此問?”

張延齡不解地道。

“哎呀,其實先前,我見過令尊,知道他身患惡疾,但問題是現在朝中人紛紛開始誹謗,說他是在裝病,故意在這時候稱病不出,其實就是為了逃避世人對他的質疑,同時避免攬責上身,推卸責任。”

沈祿道,“這兩天朝會上,有關偏頭關戰事的非議明顯增多……這還是在懷公公出面游說群臣,拼命彈壓的情況下……要是沒有懷公公在背后奔走,只怕現在火都要燒到房梁上了。”

張延齡聞言笑了起來:“懷公公還真是替家父著想呢”

沈祿道:“懷公公不是為令尊著想,而是為陛下分憂,陛下可不想與人解釋那么多……其實就是在等邊關進一步的結果傳來。

“如果李孜省先勝后敗……哪怕是先勝而后無作為,這對令尊的名聲也有極大的影響。”

張延齡驚訝地問:“為何?贏一場還不夠,還得接連贏不成?這算那門子道理?”

“主要是……”

沈祿顯得很為難,“先前李孜省領兵取勝的方法太過取巧,憑借一場偷襲取得軍功,而后見好就收,馬上退兵回關口,任由韃靼人在邊關一帶肆虐,甚至李尚書還把人馬全都撤到了偏頭關,導致上百里長城防御空虛,給了韃靼破關而入的機會,大有……守成而不知進取的意思,分明是……唉!”

張延齡點頭道:“我明白了,朝中人希望李尚書能一鼓作氣,有優勢要出擊,沒優勢也得出擊,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不能落了大明的威風,是這意思吧?”

“啊?”

沈祿微微一怔,想了想,又趕忙搖頭,“并不是如此。”

“哦,那我又明白了。”

張延齡笑道,“其實朝中人認定,李孜省應該出兵,但在李孜省出兵后,卻認為他輕敵冒進。

“而在李孜省冒進后,又認為他應該小心謹慎,在其謹慎行事后,又認為他應該無所畏懼……總之李尚書做什么都是錯,因為不是按照朝中人的設想去做事,是這意思吧?”

“啊?”

這下沈祿徹底麻爪了。

一老一少就這么坐在那兒,僵持了很久,沈祿方才無奈嘆息:“延齡,其實很多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沒有孰是孰非的問題,全在于……像你說的,立場不同而已。”

張延齡點頭道:“姑父說得對。就是立場不同。所以明知道立場不同,做什么都是錯的,那為什么還要在意那些人如何看呢?”

“什么?”

沈祿滿面不解。

張延齡道:“在這種情況下,能帶兵打勝仗,彰顯大明的威風,讓陛下覺得滿意,能讓沒有立場的普通百姓覺得振奮,這不就夠了嗎?為什么一定要按照那些對家父和李孜省有偏見人的立場,去辦事呢?”

“這……”

沈祿想了想,點頭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接下來還能取勝嗎?”

張延齡笑道:“彰顯國威,也不一定非得在戰場上一較高下,能彰顯我大國威風,讓百姓身負自豪感,讓陛下對天下人有個交待。讓陛下的君威更盛……不就行了嗎?”

“這……就是說,令尊已有了進一步的打算?”

沈祿聽完后好像多了一點自信。

張延齡道:“家父雖在病中,但時刻不忘朝事。姑父回去靜待幾日,好消息,不日將至。”

傍晚時分。

又到了給張巒掛點滴時,此時的張巒已經很適應這種新式治療方法了,好像一天下來只有這會兒才是最踏實的,因為他知道兒子是真的在給他治病。

“能管用嗎?這玩意兒……”

盡管心里很認可,但嘴上張巒依然顯得很不服氣。

張延齡坐在旁邊寫寫畫畫,聞言回頭瞪了便宜老爹一眼,反問道:“管不管用,你那老胳膊老腿兒會不知道?”

張巒仰躺在床上,因為兒子交代過打點滴的那支手臂不能動,于是就好像僵在那兒一般,悠然自得道:

“這幾天是感覺身子骨輕緩了些,但就是不知……是否為心理作祟?你弄一堆水灌到我身體里,真就能治病了?之前醫書上可從未見過這種治療方法啊……”

張延齡道:“爹,你以為你平時吃藥是怎么治病的?藥不進血,難道順著你腸道直接滑下去,改天就排泄出來了?”

“呸,越說越惡心了。”

張巒道,“不行,不行,今晚得吃點兒好的……最近總是清湯寡水的,身體有點兒受不了……能吃葷的吧?”

張延齡低著頭繼續寫寫畫畫,隨口應道:“只要不是辛辣的食物,其他隨便。”

張巒道:“嘿,看你這架勢,真不把為父的病當回事啊……忌口什么的,你也一概不提?要是為父有個三長兩短,都賴你……”

“哦。”

張延齡又應了一聲,顯得無所謂的樣子。

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下地府去了,愛賴誰賴誰。

到時你能把我怎么著?

還想讓我抱著負罪感過日子?

不好意思,自打學醫的那天起,就知道人不能有那么強的共情心理,否則當大夫的,早得抑郁癥了。

“你小子……”

張巒發現自己重拳打在棉花上,無從受力,更無法宣泄心中憋屈,頗為無奈,只好沒話找話,轉而問道,“你應付你姑父的那些話,是怎么個意思?你是不是想說,李孜省還能打勝仗?我覺得很懸啊。”

這下張延齡倒是提起幾分興趣,轉過頭問道:“爹,你不相信你的盟友?”

張巒道:“我信他個大頭鬼啊!李孜省自稱會算計人心,但要不是咱父子倆幫他,估計他現在都去地府見閻羅王了!你看看現在滿朝上下,誰把他當盤菜?連帶著為父都跟著受累……”

張延齡笑道:“這跟李孜省是否能在西邊領軍又獲得一場勝利,沒直接關聯。”

“怎么會沒關聯呢?”

張巒顯得中氣十足,好像已經病愈了般,要不是手不能抬起來,大概想張牙舞爪,“上次打勝仗,全靠你給他算出天機,他用了個投機取巧的偷襲法,方才成功獲取軍功。你讓他真刀真槍去跟韃靼人拼命,他能贏?兒啊,莫非你是算出來他又能取勝嗎?”

張延齡道:“錯了,爹,我推算過,結果大致跟你一樣,他在戰場上無論如何都取勝不了。”

“噗……咳咳咳……”

張巒一口氣不順,嗆得直咳嗽。

半晌后,張巒才道:“你小子,感情又在糊弄你姑父呢?還是說你打算糊弄我?但無論如何,千萬別糊弄你姐夫才是……”

張延齡終于徹底放下筆,轉過身,鄭重其事道:“爹,你覺得李孜省要從西北全身而退,就只有戰場取勝這一條途徑可走嗎?”

張巒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即瞇著眼問道,“咋的,莫非他還有別的什么良策可尋?讓他在西北修城塞?還是讓他去治邊民?輪得到他嗎?吾兒,這西北軍政亂得跟團漿糊一樣,你真的理得清楚?為父很懷疑啊。”

張延齡笑道:“行啊,爹,成天懷疑這個不信那個的,你自己倒是出個萬全的主意啊……”

張巒白了兒子一眼,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為父真要有能力,怎么會老是麻煩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明說了吧。”

張延齡道:“其實我覺得,李孜省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他接下來的目標,一定不會是想在戰場上有什么建樹……就算他想,韃靼人也不會給他立功的機會。”

“哦。”

張巒仔細想了想,若有所思,點頭道,“你的意思,只需要保持如今的緊繃態勢,把韃靼人嚇跑,那就萬事大吉了?”

“不行。”

張延齡明確地道,“即便韃靼人退走了,李孜省回朝后也得背負文人給他安排的臨陣退縮的罪名,邊軍將士也不會因為這場偷襲戰的勝利而有多振奮軍心。陛下的君威,也沒有得到最大程度的彰顯。”

張巒臉上的振奮之色直接就僵在那兒,他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好似在問,什么話都讓你小子說了,你倒是說具體要怎么做才行啊?

玩兒你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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