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第二百五十三章 作孽啊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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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作孽啊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07日  作者:天子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天子 | 寒門國舅 
張延齡準備對老父親進行一番做官前的特訓。

如張巒所言,張延齡是沒什么當官經驗,但人情世故方面他這個兒子卻比便宜老子懂的多得多,主要是他兩世為人,比平常人多一百個心眼子,只要拿出一些后世大行其道的“成功學”理論,足以震懾住張巒,至少不會讓他亂來。

先把讀書人的人設給立住,讓張巒看上去更像個儒官,然后教他怎么當官當好官,再一同設計朝中那些老油條,實在對付不了就風緊扯乎,反正張巒未來為官的方向也不在文官這頭,而在五軍都督府。

與此同時。

梁芳府宅,韋興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太子竟得到皇帝許可,于文華殿視事。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梁芳一時竟未反應過來,怔怔問道:“陛下竟準允了?”

韋興滿肚子都是疑惑,皺眉問道:“梁公公,您不是說,陛下不會將一絲一毫朝政大權分給太子嗎?還說誰提此事都會惹惱陛下,一準兒吃不了兜著走?為何這事走向不太對勁呢?”

“哼,咱家上哪兒知道去?陛下是怎么樣的人,你不是比咱家還清楚嗎?”梁芳此時也是格外氣惱。

偷雞不成蝕把米!

等于說把之前苦心留的一招后手,瞬間給弄沒了,反倒還成全了太子,讓太子有機會接觸朝政,逐步往一個合格儲君的方向發展。

想到這里,梁芳就感覺渾身無力,如同只落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

“鄧常恩!一定是鄧常恩壞事!他的那道奏疏是如何上的?快去把他叫來,咱家要當面質問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難道那廝就是個災星,誰用他誰倒霉嗎?”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梁芳鐵定不愿意承認這一切是他自己的過錯,一心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賴。

韋興殺氣騰騰道:“咱家這就去把人給您叫來!若是不能讓您滿意,一準兒將他大卸八塊!您覺得呢?”

“什么混賬主意?你是內官,不是劊子手!叫人去!”

梁芳氣急敗壞吼道。

鄧常恩被連夜叫到梁芳府上,來之前,韋興一個字都不透露,讓他自個兒去猜。

鄧常恩還以為梁芳是來找他論功行賞的,滿心期待,等到了梁府才發現情況不對勁,韋興甚至讓人把大門給堵上了,似乎是怕他逃跑。

等進去見到梁芳,看見梁芳那漆黑的臉色,他便感覺大事不妙。

“鄧大人,咱家且問你,讓你上的那道奏疏,你找人上了嗎?”

梁芳厲聲喝問。

鄧常恩理所當然地回道:“上了啊。”

“上了?怎么說的?”

后面的韋興厲聲喝問。

鄧常恩一臉莫名其妙之色:“正如梁公公吩咐的那般,說太子平時看閑書,日夜顛倒,神不守舍,甚至公然在課堂上開小差,耽誤了課業,請陛下規范太子的行為,讓太子一心向學。

“哦,對了,張善吉在上奏這件事的時候,還特地去問過東宮講官,得知一切均如梁公公您所言,太子最近的確荒馳了課業……證據確鑿,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梁芳問道:“那他現在人呢?”

“他……”

鄧常恩仔細一想,似乎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道,“這一兩日確實沒見到他,不過頭幾天我們經常碰頭。會不會是在上奏后,為了避嫌躲起來了?”

梁芳瞅向一旁的韋興:“能把人找來嗎?”

一臉倦色的韋興為難道:“其實找人來就是公公您一句話的事情……只需派個人去他府上找就行了。咱是否等到明日再說?畢竟時候不早了。”

被梁芳惡狠狠瞪上一眼后,韋興立即又出門去跑腿了。

這頭韋興剛離開,鄧常恩趕緊用巴結的口吻問道:“公公,是出了什么事嗎?”

梁芳一臉陰霾地道:“陛下讓太子在文華殿視朝。”

“啊?這……不知有何講究?”鄧常恩驚訝地問道,“當下的情況……應該不是梁公公您的目的吧?”

“砰!”

梁芳直接把茶杯摔在地上,聽到“咔嚓”的陶瓷四分五裂的聲音傳來,這才怒問,“你說呢?”

鄧常恩馬上緘默不言。

梁芳怒氣沖沖地道:“明明是太子不專心于課業,且上疏建言有理有據,另外咱家還同時找人上奏,請陛下以太子于文華殿視朝,就是為了激化矛盾,讓陛下怒從心頭起,就算不至于廢了太子,也會一怒之下將太子禁足,進而對太子產生厭惡心理。誰知竟……”

鄧常恩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過,誰知陛下是否真的動怒了?陛下有時做事不循常理……梁公公,您想啊,太子什么都不懂,他于文華殿視朝,還不得丟人現眼?或許這是陛下處罰太子的一種方式呢?”

梁芳冷笑不已:“你倒是挺樂觀!”

“這……嘿嘿。”

鄧常恩的政治覺悟遠沒梁芳高,這會兒只能傻笑,不知該如何應答。

等了許久,就在梁芳等得不耐煩時,韋興終于帶著一臉喪氣回來。

“人沒找到?”

梁芳問道。

韋興哭喪著臉道:“公公,大事不妙,張善吉已下了詔獄。快兩天了。”

“啊?”

這下不但梁芳驚訝,連一旁的鄧常恩也是一臉迷糊。

鄧常恩旋即驚醒過來,上前問道:“人已下了詔獄?不知是何原因?”

韋興道:“張家人現在哪有機會見到人?他家里現在已哭成一片了……既進到詔獄,不死也要脫層皮,估摸著跟其上疏奏事有關,或涉及太子。”

“這就是你找的人?”

梁芳到此時仍舊不覺得他的計劃有錯漏,認為是鄧常恩所托非人。

鄧常恩一臉冤枉之色:“我可都是完全按照公公您的吩咐跟他說的,誰知……他……他……竟會這般?”

韋興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建議道:“現在人在詔獄,不好隨便過問,要不咱找人去北鎮撫司問問?”

“此時……指不定會怎樣……”

梁芳似乎也察覺到事情已經完全脫離掌控,瞪著鄧常恩道,“誰把事辦砸的誰去說!你鄧仙師不是人脈廣泛嗎?去錦衣衛北司見個人,沒那么難吧?”

“我……”

鄧常恩一臉苦惱之色,這他娘的是正常人能安排的差事?

本來別人或還不知道我跟張善吉有關,要是我去見了,那不人盡皆知?

韋興瞅了鄧常恩一眼:“要不這樣吧,找個相熟之人,先問問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若是張善吉自己的問題,讓鄧仙師再找人上奏便是……也有可能,上奏是上奏了,但奏疏被銀臺司、內閣或者司禮監給壓了下來,這一招不得不防。”

梁芳氣沖沖道:“他們還敢明著跟咱家作對不成?”

韋興無奈道:“如今太子地位開始穩固,很多人不自覺往他那邊靠攏……也不能完全排除此等可能。”

梁芳似乎也覺察出鄧常恩不想去北鎮撫司,想了想道:“那就先找人問問吧。這事,十有八九乃是張善吉自己作孽!”

詔獄的消息并不好打聽,畢竟梁芳并不掌管東廠或錦衣衛。

皇帝對這些中官還是有一定防備的,畢竟梁芳已經是御馬監一號人物,要是再被他掌握東廠或錦衣衛,那梁芳在朝中真就能做到只手遮天,對皇權乃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第二天一大早,還未有進一步消息傳來前,梁芳主動進宮去打聽消息。

不料在宮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梁公公,您見諒,上面有吩咐,近來您最好莫要入宮。”

宮廷禁衛也很為難,但恪于上司的命令,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勸阻。

梁芳怒道:“咱家往御馬監去,耽誤了差事,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正說著話,一頂轎子落下,從上面下來一人,正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兼提督東廠太監韋泰。

韋泰笑呵呵問道:“梁公公何必為難這些小的?有火氣,只管朝咱這些人身上撒便是。”

梁芳見到韋泰就來氣,畢竟現在韋泰也算皇帝跟前的紅人,跟他之間素來不對付,最近更是沒有主動來拜訪過他,有什么事情也從不跟他通氣。

且梁芳骨子里根本就瞧不上韋泰。

梁芳擺擺手,示意禁衛退到一邊,這才問道:“韋公公,你這是剛出去辦差回來?”

“沒有,只是回了一趟私宅,剛回宮就遇到梁公公您……我就說今天剛出門就被鳥屎砸了一頭,原來是要見到貴人啊。”

韋泰說話時有意彰顯一股傲氣。

梁芳冷聲問道:“咱家去面圣,你要阻攔么?”

韋泰好奇地問道:“梁公公莫非忘了陛下之前的吩咐?陛下可是有言在先,最近您不能隨便入宮,這是為您好。有事,跟我說也一樣。”

“你?”

梁芳怒火中燒,但形勢逼人他只能強行壓制,最后硬生生把怒氣給咽了回去,黑著臉問道,“咱家是來問詢兵科都給事中張善吉的事。”

“別問。”

韋泰道,“朝堂上下,最好什么人都與他無關,如此對大家都好。”

“此話怎講?”

梁芳皺眉。

韋泰道:“先前覃印公還在跟我分析,說是張善吉挑撥陛下和太子關系之事,應該沒人在背后指使……你說理應如此吧?”

“什么?是你下令拿的人?”

梁芳差點兒想發作。

韋泰搖頭:“六科都給事中,官職不高,但朝中誰人不敬畏?沒有陛下親口吩咐,能隨便拿人?”

梁芳吸了口冷氣,這會兒他才意識到,問題可能沒有出在別人身上,而是自己計劃有誤。

韋泰道:“太子于東宮,為陛下苦心謄錄話本,兩日兩夜未曾合過眼,一心為陛下解乏,陛下心中甚是寬慰,言語間對太子多有褒獎,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有人上奏說太子不務正業,您說……陛下聽了能不動怒嗎?”

“謄錄話本?”

梁芳倒吸了口涼氣,心說,我咋沒想到這一招?

韋泰嘆道:“有些人只知道,太子拿了話本回去后,置課業于不顧,日夜醉心其中,荒廢了學業。

“但……太子是何等孝順和用功之人?豈能連基本的分寸都掌握不好?他這是為盡孝拋棄了一切,包括向學的好名聲!張善吉立功心切,不明所以便貿然上奏,你說他是眼拙呢還是犯蠢?

“梁公公,在您眼中,太子究竟是何等人?”

梁芳咬牙道:“太子行事謹慎,從不犯錯。”

“那不就是了?”

韋泰道,“太子明知自己乃眾矢之的,很多人盯著他一舉一動,豈能在這關頭犯大錯?再則說了,無論太子是否用功,與朝臣何干?居然急著上奏請陛下規范太子行為……我看哪……這是誠心挑撥,罪加一等!”

梁芳沒有再堅持入宮。

回去的路上,梁芳整個人都處于恍然失神的狀態,感覺自己苦心謀劃的一個大局,竟是給太子做了嫁衣裳,竟真的幫太子獲得了在文華殿視事的機會。

那感覺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回府后,梁芳在門口見到一早就等候在這兒的韋興。

“梁公公,問清楚了,乃是陛下親自下旨將張善吉下詔獄……太子將收到的話本謄抄了一遍,給陛下送去,陛下這幾天都在看,愛不釋手。我聽說,陛下龍顏大悅之下,竟準備給寫話本的張巒賜個什么官,事已安排李孜省去做……”

韋興似乎完全不知道梁芳此時的失落,還在傷口上撒鹽。

梁芳怔然踏入自家門口,走進院子后,仿佛都不認識這是哪里,隨后瞳孔猛地收縮,轉過頭問道:“張巒?那是個什么東西?”

韋興詫異道:“公公,您言笑呢?他是太子妃之父,就是他把話本寫出來,交給覃吉,再由覃吉呈交太子。”

“堂堂書生,不做學問,竟寫話本?”

梁芳牙齒狠狠地咬著嘴唇,竟然咬出血來。

那猙獰的面龐,讓韋興看了一陣膽寒。

“公公的意思是說,找人去教訓他一頓?”

韋興一副不解的模樣。

梁芳瞪過去:“教訓東宮太子的岳父?當今的朝官、陛下重點關注的對象?為何不直接教訓覃吉?”

“他……”

韋興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道,“不是說,那話本是張巒所寫嗎?”

梁芳道:“你猜把話本謄下來,交給陛下打發時間這個提議,乃是誰提出來的?”

“那還用得著說嗎?一定是覃吉……”

韋興恍然大悟,連聲道,“明白了,全弄明白了……您是說,其實這件事,錯不在那位張大人,而在覃吉,是吧?其實覃吉……他……也未必有這種想法……誰會知道陛下喜歡看什么話本呢?”

梁芳氣得在院子里來回踱步,喃喃自語:“咱家苦心盤算良久,也沒琢磨出陛下到底喜歡什么,竟被人誤打誤撞用個話本就換得一展天顏……難道是老天爺故意惡心我嗎?”

“慎言,慎言。”

韋興忍不住看了看頭頂黑沉沉的天色,生怕一道閃電劈下來,小聲勸解,“此時實不該怨天尤人。或真如您所言,太子只是想盡孝,被其誤打誤撞討得陛下歡心了呢?”

梁芳臉上的肌肉忍不住顫動,眼神中帶著極大的不甘。

韋興又道:“要不,咱也找人寫話本,給陛下送去?陛下既喜歡話本,僅憑太子妃之父一人能寫多少?再說了,區區一個監生,又不是樂籍出身,能有多少見識?寫出來的東西,陛下就圖一時新鮮罷了。”

“哼哼。”

梁芳未置可否。

韋興繼續煽風點火:“不過有一點好,據說陛下只讓太子逢三六九在文華殿視事,不是讓他理朝,他最多只會知道朝中發生什么事,且李孜省和覃昌等人,絕不可能如實把朝事相告,內閣那邊現在捂得嚴嚴實實,不會授意東宮講官隨便胡言。”

梁芳突然問道:“不知太子獻的是什么話本?”

“呃……”

韋興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梁芳怒道:“連陛下喜歡看什么說本都不知,還要找人寫?不是該把所有事都調查清楚再回來跟咱家說嗎?”

韋興道:“公公,您莫要著急,您看是否這樣……咱現在最好就是向張巒那邊問問,他到底寫的是什么。料想那張巒,本就是給他女兒,也就是太子妃看的話本,所寫應該還是守規矩的,不至于有那些男歡女愛的內容……”

梁芳皺眉不已,問道:“你覺得陛下更喜歡看情情愛愛的東西?”

“當然不是。”

韋興搖頭道,“我只是做個假設罷了。咱不妨推理一下,陛下真的喜歡看話本,有沒有可能涉及到仙家中事?諸如那八仙過海東渡蓬萊之類的傳說?”

梁芳仔細一想倒也有幾分道理,頷首道:“你倒是挺有腦子的。你能找來相關的話本嗎?”

韋興無奈道:“事在人為,要是不去找人寫,那咱就落了下乘。在京那么多會說書編戲的人,咱就不信找不來那水準高的。”

“那你現在就去找!”

梁芳怒氣沖沖道,“找不到,別來見咱家!”

“好,好。”

韋興嘴上應承,心里卻在琢磨。

你這是發什么瘋?

你自己惹出的事,還要堅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要不是你找人提議讓皇帝準許太子在文華殿視朝,太子有這機會?你就不能查清楚之后再找人上奏?

現在完全是……成全了敵人惡心了自己!

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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