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為大賢者之塔鍍上了一層金色的暖意。幾乎就在鐘聲響起的同一時間,羅炎應約來到了赫克托教授的辦公室里。
他剛一進門,赫克托便立刻從書桌后站起身,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哈哈,親王殿下!您可算是來了!坐,快請坐!”
“赫克托教授,您客氣了。”
羅炎微笑著點頭,在那張熟悉的待客沙發上坐下,熟練地就像在回自己的辦公室一樣。
恭候在一旁的柯基見他到來,立刻精神一振,迅速為他倒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那茶湯色澤清亮,散發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
這是赫克托教授最為珍視的“靜謐雪芽”,由極北冰川的冰蓮花瓣制成,據說能讓法師的精神力在冥想時更加清澈澄明。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喝,此刻卻被他的助教主動獻了出來。
換作是以前,看到自己的助教如此暴殄天物,小氣的赫克托教授就算嘴上不說也會皺起眉頭。
不過現在他的心情非常好,這些微不足道的瑕疵就不值得他放在心上了。
況且好好招待這位殿下,也是他親口吩咐的。
就在三天前,科林塔刊登在《賢者報》上的論文震撼了整個大賢者之塔。
而作為力挺科林拿到440號虛境研究權限的“推薦人”,這回赫克托可是狠狠的揚眉吐氣了一回。
不只是同一學派的學者們對他表示了羨慕和恭維,就連尊敬的大賢者殿下都罕見地表示了對他工作的認可。
羅炎淡定地喝著茶,與赫克托交談的同時,也在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位老教授臉上的表情。
正如柯基提前透露給他的那樣,那張老臉上的表情雖然在極力克制著,但揚起的嘴角和眉梢還是將這老頭心中的喜悅暴露無遺。
“殿下,您的那篇論文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尤其是您對‘精神共鳴’現象的推論,簡直是神來之筆!”
“教授過譽了,”羅炎微笑著呷了一口茶,從容回應,“我只是將一些觀察到的現象總結出來而已。而且能有這樣的成果,科林塔的眾多研究員們功不可沒。反而我自己,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哈哈,您總是這么謙虛!”
赫克托開懷地笑了笑。
寒暄過后,他身體微微前傾,終于切入了正題:“殿下,賢者理事會已經有了最新的決議,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好消息!”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賣了個關子,故意停頓了片刻等待科林殿下詢問。
羅炎本來沒興趣配合他,但看到那張臉上的焦急和熱切,還是不禁莞爾,滿足了他。
“是什么?”
見到科林殿下臉上好奇的模樣,赫克托得意一笑,目光炯炯地繼續說道。
“正式的決議一共有三項。首先,理事會全面肯定您在178號虛境的研究成果,并正式撤銷了此前的風險警示!這意味著您的研究方法,將可以被所有學者借鑒和學習!”
“其次,為了支持您的開拓性研究,理事會決定對您的‘魔導科學實驗室’給予更大力度的資源扶持,包括但不限于資金和人員調配的優先權!”
看著神色激動的赫克托教授,羅炎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對于贊譽和資源,他并不十分在意。
前者不過是虛名,事到如今不管有沒有理事會的承認,科林這個名字和科學學派都已經在大賢者之塔深入人心。
至于后者,無非是些世俗的金錢,而他最不缺的正好就是這個。
羅炎相信赫克托教授一定也清楚這一點。
如果僅僅只是這點小事兒,完全沒必要當面和自己說,讓柯基先生傳個話就是了。
羅炎輕輕吹了吹茶杯上氤氳的霧氣,等待著他的主廚將“主菜”端上茶幾。
而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赫克托教授忽然壓低了聲音,鄭重的語氣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興奮。
“最后,是第三項決議,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理事會決定成立一個特別委員會,重新評審那些因通道衰竭而被凍結的虛境資源!”
“哦?”羅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他之前聽赫克托提到過一次,學邦對于大多數即將被耗盡的虛境資源,都是采取能榨出來多少就榨多少的態度。
但這其中也有一些虛境,屬于虛弱到了連一根羽毛筆都掏不出來的程度。
對于這種既沒有開發價值也沒有研究價值的虛境,學邦高層的做法是將其暫時凍結。
用大賢者多硫克的說法便是——他們總得給后人留下一點兒希望。
雖然赫克托尚未說明這個特別委員會的評審工作內容,但羅炎僅靠常識也能猜到,這是要對“破產資源進行重組”了!
也正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樣,赫克托努力克制著聲音中的激動,用鄭重的語氣宣布道。
“這個特別委員會將負責挑選出有恢復潛力的虛境,并委任新的研究團隊以您的研究思路進行修復性研究!”
“而您將作為該特別委員會的執行首席,直接參與這項資源和人才的雙向篩選工作!”
辦公室里的空氣安靜了兩秒。
即便心里有所準備,羅炎還是被大賢者之塔的大手筆,給狠狠地驚訝了那么一下。
加入賢者理事會設立的特別委員會,意味著他將擁有評估乃至分配學邦最核心戰略資源的權力!
他的影響力將不再局限于一座小小的科林塔,而是能夠輻射到整座大賢者之塔的陰影之下!
雖然學邦是帝國的附庸國不假,但終究是兩個不同的系統……這些家伙就這么信任自己的么?
還是說,這些魔法師們篤定自己不會在這兒一直待下去,所以與其選個對方學派的人,不如讓自己這個外人來當執行首席。
不過無論怎樣——
羅炎的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謝謝了,赫克托教授。”
赫克托教授聞言,臉上的喜悅更甚。
“呵呵,殿下言重了,這都是您應得的。說起來……這個特別委員會,以后免不了要辛苦您了。那些被凍結的虛境檔案堆積如山,要從里面挑出有價值的……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嘿嘿笑了笑,那神情像個垂涎著糖果又不好意思開口的孩子。
“當然,萬一……我是說萬一,殿下在評審的時候,發現了什么特別適合在下的法師塔的資源……還請您……咳,多費心。”
這位古板的老教授顯然不擅長求人辦事,一番話說得拐彎抹角,說完后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
看著想要又不好意思開口的赫克托教授,羅炎莞爾一笑,這點小事對他來說當然不在話下。
“當然,您的學術能力是所有學者都有目共睹的,就算沒有我們之間的關系,我當然也會優先考慮您……還請教授不要多慮。”
在學邦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干的研究員了,隨便撿塊磚頭扔下去都能砸倒一大片。
既然決定權在自己手上,這機會給誰不是給呢?
身為一名魔王,他的首選當然是那些遙控器捏在自己手上的人。
赫克托老臉一紅,撓了撓后腦勺,仿佛是為了緩解尷尬似的哈哈大笑道。
“哈哈,也是……不是我吹牛,我在大賢者之塔也算是數一數二有名的虛境研究者了,要不招生也不會找我去。”
這個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在笑。
看著自說自話的赫克托教授,羅炎默默端起桌上的茶杯,用喝茶掩飾尷尬的同時心中悠悠一嘆。
以這家伙的情商居然能混到教授的位置上,想來手上確實是有點兒真本事了……
就在魔王的腐蝕悄無聲息地朝著塔頂蔓延的時候,另一位神格的擁有者也沒有閑著。
這位在學徒們的傳說中,一向深居簡出的源法學派巨擘阿里斯特教授,竟一反常態地改變了平日里的風格,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公共視野之中。
大賢者之塔的上層圖書館,一位頗有資歷的導師正為一道復雜的符文矩陣而苦思冥想。
就在他對著模型唉聲嘆氣時,從一旁路過的阿里斯特教授忽然停下了腳步,隨意瞥了眼之后,輕描淡寫說道。
“為何不逆轉一下能量的傳導方向?這不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是你把它想復雜了。”
那云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驚雷,讓那位導師當場愣在原地。他起初眼中寫滿了懷疑,但沒多久那懷疑的神色便化作了狂喜。
“謝謝——阿里斯特教授?!”就在他抬起頭的一瞬,他才猛然發現開口點撥自己的人是誰。
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他徹底傻了眼。
看著這個無知的蠢貨,阿里斯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但還是溫和而謙遜地回應了一句。
“不客氣,能解答你的困惑是我的……榮幸。”他花了點力氣才吐出最后一個詞,仿佛這是一句晦澀的咒語。
那位導師張大了嘴,就像真的被咒語命中了似的,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臉上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阿里斯特沒有在這只“懵逼的林鼠”身上浪費時間,微笑著點頭示意,隨后在無數學者下意識地注目禮中走掉了。
又有一次,在通往圖書館的走廊上,一名預備生因緊張而不小心將手中的卷宗撞撒一地。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準備收拾時,卻發現阿里斯特教授竟已蹲下身,親自為他拾起了其中一卷。
那名學徒受寵若驚,鼓足勇氣提出了一個稚嫩得近乎可笑的問題,關于源力的本質。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遭到嘲笑或者斥責,但阿里斯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耐心地停下腳步用最淺顯的比喻為他解答了疑惑。
一時間,關于阿里斯特教授慷慨睿智且樂于提攜后輩的傳聞,如春風般吹遍了整座大賢者之塔。
雖然不少助教和導師們疑惑這位大佬為何忽然轉了性子,但客觀的來講這些行為確實讓他的風評有所改變。
尤其是對于那些并不熟悉他的學徒們。
然而,在這片贊譽的背后,卻隱藏著無人知曉的焦躁。
夜深人靜,阿里斯特的私人書房內。
他凝視著鏡中自己的倒影,目光則落在那枚象征著“索恩結社”權力的戒指上。
一縷扭曲的灰色霧氣正從戒指中緩緩浮現,纏繞著他的手臂蜿蜒進了他的影子里。
那是他的神格——
阿瓦諾賦予他的碎片。
“小瓦,我們的效率太低了,”阿里斯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耐,“這點微不足道的信仰之力只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讓我觸碰到瓶頸。”
他為這個自稱來自傲慢之冠阿瓦諾的神格,起了一個順口的代號,免得平時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它,關鍵時候又說漏嘴了。
那團灰霧愉悅地翻滾著,用溫和的聲音勸慰他:“耐心點,我的主人。在這方面,你得多向你的對手學習。”
“科林……”阿里斯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沒錯,”小瓦的聲音帶著笑意,“他正在用他的方式一點點地蠶食圣西斯的信仰,而且是以圣西斯的名義。你沒發現嗎?現在塔里一半的人,都在談論他,甚至把他當成了圣西斯的神選者……哈哈,真是愚蠢的凡人,像蟲子一樣短視且無知。”
阿里斯特的聲音冰冷刺骨。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你不用慫恿我。”
“我沒有,”灰霧的形態顯得無比無辜,“我只是提醒你當心……而且,到了這份上,你也不適合對他出手了不是嗎?死掉的他比活著的他更可怕,況且你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區區一個鉑金級。”阿里斯特冷哼了一聲。
“可別小瞧了鉑金級,而且……您不也是鉆石嗎?其實也只比他高一點而已。”
在主人發脾氣之前,那扭曲的灰霧消失了。
自那之后又過去了幾天。
阿里斯特耐著性子,繼續扮演著“親民學者”的角色,做著科林殿下曾經做過的事情。
他游走于各個研討會之間,慷慨地分享著自己的學識,偶爾還會停下腳步,親自指點那些滿臉崇拜的年輕學徒。
當然——
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也并非都是崇拜的,更多的還是被他莫名其妙的殷勤給嚇了一跳的學者。
當一只老狐貍突然開始示好,沒有人會覺得它轉性子吃素了,只會懷疑自己被盯上了。
而與他相反,科林親王最近倒是很少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了。
兩個人就像互換了身份一樣。
最近理事會似乎達成了什么決議,而這位親王正忙于處理這件事情,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中。
他的課程,偶爾都是他的助手代上,有時候甚至是學徒上去講。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沒有人覺得不妥,他的科學課和平時的氣氛沒什么兩樣,甚至比平時討論的更熱烈了。
畢竟和親王提問是需要一些勇氣的,但向親王的學生提問則不需要太多的勇氣。
不過阿里斯特卻將這視作是一個機會!
這一天,阿里斯特忽然罕見地宣布,他親自為源法學派的學徒們開設了一堂公開課。
消息一出,整個階梯教室座無虛席,連過道上都站滿了慕名而來的學生……和當初科林親王講課的時候一樣。
看著座無虛席的教室,阿里斯特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雖然他承認那個來自圣城的親王在虛境研究上有一套,但單論學術地位,他和自己相比還是差得太遠。
只要他想,分分鐘能追平雙方的差距!
“既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那就讓我們開始吧。”阿里斯特清了清嗓子,宣布了課程開始。
課程的內容是源力形態學中關于源力構成的基礎部分。
雖然教案是他麾下的導師幫忙準備的,但這些淺薄的知識對他來說就算不看教案也是信手捏來。
不管詭譎之霧諾維爾如何看待他學者的身份,他二十年前獲得的“學術新銳”的頭銜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至少在源法學派,能夠在理論上超越他的,恐怕也只有他的恩師——大賢者多硫克了。
課堂氣氛熱烈,畢竟是名師的講堂,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筆記更是記了好幾頁。
阿里斯特也很滿足。
尤其是在上課的過程中,他忽然發現給學徒們上課也沒自己想象中的無聊。
對粗淺知識的回憶不但有助于他放松大腦,還能幫他回憶起那些顯而易見卻又容易被忽略的知識細節。
自己或許可以考慮多開幾節課。
沐浴在崇拜視線中的阿里斯特如此想著,宣布進入提問環節,讓站在一旁的助教幫自己點名。
一只只手唰唰唰地舉了起來。
很快,一位坐在前排的學徒被他的助教選中,激動地站起身子,用尖細的聲音開口說道。
“教授,關于您剛才提到的‘觀測優先于假設’的原則,這讓我想起……科林殿下說過,我們在思考為什么之前,得先研究是不是的問題。這是否是同一個道理?”
他顯然認真思考過,試圖將新學到的知識融會貫通。
至于他為何不問和源力相關的核心問題,反倒問了一個細枝末節的東西,那當然是因為他只有這個聽懂了。
這其實很正常,筆記越多,懂得越少。
一般來說,教授是不會和學徒一般見識的,畢竟誰都知道這些菜鳥們腦袋空,聽不懂太正常了。
然而,“科林殿下說過”這幾個字,卻如同一根無形的毒刺,精準地扎進了阿里斯特的心臟。
講臺上,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瞬間凝固,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眸,也變得無比冰冷無情。
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壓,如無形的風暴般一閃而逝,即使是坐在后排旁聽的教授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教室里鴉雀無聲。
前一秒還因學術而沸騰的空氣,此刻卻死寂得落針可聞。
那名提問的學徒臉色慘白,在同伴驚恐的目光中,緩緩地坐了下去,身體不住地顫抖。
今天一整天他大概是好不了了,估計得明天才能慢慢地好起來。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阿里斯特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那張溫文爾雅的臉逐漸恢復了平靜,但那份屬于“親民學者”的溫和與耐心卻已蕩然無存。
“我不否認他的話也許是有道理的,但你不必鸚鵡學舌一樣逢人便講,而我想那位殿下應該也不希望你們蠢成這樣。”
“尤其是,我們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情。”
他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氣簡單回答了這個問題,隨后宣布提問環節繼續。
可他的話音落下了好久,都再無人舉手,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阿里斯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厭煩,雖然他很小心地將這份厭煩藏在了眼底深處。
“既然你們沒有想問的,那就下課吧。”
離開教室的他不禁開始反思。
自己是不是對這幫家伙太仁慈了?
以至于,他們漸漸忘記了謙卑。
這時候,阿里斯特忽然又想起了科林,那溫文爾雅的表情差一點又兀自扭曲了起來。
名為嫉妒的種子,在他的心中已悄然發芽。雖然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但或許這就是成神的代價。
至少,這次小瓦并沒有勸說他冷靜一點兒,顯然對神靈來說一點兒脾氣是無傷大雅的。
反正尊敬他的人還是會尊敬他,而討厭他的人也不會因為他做了什么就不討厭了。
又過了幾天,一封來自塔頂的邀請函,送到了阿里斯特的書桌上,上面戳著大賢者多硫克的印章。
看到那熟悉的徽記,阿里斯特的表情一僵,眼中閃過了一絲惶恐,臉色蒼白,手腳冰涼。
那慌張的樣子,就像考試作弊被抓住的孩子。
他下意識地望向了旁邊的鏡子,扭曲的灰霧仿佛約好了似的,從他的食指緩緩滲透了出來。
它用哄小孩的聲音安撫說道。
“冷靜點兒,兄弟,除了你沒人看得見我,就算是半神也看不見……你這疑神疑鬼的樣子反而容易穿幫。”
阿里斯特壓低了沙啞的聲音,咒罵道。
“你小瞧了那個老東西,他什么都見過!也什么都知道!一絲一毫的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小瓦忽然笑了笑。
阿里斯特對它事不關己的態度感到一絲惱火,但又拿它無可奈何,只能沉聲說道。
“你笑什么?”
小瓦嘆息一聲說道。
“我在笑……你和你的那些學徒們其實很像,你們甚至都不是硬幣的兩面,而是印在硬幣的同一面。我可以說那個名字嗎?如果是他的話,就算是圣西斯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微笑著聊上兩句。聊到圣光的時候,圣西斯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是自己人——”
“夠了,閉嘴!”阿里斯特怒罵了一句。
他一時間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為被拿去和學徒做比喻而感到憤怒,還是因為被自己的神格嘲笑不如那個男人。
不過眼下不是猶豫的時候。
他抓起那封信,匆匆離開了書房,奔著升降梯的方向去了……
大賢者多硫克的私人花園,位于源法之塔的最頂端。
巨大的玻璃穹頂之下,奇花異草在魔法的滋養下四季常青,將這片小小的天地裝點得如同神國的一角。
穹頂之外,便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
星辰,在這里觸手可及。
這里是大賢者之塔的頂點,也是整個學邦的頂點,更是魔法學界威望與權力的巔峰!
年輕時,阿里斯特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站在這里,以主人的身份俯瞰這片冰雪世界。
然而人到中年,這份豪情早已被現實磨平。
他的恩師,這位學邦的活著的傳奇,看起來毫無半分凋零的跡象,恐怕會比他活得更久。
面對這位深不可測的恩師,阿里斯特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努力克制著心中的忐忑。
希望日理萬機的他不要察覺到自己最近的異常……
然而就在他忐忑著的時候,大賢者多硫克卻是表現如常。
與大賢者會議上的威嚴姿態不同,他正悠然地為一株會發光的蘭花修剪枝葉。
見到阿里斯特到來,這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溫和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的愛徒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你最近似乎很活躍,”多硫克的聲音平穩而緩慢,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深邃的眼眸卻讓人看不出深淺,“我聽說你最近又開始親自為學徒們授課了?”
“只是分享一些淺薄的心得,希望能為學邦的未來盡一份綿薄之力。”阿里斯特謙卑地回答道。
“哈哈,挺好的。”
多硫克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懷念,似乎是在懷念那逝去的時間。他并不是不會衰老,只是老去的速度比普通人慢一些。
“時間過得真快啊……這都多少年沒有了,你還記得那些基礎的理論么?”
阿里斯特恭敬說道。
“當然記得,那可是您教給我的。”
多硫克溫和的笑了笑。
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只是繼續與他閑聊著關于修煉和虛境研究的近況,仿佛這次召見只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師生談心。
就在阿里斯特漸漸放松警惕時,大賢者看似不經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園藝剪,忽然開口說道。
“對了,阿里斯特,關于那個新成立的‘特別委員會’……理事會已經有了決定。”
他頓了頓,用很輕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打算任命科林親王擔任執行首席,全權負責那些衰弱虛境的遴選與修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