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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信!”
意識到族長接下來口中要吐的話是什么后,許娘子臉上血色盡失,急迫的打斷族長的話,仿佛只要對方沒說出口,自己的丈夫就安然還活著一樣,她歇斯底里著。
“不,我不信,族長你不要再說了,我家相公那么好的人,定是在哪忙著救治族人,肯定不會有事的!三叔您跟七叔忙著族務沒看到人別亂說,我家相公好著呢!”
兩老的被吼的一僵,卻沒有怪罪,若是可以,他們也恨不得死的是自己這把老骨頭,而不是族里有能力的這些青壯,只可惜……
“光濟家的,侄媳!你冷靜點,我們也不想的,可……唉!也是光濟那孩子時運不濟,夜里在村尾值夜的時候,聽到鳴鑼來不及反應,剛想回村通知就碰到了胡兵第一波的截殺,當時他們巡邏的五人一個都能沒躲掉,人就被那群該死的畜生投進了村尾那口枯井里,我已經讓族人過去了,一會,一會……”
族長饒是年紀大看慣生死,也無法接受這樣的慘境,想到族里這些丟了命的族人,嘴里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剩哽咽。
這樣的結局讓許娘子如甘心,怎么愿相信?
母子三人知道他們的天再也回不來了,娘三抱成一團嗷嗷的痛哭出聲,聲音之哀泣,與曬谷場上那些失了親人,失了家園的族人一起奏出哀悸。
“嗚嗚嗚,爹,爹……”
“嗚嗚嗚,爹爹回來,我不要爹爹死,嗚嗚嗚……”
而許娘子卻摟著一雙兒女,眼睛無神人無聲,只有那雙無神的眼在不停撲簌簌的掉淚,顯然入了魔怔了。
族長里長實在不忍,已經不知哭過多少場,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的他們吸了吸鼻子,強忍悲痛還是安慰。
“好了,光濟家的,別哭了,你還有妙娘跟熠哥兒呢,別入了魔怔!一會光濟我兒就從井里上來了,你得打起精神給光濟整一整,也好讓他走是安心,侄媳婦,以后家里可手全靠你了……你節哀。”
也不知老族長哪一話戳中了許娘子,魔怔中的人眼里又了一絲絲光彩,朝著里長族長點了點頭,眼睛掉著淚,擦也不擦,就那么直愣愣的牽著一雙兒女往村尾而去。
娘三踉踉蹌蹌奔至村尾枯井的時候,許大夫的尸首正巧被幾個后生小心的撈了起來,許娘子發瘋般跑過去,撲到井沿邊丈夫的尸身上,抖著手的去扶丈夫那只耷拉著一層皮的腦袋,卻怎么也扶不正,一直堅強隱忍到現在的許娘子徹底崩潰了。
“相公,相公,你怎么就丟下了我,不要我們娘三了呀,相公……”
“爹,爹,您睜開眼,看看妙娘,看看妙娘啊……”
“爹,你醒醒,你起來,熠兒害怕爹!”
母子三人趴在許大夫的尸首上放聲痛哭,邊上負責打撈的倆青壯,包括井里還沒上來的兩個,聽了也為之動容悲切。
他們何嘗又不是失了至親,失了家的可憐人呢?
想想此刻還擺在曬谷場上的父母妻兒,幾人也不由悲從心來,無聲抹淚……上頭的兩個自己哭著,還忍不住上來勸。
“光濟嬸子您別哭了,我光濟叔想來也不愿意看到您跟孩子這樣傷心。”
“是啊嫂子,我你節哀,莫要傷心了,想想孩子們,他們還得靠著您呢!”
是啊想想孩子,她還得想想孩子,可孩子……他們沒有爹了,娘……娘也不干凈了,丈夫不在了,自己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而且她是個沒本事的弱女子,一旦沒了丈夫,在族中遭災,族人還死傷無數的情況下,人人自身難保,想來也顧及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
如此亂世,想要活著,就必須得跟著有本事的聰明人,就比如自家丈夫救助的那幾個。
可是想要跟著他們,甚至得到他們偏袒照顧,自己這個當娘的若是還在……不!只有一種情況自己的一雙兒女才有活路。
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這話她曾不止一次聽丈夫念叨過,如今自己也是時候為了孩子們考慮。
想通后,許娘子抬頭,抹去眼中淚水,溢出堅定。
“妙娘,熠哥兒,好孩子,來,聽娘說。”
兩個剛失去了依靠大樹的孩子,淚盈盈的看向親娘,就見親娘溫柔的望著他們,姐弟二人瞬間如乳燕般投入親娘的懷抱。
“娘!”
“娘親。”
“嗯,娘在,娘在,我兒莫怕。”
許娘子溫柔的牽起女兒的手,又把兒子的小手塞入女兒手中,許娘子道:“妙娘我兒,家里的財物娘早前都已經收拾好了,全在那個青色包袱里裝著,而包袱就在娘屋子里炕尾的洞中,你移開炕柜一角掀開蓋板就能看到。”
許妙娘不解,一邊抹淚一邊問,“娘您什么意思”
許娘子卻避而不答,反倒是伸手把許妙娘散亂的鬢發勾到耳后。
“我兒最懂事,長的也美,可這亂世卻容不下我兒這般的人,妙娘,這般世道,如咱們這樣的是活不下去的,唯有跟著有本事的人方有生路,所以我兒,你且記著,無論如何,不管遇到什么,你一定要帶著熠哥兒跟著咱家暫住的那一伙人,一定!”
“娘,您這是什么意思?那您呢,您不跟我與弟弟一起嗎?女兒不懂……”
“噓,不懂別怕。”,許娘子卻不給女兒再開口問的機會,一把按住女兒的唇叮囑,“你只消記著娘剛才跟你說的這些話,多的不懂不重要,孩子,看好弟弟,記著,以后你們才是最親的人,要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知道嗎?”
許妙娘慌了,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覺,可慌亂之下又抓不住一絲頭緒,只能兩手死死拽著親娘胳膊,被動的連連點頭保證,仿佛只要自己乖巧聽話,她娘才不會這么奇奇怪怪一般。
“娘,我聽話,我乖,我們安葬了爹,咱們就跟著家里的那些人一起走,您別這樣,我害怕!娘!”
“傻孩子!”
許娘子不由輕笑一聲,不動聲色的抬手掙脫開女兒的拉扯,眷念的伸手,在一雙兒女的臉上一一撫過,而后低頭,溫柔的看著丈夫笑了。
“相公,濟郎,你慢點走,且等等我……”
她慢條斯理卻又無比平靜的給丈夫整了整衣襟,又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而后突然起身,在所有人措不及防的時候,猛地朝高出地面半人高的石頭井臺狠狠撞去。
我來了,我的夫……
“娘!”
“娘親……”
“光濟嬸子!”
“嫂子……”
然而一切發生的太快,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許娘子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點生的可能,就這么毅然決然的追隨著丈夫的腳步而去,只留下了軟倒在地再也無法睜眼的柔弱身軀。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