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意離開玉芙宮,就快步往蘭漪宮去。
她已經困得快要睜不開眼了,只想回去躺著睡一覺。
至于皇上的賞賜……
她已經不想了。
還好貴妃出手大方,賞了她一根金簪。
若是日子過得節省些,這簪子都夠她出宮后過一輩子了。
她剛走到太初門附近,有一眼熟的小宮女迎了上來,她定睛一瞧,似是良妃宮中的人。
那小宮女生得水靈靈的,眉宇間的氣韻也與良妃有幾分相像。
不知為何,沈梔意回眸瞧了眼自己身邊的月牙,模樣青澀,圓溜溜的黑眼睛是清澈的無知。
沈梔意立即回過頭,她是一萬個不信,自己在別人眼中是這樣的。
“沈貴人,良妃娘娘請你去長信宮一敘。”
沈梔意上一次在受杖刑前,良妃曾幫她說過話,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拒絕,故而點頭應了良妃之邀往長信宮去了。
路上,沈梔意又一次問:“良妃娘娘找我何事?”
長信宮的人倒不似玉芙宮的人那般嘴嚴,她一問,小宮女就笑著說:“良妃邀沈貴人對弈。”
沈梔意這才恍惚間記起,上次見良妃時說過要與她下棋的事。
為了這件事,沈梔意在紫宸殿時沒少看棋譜。
這兒距離長信宮并不遠,沈梔意沒走一會就到了,她一入殿就被博古架上一顆碩大無比的東珠所震懾,珠身晶瑩透徹,圓潤碩大,光澤溫潤的表面上還浮現出淡淡的粉色。
沈梔意一時間被這東珠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雖然窮,但身處皇宮也見了不少好東西,可她兩輩子加在一起也從未見過這般耀眼奪目的東珠。
嗚嗚嗚,果然全皇宮就她最窮。
良妃穿得素雅,可比起貴妃來也絲毫不遜。
良妃亦是注意到了沈梔意的目光,她笑得溫和:“這東珠是皇上賞的。”
沈梔意酸了。
全宮都有皇上賞的東西,只有她沒有。
“你不知道嗎?”良妃見沈梔意一臉茫然,又笑著解釋說:“這東珠的來歷還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沈梔意一臉驚訝。
“這東珠是你被接入紫宸殿的第二日皇上所賜,我近來無功,也未曾侍奉皇上,思來想去也只有在沈貴人受刑的那一晚幫你說了幾句話而已。”
“想來是你在皇上面前說了我幾句好話,皇上疼你,因而愛屋及烏,賜我東珠。”
沈梔意聽完后,一言難盡地搖搖頭,道:“娘娘想錯了。”
“皇上賜娘娘東珠定與我無關,我自己都沒得什么賞賜,皇上又怎么可能因為我而賜珠給娘娘。”
沈梔意說著揚起一抹笑:道:“定是因為娘娘自己溫柔如水,惹皇上喜愛,因而得此珠。”
良妃淡笑著搖頭:“我入宮多年,深知皇上秉性,絕不會無緣無故賜我寶物。”
良妃說得篤定,可沈梔意還是不太信這件事和她有關。
如果真的是因為她而給良妃賞賜,那為何不肯給她?
或許今日后宮的妃嬪也沒說錯,她真的是在哪兒惹了皇上不快而不自知。
“娘娘,你入宮早,那你知道皇上為何不肯給我賞賜嗎?”
良妃道:“你是有福氣的,皇上喜歡你。”
沈梔意卻不敢這么想,皇上喜歡她?簡直天方夜譚。
在她以為他是侍衛的時候,她就追問過了,得到的結果是否認。
在外人眼中她是一直住在紫宸殿,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養傷的那幾日,她見到延德帝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何況他那張冷冰冰的面癱臉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好了,不說掃興的事。”
沈梔意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娘娘,你是在說皇上嗎?”
“我可沒這么說。”良妃一面溫和的笑著,一面低頭擺弄棋子。
“可你分明是這個意思。”
不知為何,沈梔意在良妃這兒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像是聊得投緣的好友一樣。
良妃抬眸無奈一笑,一時間就連窗外的日光都柔和起來。
“難道不是嗎?”良妃溫聲道:“宮中的女子想起他皆是或喜或悲,愁緒滿腸,變得不像自己。”
沈梔意一愣,想到了安貴人,想到了林婕妤。
“好了,別想雜七雜八的事了,今日風和日麗,不手談一局豈不浪費?”
良妃棋藝精湛,不消片刻,就殺得沈梔意片甲不留,很快敗下陣來。
她正要再來一局,安和卻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先是福身見禮,而后急聲道:“貴人,皇上要見您。”
良妃聞言收了手中棋子,笑道:“沈貴人快去吧,莫讓皇上等急了。”
“嬪妾下次再與娘娘下棋。”
沈梔意話落,福身與良妃告別,快步同安和離開了長信宮。
安和道:“王瑾公公忽而來了蘭漪宮召貴人,可見貴人久久不歸就先回去復命了。”
沈梔意問:“王瑾有說皇上因何召我嗎?”
安和搖搖頭:“王公公沒說,但看王公公的神色應不是壞事。”
“我猜,皇上許是想貴人了。”
想她?
沈梔意實在想不出延德帝想她的畫面,她只希望這次去紫宸殿,皇上能賞她點什么。
金簪雖好,可誰也不會嫌錢多。
沈梔意進了紫宸殿后,在偏殿稍待了一會,延德帝就來了。
他身著一襲玄色滾金邊的龍袍,袖角與衣擺都以金絲繡以龍紋,腰系白玉帶鉤,環龍佩,一頭烏發用金冠高高束起。
他的裝束與他的人一般,肅沉中夾雜著無可比擬的尊貴。
“嬪妾參見皇上。”
“起。”他的聲音依舊很冷,如同清寒的泉水流過石間。
沈梔意聞言起身低著頭盯著地板,腦子不可控制的想起亂七八糟的事。
也不知道延德帝對別的妃嬪是不是也是這般冷淡,她突然又想到今日有人說她沒侍奉過延德帝,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初進宮時看的避火圖……
她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揣測,他該不會做那種事的時候,也是冷著一張臉吧?
那也是有夠嚇人的。
延德帝很想忽略沈梔意對他窺視,可那目光太明顯了……
他別過頭,目光正好落在一面巨大的銅鏡上,里面正倒映著他高挑清瘦的身影,依稀還能瞧見時不時覷他一眼的沈梔意。
偷偷摸摸的,像極了一只膽小的兔子。
他本想發作,想想還是作罷。
這二日都不曾見他,估計是太想他了。
他輕咳了一聲,問:“你去見良妃了?”
“是啊。”沈梔意直接了當的承認了,她笑著說:“嬪妾和良妃很投緣,我還和她下了一局棋呢。”
延德帝沉默良久,烏黑的眸子似乎越發深沉,良久,他道:
“以后少同良妃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