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意昨夜一夜無眠,翻來覆去的想她錯失的賞賜。
天至將明時,她才堪堪入睡,夢中她在一座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金山中打著滾。
她正要抱起一塊金子吻一吻時卻忽而被月牙推醒。
“貴人,快醒醒,該去給貴妃請安了。”
沈梔意睜開朦朧的眼睛,眼下是大片青烏的黑眼圈,她近乎以游魂的狀態一路飄至了玉芙宮。
這是她自上次被杖刑后第一次來玉芙宮給貴妃請安,比起從前的默默無聞,這一次沈梔意還沒踏進玉芙宮的大門,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探視的目光。
沈梔意攏了攏衣衫,耳邊依稀還能聽見她們的竊竊私語。
“她就是沈貴人啊,瞧著也沒什么特別,怎么就吸引了皇上的目光。”
“我看皇上當時就是憐她可憐而已,你還不知道吧,別的妃子從紫宸殿出來,總能得點賞賜,像林婕妤,只是一夜,直接就從美人晉升至婕妤了,再瞧瞧她,白在紫宸殿待那么久,皇上竟什么賞賜也沒給她,據說是惹了皇上生氣,將她趕出來的。”
“那可真是沒用,若是我定能讓皇上舒心。”
“我看啊,她一輩子的好運氣也就是那幾天了。”
“不知她是做了什么遭皇上厭棄,皇上雖性子冷了點,可對于侍奉他的女子,從不吝嗇,我聽宮中老人說,好像還從沒有人侍奉過皇上后什么賞也沒有呢。”
“聽說是殿前失儀惹皇上厭棄,不過或許啊……是她壓根就沒侍奉上皇上,只是在紫宸殿養了幾天傷而已。”
沈梔意捏了捏指尖,控制自己不去聽,不去想。
這些人真是閑得沒事干了,比她這個當事人都還了解發生了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她殿前失儀了?!
她低著頭快步往宮內去,不準備搭理那些人的碎語閑言。
可前路卻忽而被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攔住,沈梔意頓住腳步,看了她一眼,恰巧與那女子挑釁的目光撞上。
來人微揚著下巴,眉宇間滿是傲氣。
這人擺明了是要找事,但沈梔意卻不想與她起干戈。
無謂的爭斗只會耽誤她攢錢跑路的大計。
所以她是能忍就忍。
沈梔想著給她行個禮繞開算了,可她正要福身,來人身后的丫鬟竟沖上來直接給了她一大嘴巴。
打得沈梔意一時間有些頭暈腦脹。
只聽那長臉三角眼的宮女喝道:“大膽,我家主子是婕妤,你一個小小的貴人見了林婕妤非但不行禮,還敢視而不見?”
沈梔意摸了摸臉,臉頰上刺骨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林婕妤假意拉了下身邊的宮女,故作和善地說:“算了,許是沈貴人沒有看見,你打她做什么?”
“哎呀,真是對不住啊。”林婕妤捂嘴笑道:“我這丫頭魯莽慣了,沈貴人見諒,不過沈貴人也太遲鈍莽撞了,怎么就這么橫沖直撞的呢?連前面有人都沒看見,難怪會不討皇上喜歡呢。”
“不像我,只是去了紫宸殿一次,皇上就晉我為婕妤了。”
四周傳來其余嬪妃的嗤笑聲,還有幾道零星的鄙夷傳進沈梔意耳中。
大部分事,沈梔意能忍就忍,可若是忍不了……
那就——開干。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么好怕?
況且她只是個婕妤而已,又不是貴妃。
她反抗不了貴妃,難道還反抗不了她?
沈梔意抬手就回了林婕妤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完后,她甩了甩手,驚呼道:“對不起啊林婕妤,我不小心手滑了。”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我遲鈍又莽撞呢。”
林婕妤捂著臉,死死地瞪著她:“你敢打我?”
“打就打了,咋了?”沈梔意微揚著下巴,頗有幾分你能拿我怎么辦的驕橫。
她出乎意料的舉動讓剛剛還在嘲笑沈梔意的人瞬時噤聲了。
她們都在各自揣測著沈貴人是不是真入了皇上的眼,不然怎會如此囂張?
“你……你簡直蠻橫!不可理喻!”林婕妤怒道:“我要去明貴妃那兒告你以下犯上!”
“去啊。”沈梔意道:“我正好也有話想和明貴妃說。”
“后宮之中只有妃位以上的尊者可對低位嬪妃施以懲戒,林婕妤好大的威風上來就甩我一巴掌,我還想當著明貴妃的面問問林婕妤,你有何資格懲戒于我?還是說林婕妤自恃侍奉過皇上一次就自覺是后宮第一人,連貴妃也不放在眼中了?”
沈梔意上一世無聊時,時常會把這宮規拿出來背一背,想著或許有朝一日會用得上。
可她上輩子是個小透明,一直沒機會,如今倒是用上了。
“你!”林婕妤怒道:“你胡說!是你打了我!是你以下犯上!”
“是啊。”沈梔意笑瞇瞇地說:“你去告我啊,別忘了,上一個告我的安貴人還在蘭漪宮躺著呢。”
沈梔意說完也不管林婕妤如何發瘋,轉身快步入了玉芙宮。
她面上一片淡然,眉宇間還有幾分未消逝的驕氣,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已經開始打鼓了。
剛剛懟人一時爽,現在想想還是有幾分后怕。
倒不是怕林婕妤,而是怕貴妃會借機懲罰她。
從上次的事看,貴妃似乎不太待見她。
上次若非有延德帝突然出現,現在躺在床上下不來床的人就是她了。
她身上的傷剛好,可不想再添新傷了。
沈梔意腳步漸緩,忽而想到上一次延德帝對她說,若是在宮中受了委屈,可來尋他。
要不……試試?
若是一般人受了這樣的小委屈定然只會忍下,不想破壞在延德帝心目中的形象,也怕會打擾了延德帝。
可沈梔意卻沒有這樣的顧慮。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延德帝也沒幾天好活了。
這時候不抱大腿,狗仗人勢,以后可就沒機會了。
所以她毫不猶疑地低聲對月牙道,等會若有不對,就讓安和去紫宸殿尋延德帝,找不到延德帝找王瑾也行。
她雖沒有收到他的賞賜,臨走前也沒再見他一面,但她總覺得,只要是延德帝答應的事,定不會食言。
他會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