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已經調動好船只,順利的話,天亮就能啟航。
但要先處置好衙署的事宜,才能前往海上追趕,否則容易兵亂鎮壓不住,就要引起更大的災禍。
現在孫源告訴他有人能指路,無疑對他們是一大助力。
不過,王晏沒急著聽這些,而是吩咐人去請郎中。
府衙外面的叛軍散了,能搭梯子將郎中弄進來,孫源身上的傷需要早些處置。
孫源卻根本不在意,而是急切地拉住王晏的官袍:“請天使拿來紙筆,我來畫海圖。”
孫源的性子執拗,眼看著朝廷派人前來,一定要將自己知曉的盡數告知。
“他們為了私運,害了不少海商,我也是為朝廷籌辦官用乳香的時候,接到了狀書,”孫源道,“府衙船廠,還出現過許多來歷不明的船只……我詢問船只來歷,船廠管事支支吾吾,第二日我再帶著人前往的時候,船只又都不見了。”
“我知曉這里有玄機,就命幾個眼線日夜守候,追著那些船找到了他們真正落腳之處,就在海上的一個小島上。”
“那小島上至少有上百漢子,我會被抓入大牢,就是因為查到了這個。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處,手中還有利器,讓他們這樣下去,必定會成為朝廷的隱患。”
孫源說著話,旁邊的司戶參軍奉上筆墨。
“這海圖早就印在我腦子里……其實我就該拿著它去汴京,不該相信了轉運使,除此之外,我還拿到了香料的一些賬目,藏匿在一處客棧的院子里,他們刑訊逼供,就是要我交出那賬本。”
將海圖畫完,就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樁事,孫源整個人愈發沒有了力氣,差點就從椅子上摔下來,幸好有隸卒攙扶。
郎中剛好趕到,急忙查看孫源的情形。
衣衫解開,看到皮肉翻卷的模樣,郎中也倒抽一口涼氣。
孫源身上的傷太多,舊的新的疊壓在一起,若非他身子一直不錯,八成就要死在牢中。
屋子里在診治,府衙外迎來一隊兵馬,徐恩終于從福州趕了過來。
在福州懲辦了三個官員,穩住那里的局面,徐恩就馬不停蹄地往泉州趕,這些日子就是如此,王晏開路,他在后面打點一切。
還好都很順利,很快就穩住了情勢。
“巡檢司的兵馬到了嗎?”
剛準備坐下來喝口水的徐恩,聽到王晏的話,立即道:“到了,調動了三百人。”
“事不宜遲,”王晏道:“都知派兵馬接手衙署之后,我們就前往石湖碼頭。”
說著他將孫源畫的輿圖遞給徐恩。
“泉州巡檢司的兵卒,應當時常下海巡邏,讓他們辨別清楚方向,注意這處小島。”
徐恩很佩服孫源這樣的官員,被折磨成這般,始終初心不改,也算是福建路少有的清流。
“能否帶上我一起,”孫源道,“我認識一些海上討生活的百姓和商賈,兩位大人是生面孔,那些人見了可能會害怕,不敢說實話,我查過這樁案子,與他們熟絡一些,他們熟悉海上的事,一定能幫上忙。”
徐恩勸說:“孫監舶還是好好養傷,你這般模樣,經不得折騰了。”
孫源卻目光堅定:“本官能活到今日,就是要看他們落得什么下場。”
徐恩看向王晏,王晏道:“既然郎中說孫監舶性命無憂,那就一同前往吧!”
郎中哪里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既然王晏這般說了,他也不敢怠慢,用出看家的本事來給孫源治傷。
徐恩松口氣,端起茶來又要喝,嘴唇剛沾到了水,只見王晏走了過來。
徐恩下意識將茶碗放下。
“徐都知,”王晏道,“有一樁事要與你商議。”
徐恩點點頭。
王晏道:“到了海上,能否聽我安排?”
徐恩一怔:“王大人是聽到了什么消息?”必須要親力親為?
“不是,”王晏道,“我只是想親手掌控局面。”他掛心的那個人,可能在海上。
島上。
楊浚藏匿在黑暗中,劇烈地喘息著,他的手緊緊握住左臂,剛剛手臂受了傷,鮮血不停地往下淌。
這還是其次,眼下最要命的是,對面有愈戰愈勇之勢。
楊浚啐了一口,這些兵卒都是他們練出來的,現在卻背叛了他們。
一群喂不熟的狼。
給他們吃喝,留住他們的性命,他們就是這樣報答的?
方才楊浚還在罵黃瓊,黃瓊卻不在乎,硬生生踹了他一腳,旁邊的人順便向他補了一刀。
“這么久了,怎么不見妖教的人?”
楊浚問身邊軍將。
軍將看了看四周才道:“妖教……恐怕不在這里。這山上還有幾處著過火,可能他們的人,被島上兵卒沖散了?”
楊浚覺得不對。
島上有多少人手,他很清楚,就算黃瓊為了對付他們,又招攬了一些人,也不會有這么多。總之,不像是被分散了,而是全都沖著他來了。
“不對,不對。”
楊浚話還沒說完,就聽有人道:“他們又殺過來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新一輪的糾纏開始,顯然島上的人也趕著離開。
隨著島上的人再次被擊退,楊浚身邊的兵馬越來越少。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當又看到黃瓊的時候,楊浚大聲道:“朝廷的兵馬很快就會前來,不如我們先一起離開這里,島上到的那些財物要如何分,等風波過去再說。”
“你不放心的話,我也不多拿,拿走三成,剩下的都留給你。”
黃瓊卻不上當:“你還讓人送信,要與我們聯手,結果卻夜里摸上了島。你們這種人,不值得相信。”
“殺了朝廷狗官。”
“殺了朝廷狗官。”
呼喊聲四起,楊浚帶著人節節敗退,卻始終不見薛耳帶人前來營救,到了這一步,他就算再傻現在也弄清楚了,妖教騙了他,島上的火光想必是他們故意為之,就是為了引他上島。
“聽我說,”楊浚再次找到機會與黃瓊說話,“我們都上當了,妖教的人先來到島上,他們卻一直沒有露面……作何打算可想而知……我們……”
楊浚話音剛落,就聽到黃瓊身后傳來慘叫聲,緊接著有人喊:“有人偷襲。”
黃瓊額頭青筋爆出,他揮刀就向楊浚砍去。
楊浚狼狽地躲閃,卻又被刀尖在肩膀上劃了一道。妖教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這時候出手,哪里是在幫忙,分明就是害他。
兩隊又是一陣纏斗,這般下來,兩邊死傷不少,不過其中卻沒有一個妖教的人。
楊浚突然覺得自己有苦難言。
“又著火了,好像是……岸邊……”
聽到這話,這次連黃瓊也是一驚,他們準備離開小島的船只,就停在岸邊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