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浚猜測的沒錯,邱知府不敢有違朝廷法度,能給謝玉琰的不過就是幾十個民夫而已。
對知府來說,這已經冒著很大危險。
所以,他只要再將手中的棋子擺上去,必然會得到勝局。
“螳臂擋車。”
謝氏已經很小心,提前帶著犯人離開,沿途不敢多做停留,又向邱知府調用了敢勇,可謂萬無一失,但沒料到,他手中還有這么多豢養的兵馬。
下屬有些憂慮:“都監身邊不能沒有人。”
“無妨,”楊浚伸手道,“有幾個護衛在足夠了。謝玉琰都被你們圍住了,我這里自然無事。”下屬道:“還是將留在外面那些人喚過來。”
楊浚仔細想了想終于點頭,他沒有將所有兵馬都帶過來,而是留了一些人在遠處接應,以防有人暗中接應謝氏,抄了他的后路。
雖然他們的斥候打探清楚,所謂的“接應”不過就是謝氏在故弄玄虛,但楊浚一向謹慎,所以他留了些人手,以防萬一。
現在看來,應該是用不著了。
真的有人接應,眼看著他帶這么多兵馬攻打,他們還能遲遲不現身?
下屬領命就要離開,楊浚囑咐道:“定要拿下謝氏,我們也只有一次好機會。”
離大名府越來越近,那邊可是有賀檀在,賀檀一旦聽到消息出兵,那可就更麻煩了。他不怕賀檀,但鬧得動靜太大,將來也不好脫身。
下屬帶兵離開,楊浚背起手,整個人反而放松下來,他知道謝氏除了伏擊他們之外,一定還有別的準備,在沒弄明白是什么之前,他一直不敢“傾盡全力”,恐怕謝氏將手段用出來的時候,他沒法應對。現在知曉是將敢勇用作民夫他就徹底不用擔憂了。
因為,他已經將謝氏看了清楚。
“能見到這些兵馬,也算是你的福氣,死的不算冤枉。”楊浚淡淡地下結論。
楊浚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激動的呼喊,然后火把晃動,顯然是兵馬向前推進了不少。
這是要攻進去了。
郭雄眼看著西邊要失手,登時大急,顧不得兵卒砍過來的刀刃,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然后將手中的刀刃往前一送,早早結果了對手的性命,
“快點,打發了他們,都去西邊幫忙。”
郭雄的喊聲,讓略微失神的眾人重新振奮起來。
郭雄看向弟弟郭川:“這邊局面稍穩,你就帶著人過去,一定要攔住他們。”
郭川擔憂地看了一眼大哥的傷口,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頷首:“好,都聽大哥的。”他其實更擔憂大哥,不過現在也顧不得許多,要以大局為重。
黑夜里,還有許多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尤其是眼下這個季節,到處都木葉繁茂,想要隱匿身形并不難。離謝玉琰營地不遠的地方,一片繁茂的荒草,正在不正常地搖擺著。
下一刻,一只手撥開了草葉,緊接著一張臉從中露了出來。
那本該是一張年輕的面孔,卻因為經過太多的風霜,眼角上多了些滄桑,不過他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直盯著遠處的戰事。
片刻之后,又有一個人湊過來,那人就年輕的多,眉宇之間還有幾分文氣,不過仔細看過去,就能發現,在他的目光深處,也多了些叫做“磨礪”的東西。
換做從前柳二郎早就忍不住了,會催促趙仲良帶著保丁隊,立即前去為大娘子解圍。可是在經歷了被人誣陷通敵之后,又看到邊民的困苦,嘗到了邊疆的風沙之后,柳二郎更懂得“時機”的重要。他們得了大娘子的書信,就帶著保丁隊一路趕過來,沒能來得及幫忙救下湯興他們,但他們卻成了大娘子手中的“奇兵”,等待著抓這條躍出水面的大魚。
“那些兵馬被叫走了,”柳二郎道,“他應該沒有后招了。”
如果在大娘子被圍困時,他們就前去,反而會被那些兵馬圍住,不但救不下大娘子,還可能讓自己也陷入危險之中。
他們不怕這些,但會壞了大娘子一步好棋,所以他們一直在暗中等待,等這些兵馬被調離。“再等一等,”趙仲良道,“現在還不行。”
柳二郎不禁皺眉。
趙仲良道:“我與你一樣著急,大娘子救過我的性命,我全家得以伸冤都是因為大娘子,我不能讓大娘子出半點差錯。”
“現在那些人剛剛傾巢而出,隨時都能退回來,稍晚一些就會被戰事徹底絆住腳,到時候想脫身就難了柳二郎明白了趙仲良的意思,這是要讓那些人兩頭顧不過來,他們的賊首被襲,卻沒法回援,方寸大亂之下,難免會出差錯,到那時,即便他們人多,也一樣會敗給大娘子。
趙仲良死死盯著前面,又過了一會兒,那廝殺聲愈發大了,終于他伸手道:“殺過去,擒拿賊首,救下大娘子。”
保丁隊聽令,握緊手中的棍棒,立即跟隨趙仲良向前殺去。
柳二郎也跟著往前跑去,不過沒跑兩步,就被保丁隊的人,架著兩條骼膊拖了下來,惹得旁邊的孫長春笑了幾聲。
柳二郎看著兩人:“你們這是做什么?”
保丁隊兩個漢子道:“良哥說了,先生就不要上前了,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更妥當。”
也就是說,他這個讀書人被嫌棄了。
不是他幫忙拉人入伙的時候了?
這一路上他出了多少主意?
到了最后關頭,卻將他丟下來。柳二郎自知沒本事,上前也是添亂,就擺了擺手:“我知曉了,你們去吧!”
漢子點點頭,;臨走之前不忘叮囑:“先生一定要藏好。”
柳二郎只覺得此刻顏面盡失。
一樣懷疑自己的還有楊浚。
當身后傳來打斗聲的時候,楊浚的心就是一緊,立即涌起一股悔意。
這才是謝玉琰設下的陷阱。
他明明已經有所預料,卻還是在最后的關頭,將留在外面的兵馬調到他身邊。
楊浚失神間,聽到破空之聲傳來,他下意識躲避了一下,卻還是晚了些,被那丟擲過來的東西砸了正著,身子不穩,當下從馬背上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