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讓也不著急問話,只等著夏子喬繼續往下說。
夏子喬推開窗子,指向不遠處:“二郎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謝承讓看過去:“云棲寺?”
“就是云棲寺,”夏子喬笑道,“有人想向云棲寺買下一塊地做鋪子。”
“云棲寺不大,但香火很盛,先太妃在世的時候,也常常去寺中,官家、太后娘娘也時常給些賞賜,可見寺里不缺銀錢,既然如此,自然不會賣地。”
“除非,”謝承讓道,“京里的達官顯貴看上,云棲寺自然給些顏面。”
夏子喬笑道:“我若是要買,自然能買來,但這地我先不買。”
謝承讓抬起眼睛:“想要在云棲寺外開鋪子的是何人?怎么得罪了夏五郎?不管他開什么鋪子,將來都會落入五郎手中。”
夏子喬眼睛亮了:“二郎如何得知?”
“你說那塊地,你先不買,并不是以后都不買,”謝承讓抿了一口茶,“可見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你又說,有人要在那里開鋪子,興許等到鋪子開起來,就值得你去謀劃了。”
用不著他多費口舌,謝承讓就猜到了他的思量。正因為這樣,夏子喬才喜歡與謝承讓說話。
夏子喬立即將香水行的情形說了。
“吳三郎他們也一同去了,今晚要在那邊住一晚上,明日再歸家,那碼頭上什么人都有,他們還肯逗留,由此可見對香水行很是滿意。”
“等這處的香水行開了,就會引來更多人,買賣也是碼頭不能比的,”夏子喬道,“我方才坐在這里一個時辰,才發現,這地方來往人不少,本來客商就多,還有香客絡繹不絕。”
謝承讓思量片刻道:“五郎可知曉,這香水行東家為何選在此地開鋪子?他有何高明之處?”
夏子喬搖頭:“聽說東家是請人算的財位。”
謝承讓微微一笑:“這云棲寺的多寶如來本就靈驗,東家這樣說也有幾分道理,不過他的真正意圖不在于此。”
“有人習慣上香之前先沐浴,香水行開在這里,不怕沒人前去。”
“久而久之,大家就將沐浴與禮佛連在一起。”
“不管什么買賣,只要與習俗相關,都能興盛。譬如上元節的花燈最好賣,寒食節有人賣柳枝,中秋節賣月團、小餅。”
“如今,不少人家禮佛之前就要沐浴更衣,再在寺外開間香水行,禮佛之前先沐浴的習慣就會傳入坊間。”
“香水行占財位的消息再傳出去,拜財神的人怎不爭先前往?”
夏子喬睜大眼睛:“有那么神?”
謝承讓道:“五郎你不是就信了,否則怎么也看中了那買賣?”
夏子喬一想還真的是。
“這東家不簡單,”謝承讓道,“懂得利用人心,不過他可能也沒料到,汴京的地委實不好拿。”
“五郎可以讓人打聽一下,這東家在云棲寺碰了壁,他們可能會去城中其余寺廟周圍看地,五郎要向他們下手,還要快些,免得他們另尋了地方。不是每個寺廟都像云棲寺這般不缺銀錢。”
被謝承讓這樣一提醒,夏子喬臉上的神情登時一變。
“他們還會尋別的地方?”也是……反正尚未動工,真讓那東家買了地,他的謀算就要落空了。
夏子喬想到這里,立即喚來小廝:“讓人去打聽打聽,那些人是否去過其他寺廟詢問買地之事?”
小廝應聲快步離開。
想要立即打聽出消息也不難,反正夏家人手多得是,一會兒就能印證謝承讓的猜測。
“有沒有去打探這些人的底細?”謝承讓道,“賀家才被算計,你也要多加小心。”
夏子喬道:“他們是從懷州來的,我正讓人去打聽消息。諒他們也不敢耍花樣,在汴京置辦這么多地和鋪子,總不能全都不要吧?”
“他們花的本錢越多,越沒什么可擔憂的。”
是這個道理。
謝承讓道:“你真要下手,還得沒有瑕疵,至少不能讓人抓住把柄狀告。”
“與我有何干系?”夏子喬頗為得意,“我讓云棲寺出面,就說地不能賣,但可以租給他們用。”
“到時候寺廟反悔,他們也只能走。”
謝承讓道:“只怕他們要與寺廟簽文書。”
“那也不怕,”夏子喬道,“我讓人盯著他們,只要那香水行鬧出什么丑事,敗壞了寺廟的名聲,他們自然就要離開,否則香客也不肯答應。”
“最差的情形,就是那塊地誰都不能再用,讓寺廟在原地建佛塔便是。”
“我的人跟著他們修葺香水行,將該學的都學到手,之后我們無論在哪里開香水行都使得。”
“我就不信,那東家開的香水行,能比我們更有名氣。”
最差的結果夏子喬都想過了,總之這樁買賣絕不會賠。
謝承讓也覺得沒有什么不妥,于是點頭:“打聽完消息,果然如我們所料,就照你說的去做。”
夏子喬看著謝承讓:“這樁買賣,我也算你一份兒,有銀錢大家一起賺。”
謝承讓就要推辭,夏子喬沉下臉:“做成了謝樞密也要夸贊你,到時候還怕不能擺脫庶子的身份?”
“身份,都是自己爭來的。即便是旁支族人,科舉高中也會被歸為本宗,更何況嫡庶之分。”
謝承讓思量片刻,終于點頭:“我以后再回報五郎。”
“你也幫了忙,”夏子喬道,“要不是你提醒,說不得我這次就要落空。”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等待夏家小廝,一個時辰之后,終于有消息傳回來。
“他們也去了別的寺廟問買地之事,還請了牙行幫忙四處奔走。”
夏子喬與謝承讓對視:“二郎真是厲害,多虧我與你商議此事。”
要不然,真就錯過了。
夏子喬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找云棲寺的主持,與他商議好,將土地租給那些人。”
“別忘記,知會那些牙行和寺廟,莫要答應賣地。”
買不到地,只能租,夏子喬的法子才能有用。
夏子喬急著去辦事,也就不再久留,與謝承讓分開之后,立即騎馬離開。
“香水行,”謝承讓盯著夏子喬離開的背影,“居然有人想到將沐浴搬到鋪子里。”
夏家去查那些人的底細,他也得讓人去問問,賀家的事給他提了個醒兒,最近汴京可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