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王夫人聽到大哥哥時,混濁的目光努力集聚,對著賈瑆晃著。
賈瑆上前,輕輕的握住了王夫人的手,但一只手握著王夫人,一只手,小心的號著脈。眉頭輕輕皺起,但換了手,還是笑瞇瞇的叫了一聲,「太太,兒子來看您了。」
「你來接我了?」王夫人也不知道是糊涂還是假糊涂了,她記得長子死了。可是又認不出面前的成年男子不是自己的賈珠。
六年的時間,從女兒關了自己,到她出嫁,生子,都沒有進來看自己一眼,只是在門口磕個頭,就算孝道?這讓王夫人心如死灰。而對她致命的一擊的,就賈珚的寶玉,明明是真的,可是卻傳出那是假的,那是雨花石,連玉都不是。王夫人覺得這是賈家陰謀,要謀她的一切。
所以這兩三年,她的意識其實是有點混亂的,而除了賈珚偶爾進來看看,其它的時候,就只有規矩的下人們,或者說是獄卒。沒有人在意她的怎么樣,只要活著,只要別面上虐待就成了。
這一年,縱是賈珚偶爾進來,也不能挽回她迅速衰敗的身體,這也是賈珚讓賈瑆進來看看的原由,他有種感覺,母親不行了。
「太太,兒子帶您去花園看花,好不好?」賈珚有點哽咽,這是親生的,而且真心疼他的母親。
「花?快把那些賤蹄子趕出去……」王夫人一下子又憎惡起來,幾乎都要大喊著讓人去攆出去了。
「太太,是寶玉。」賈瑆忙讓賈珚過來,一邊給她輕輕的按著掌上的穴位,終于讓她平靜下來。
「寶玉?是,我的寶玉!」王夫人終于安定了下來。
由賈珚哄著,而賈瑆輕輕的揉了她掌上的幾個穴位后,王夫人終于慢慢的睡著了。兩兄弟把王夫人輕輕放好,再看看,王氏此時在燈光下,已經面如金紙了。
賈政也好幾年沒進來過,只是讓李紈關注著,別讓人糟踐了就成了。看看室內,東西整潔,而且屋里也無異味。王夫人身上干干凈凈的,頭發雖說是披散著,但也沒油膩之感,可見李紈雖說這一年不在,賈珚管得也不錯。知道沒人糟踐她,賈政也沒什么不心安理得的,就等著賈瑆看完了,就準備帶他們一塊出去了。
「父親,不如叫崇哥兒進來給太太扎針吧。」賈瑆想想,忙說道。他腦子轉得飛快,還有哪幾年事還沒安排。
賈政怔了一下,看看左右,讓人看著王夫人。把他們領到堂屋里。
「大哥,怎么樣?」賈珚等不及了,趕緊問道。
賈環和賈蘭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賈環對王夫人有陰影,而賈蘭對王夫人真的就沒一點感情,所以剛剛他們一起進的屋,也是一塊行的禮,但兩人都沒靠近,也表明了態度。現在看賈瑆的樣子,估計不好了,他們無所謂好壞,但是他們怕沾火星。
「不太好,沒給太太請平安脈嗎?」賈瑆是知道,老太太定的規矩,每一旬請大夫給府里的眾主子請平安脈,不管有沒有病,當是有病治病,沒病防身,所以府里姑娘們的身子骨都調回來了,連聽說當初長得跟豆芽菜一樣的林姑娘都活潑得緊。總不至于說王夫人沒這待遇吧?
「倒是一直有請,不過夫人不怎么讓人近身,之前趙大爺開過藥給夫人,不過夫人說他們想謀害自己,不肯吃。每日里倒是補品不斷。老爺說,只要不過份,就由了她。」邊上伺候的人忙說道,他們還真的不至于為了王夫人,而影響一家子,像照顧王夫人的,幾個月一換。省得時間長了,生了倦怠之心,就把人害了。新人的好處是怕擔責,所以交接清楚,包括王夫人一日幾餐都記得真真的,萬不敢藏私。
「是我說的,像她日用的參茸燕翅,雖說不是上好的,也都是看得過去的,老太太的花費都沒有她高。不過老太太說,沒得
說我們虐待媳婦,她要吃還能攔不成。不過,她也說了,這不是好東西,特別人參,最是虛耗,若是身子不好,吃那么多參,就是把人放在火上一直烤,會烤沒的。所以我讓趙崇沒事過來看看,那參也只敢用參須,再放個假參蘿上,當是真的哄她。趙崇那兒有脈案,我可沒想弄死她。」賈政忙擺手,表示自己可不是那會殺死元妻的。而且自己和老太太也關切她的,主要是沒有那個必要。
賈瑆笑了,覺得這假爹真的挺好玩的,夫婦之間沒感情的,他看得多,而賈家這樣裝都不裝的,才是真的特別。
「難怪,剛聞了參味,想著這么大的味道,只怕太太身體得虛耗光了,但看脈像,卻又還好,合著您真的是浪費錢。」賈瑆輕嘆了一聲,這不是白吃嗎?參須也是要錢的。不過,也就是糊弄,真的有事了,大家也問心無愧。
「那母親……」賈珚臉上一喜。
「太太這幾年沒好好進食,那些補品縱是大補,但總比不過正常飲食,若真像她要吃的那么吃,人早沒了。因為這么糊弄著,才能到今天。父親,快去信給……大姑奶奶,請她快點回來。還有準備一下后事吧!」賈珚雖說知道這話有點殘酷,但是卻是她必須要說的。
說到賈瑗時,頓了一下,再見時,他們是兄妹了,這個好像有點尷尬。不過這時,好像不是尷尬的時候,先要看賈政的意思。
那個賈政和賈珚可沒那些想法,他們突然覺得好像有點頭重腳輕了,怎么就要沒了?兩人一塊有點茫然的看著賈瑆。
賈珚開始哭了,又不敢太大聲,只能捂著自己的嘴,讓眼淚亂飛。
賈環和賈蘭有點愕然,不知道該給什么表情,只能呆看著。
「環兒去請趙崇,蘭哥兒去找大老爺,讓他往贛州報信。」賈瑆看看這一房人,難怪老太太說,真得謝謝老圣人把他給送來了。果然,二房沒一個頂用的。不,惟一頂用的那個,在贛州。
趙崇和賈赦一起來了,看樣子,賈赦其實已經睡了,誰跟了一路,也不會不累的。現在他的臉,都有點腫,一臉的不耐煩,「好好的又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