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真是太仔細了些。”王熙鳳其實也是心疼王夫人的,看這樣也知道,這回若不是有周瑞一家理財有道,只怕姑母要大出血了。
而她也是當了兩年家,也知道自己家公公什么德性,這些年,真沒少花公中的錢。所以二房這十多年,就算有周瑞還回的那些東西,他們最終也落不著什么。可是她是大房的媳婦,有些話,她也不能說。
“弟妹有空還是去西院的絳云軒坐坐,老太太讓愚姐在那兒教教妹妹和侄媳婦些功課,你向來是最利落不過的,也正好幫幫愚姐。”元春自不會談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直接換了話題。
“唉,老太太昨兒才說,讓我和大嫂子一塊加訓,心里不知道有多瞧不上我們呢,正是該和姐姐學學。”王熙鳳忙笑盈盈的說道。
“弟妹,聲音小一點,話說慢一點。”元春輕蹙了一下眉頭,但也只是一瞬,馬上微笑了一下,柔聲說道。
她在宮里都是屏住呼吸說話,她哪怕在被窩里,都不敢放下心來呼吸,說話大聲這個,更不敢想。
結果這家就沒嗓門小的,她現在看王熙鳳一身的打扮,雖說已經努力克制了,但說實話,得虧沒在老太太跟前,不然,老太太又不能忍她了。
王熙鳳呆了,此時她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父親早逝,母親溺愛,過了門,老太太最是喜歡她爽利的性子,姑媽雖性子沉寂,對于她卻也不怎么束縛,現在來了個表姐,卻是讓她安靜,這個讓她一下子都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元春沒功夫跟她廢話,自己回頭安排起二房搬家的事務了,想想,忙又回頭。
“弟妹,搬家的事,總要拿個章程出來。我的想法是,要不再等一下,將軍府也要重新布置,門前的獅子,逾制的牌樓、檐角什么的,都是要拆除,你和大嫂住的地方也得動動。隨便說說,就得傷筋動骨。你說,我們要不要找時間和老太太議議,最好勸著老太太去莊子住些日子,這樣,也不用擾了她老人家的清靜。”
“是!”王熙鳳再張揚,這會子也只能訥訥的說一聲‘是’而已。
元春低頭想著下一步,但是眼角看到門邊有人動了一下,她抬起頭,門邊有個婆子看著有點欲進不進的瑟縮。
“有事?”
“是,小的是二門的,王家大太太來了,已經請到西進榮慶堂。老太太邊上的琥珀姐姐讓小的來請二奶奶和大姑娘去見見。”那婆子尷尬的說道。
“明明有事,為何還縮在人后?大舅母知道是你不報,不知道,還以為我們不懂規矩了。”元春回頭看了一眼王熙鳳,眉頭皺得死死的了。
王熙鳳回頭看了一眼便知,“這是守二門的婆子,只怕是得了賞,就忘了差事,這會子看到姐姐這般,便不敢上前了。”
“一家子攆出去。”元春揮了一下手。
王熙鳳怔了一下,但不敢說話,因為也輪不到她說話,幾個婆子已經過來堵了嘴,綁了出去,聲都沒有。
王熙鳳和邊上的平兒一塊吞了一下口水,現在他們心里真的拔涼、拔涼的。這位才該是大老爺的女兒吧,這攆人,都是一家一家的攆。
不過王熙鳳這會子才真的羨慕了,看看,這才是當家主事的體統。她管家時,別說是攆人了,就是扣點月錢,都要被罵的,然后平兒還要說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長久之計。
她這一身的病,八成都是被氣出來的。現在看看大老爺,再看看大姑娘,光這攆人的氣勢,就足夠讓她覺得全身跟夏天喝了冰涼的酸梅湯一樣,全身都暢快了。
“說到這兒,倒是讓我想起個事。”元春才不管王熙鳳怎么管呢,把手上的東西放了,“大老爺院里昨兒只怕人也不湊手,現在除了老太太西路的人暫且不動。其它的人手先合一塊,重新分分。”
“是!”平兒看元春沒看別人,就對著王熙鳳說,她能咋辦,只能出來領命下去了,下頭的丫頭婆子們真不敢呼吸了。之前威風八面的王熙鳳連站的位置都沒有,她們還能怎么著不成。
元春看看王熙鳳,“走吧!”
“啊?”王熙鳳呆了一下,不知道元春要帶她去哪。
“大舅母來了,自當去拜見。”元春看看自己這表妹,五年前見過,那會還是小姑娘,現在成了弟媳婦,之前還覺得這表妹挺聰明的,現在看看,覺得這比那三春更要教,不然,真的是種了別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
王熙鳳這才醒悟,差點忘記了,剛來報的就是自己親媽來了。忙乖乖的跟在元春的后頭,完全不敢多說一句。
王大太太是王熙鳳和王仁的親媽,元春的大舅媽,之前小時,王大太太幾年不開懷,很是疼愛元春的。不過今天她過來,還真的不是為了看元春的。
昨天王仁被王子騰帶走時有和大太太說,王仁是和賈璉一起去江南見小姑太太。王大太太把孩子當命,聽說是和賈璉一塊,就打發人來問王熙鳳。
王熙鳳那會也在幫著賈璉收拾東西,她倒是知道些,比如薛大傻子打死人,璉兒要和公公一塊去平事。聽說叔父讓王仁也去,也不覺得有事,王仁畢竟是王家的獨子,總得慢慢學會擔事了。
王大太太一聽,也覺得薛家出事,讓兒子去看看也是盡點本份,畢竟也是親戚。主要她也覺得就該兒子去,能代表王家的,除了他還能有誰?于是樂樂呵呵的讓人收拾了東西,順便還哄了王仁半天,總算哄著王仁出了門。
但王大太太一晚上沒睡著,畢竟王仁第一次出遠門,總會擔心。一早又聽說,賈家把宮里的元春接了回來,晚上大房就發作了一百多個下人,王大太太就坐不住了,忙備了車,就過來見老太太了。她一點也不擔心王夫人,就是擔心自己的閨女。
元春做了多年女史,管家自成問題。而且,她從宮中回府省親時,看到府里的火樹銀花,直說太過靡費。看到寶玉,就直說,不能太慣,要好好教,還有,跟賈政他們說啥?把我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心里多有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