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院中繞了一圈,又繞回了黃袍僧人表演戲術的地方。
不過這時樊天師才看見,剛才還枝繁葉茂、掛滿梅子的樹此時已經恢復了原樣,那鋪了一地的勝雪梅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未出現過。
剛才大多數人都跟著太子一行人繼續往前,也不知有多少人看清了它變回原樣的過程。
果真是戲術啊……
樊天師在心中如是感嘆一句,微微轉頭,又對林覺說:
“半年前貧道乘船去往鼉龍王的洞府,看見道友與那妖王斗法后的景象,處處都開著花,想必道友也會類似的法術吧?”
“確會一樣。”
“道友那花,可幾日也不見謝啊。”
“那是真花。”
“真是神仙本領啊……”樊天師感嘆著,又說道,“這棵樹此前看著還不覺得,剛剛開了花,又枝繁葉茂,如今再看,就有幾分突兀單調了,道友何不小施仙術,讓這樹梅花重開呢?”
“可以如此,但卻不必。”林覺搖頭,“這是臘梅,此時已是臘月,過幾天它自然就開花了。”
“原來如此……”
樊天師依然若有所思。
前方太子一行又走向了另一邊,三人便也跟著往那方走。
今日確實有不少奇人異士在此表演法術本領,也確實有一些不錯的本領,可一路見識下來,林覺卻有些失望。
不是看輕,而是沒達目的。
他今日來此,自然不是來開眼界長見識的,而是聽說聚仙府內奇人異士眾多,想來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的本領,有的話便可向之請教及交換。
三人行必有師焉。
奈何看到此時,也沒找到合適的,要么是對自己沒有用,要么便是不好學習。
林覺本身不是一個“必須對自己很有用處才會去學習一門法術”的人,他也受了幾分七師兄的感染,若能學會一門指揮蟲子排兵布陣的本領,今后年紀大了,行至一處山村,坐在村口樹下逗弄村中頑童,不也有趣嗎?
不過他如今會的法術已太多了。
不乏這一類的。
又如那黃袍僧人開花散葉的幻戲,在戲術中應該也是不錯的一門,若是原先,林覺定然也很愿意學,可如今意愿就沒有那么強烈了。
又如那術。
其實這門法術對他是有用處的。
變成老虎在山林中奔跑,無論是追是逃,還是趕路,總比人來得快,有時候也能省下一顆神行丹了。奈何此法要從小學起,林覺已過了時機。
失望便由此而起。
聽說聚仙府內就有人會神行術,能日行千里,可卻又看不到。
“唉……”
林覺遺憾著時,身邊白影一閃,狐貍跳躍著回到他身邊。
“你去哪了?”
林覺低頭盯著它問。
狐貍卻只抬頭,和他對視一眼,并不答話,只是伸長脖子,自顧自看向前方。
前方又有一片雜亂喧嘩。
因為圍著太多人,看不見那方景象,只能聽見人的歡呼與喝彩,有時還能聽到一聲驚呼像是有些驚險一樣。
忽然見到空中光芒一閃,乃是映著日光的雪亮刀身,只一瞬間就不見了。
好似又帶著一點點血光。
“嗯?”
林覺當即來了興趣。
而前方太子一行已經走了過去。
中間乃是一個身材普通的中年道人,星眉劍目,五官頗有幾分正氣,正盤坐在一個蒲團上,幾把飛刀圍繞著他,竟在空中自動旋轉飛舞。
中年道人并不念咒,只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這幾把飛刀,操控著它們在空中呼嘯:時而圍著他繞圈,像是組成刀陣,時而在空中擊打,像是有無形的人操控著它們廝殺,打出一陣叮當聲,時而又從人群前方險之又險的飛過,引起一陣驚呼,嚇得眾人微微后退。
一聲驚呼,一陣后退后,往往便伴隨著響亮的歡呼喝彩。
“好本領!”
“不知與那位安公變成的猛虎比如何……”
“真是好法術!”
“得下不少功夫吧!”
圍觀之人身在聚仙府,深諳互相抬轎之道,并不吝嗇夸贊之言。
見到四周眾人驚訝的眼神,聽見這些吹捧的話語,中年道人神情不改,只沉聲道:
“貧道這手法術,名為御物之術,乃是正統道家仙術,可用意念操縱世間萬物,貧道最擅操控刀劍,一念心中起,一劍天上來,又萬劍齊飛,任它什么妖魔鬼怪看見了,也只有懼怕退去的份!”
隨即看見太子也來了身邊,中年道人更加來了勁,放開了展示本領。
飛刀在空中疾飛,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好幾次都更加驚險的從圍觀者面前飛過去,好讓他們知曉,這飛刀究竟有多快多凌厲,讓他們真切感受自己這番本領的厲害,也讓他們感受自己對這些飛刀如同手臂一樣的熟練控制。
就連太子身邊的護衛對此也十分緊張,將太子牢牢護在中間,目光緊盯著空中的飛刀。
“無妨無妨……”
太子老臉微紅,反而推開護衛,主動走上前去:
“這位陶道長之名本宮早已聽說過,他進聚仙府已經好幾年了,何況本宮今日來此,拜訪的便是我大姜的奇人高人,這么小心給誰看?”
說著頓了一下,又看了眼一旁臺階上:
“身后可還有樊天師呢。”
身邊眾人一聽,都覺太子有些氣魄。
中年道人則是表演得更來勁了。
奈何他沒有傷太子的意,太子卻因此前連喝三杯酒,有些飄飄然,一下腳步不穩,便往前跌撞而去。
一柄飛刀環繞人群,正要飛到那里!
眾多護衛一驚,紛紛上前。
中年道人也是神情陡然一凝,眼睛都睜圓了,本來用意念就可控制的飛刀,硬是忍不住加上了手上的動作,用力一揮。
“刷!”
飛刀急速轉向,刀尖微抬幾分,斜著射向另一邊。
如今那里站的,正是兩名道人,還有一名站在身邊的抱刀武人。
修道之人,最怕就是這種攻擊。
這中年道人頗有本領。
這飛刀也來得又快又急。
射向的正是林覺面門。
林覺雖是修道之人,然而他早就看見了這人,也早就看見了他的法術與飛刀,自然是有準備的。
不過他的反應終究不如身邊武人。
只見羅公將刀鞘一抬——
當的一聲!刀鞘尾部包的黃銅剛好打在這柄飛刀的尖部刀身,頓時將之打得往上飛起,一眨眼就不知飛了多高。
待得眾人將目光投過來時,只見到神情平靜的林覺,還有風輕云淡的樊天師,一名戴著斗笠抱著長刀的武人將手往前伸出,手掌攤開,那柄飛刀便正好落下來,落到他的手中。
是差不多一尺長的一把飛刀,像是一把匕首,刀身雪亮,其中一面卻又用鮮血畫著一個玄妙的符號。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而太子身邊的侍衛則全都眼神凝重,或是神情呆滯,看著這名抱刀武人。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就如此前他們看見這么多法術本領,也不知其中玄妙與厲害一樣,此時身邊之人都為武人這一手而驚呼喝彩,唯有他們看得出武人的這一手本領究竟有多驚人與難得。
此時那名年輕些的道人已經將飛刀接了過來,拿在手中,細細查看。
“原來如此……”
林覺眼中有些驚訝,又有幾分喜色。
狐貍又扭頭把他盯著,眼神依然和此前差不多,明澈而有話說。
“道友的刀。”
林覺在觸碰精血的剎那,就已感覺到了心中的悸感,如此便滿足了,于是只將飛刀往前一丟,飛刀便旋轉著飛向那中年道人,同時提醒一句:
“這門法術雖然厲害,但卻有些危險,即便也可用于表演,可道友耍弄之時,還是小心一些,傷了人就不好了。”
中年道人驚魂未定,松了口氣。
心念一動,飛刀便停在空中。
“多謝道友,多謝提醒。”
中年道人說完,又連忙看向太子:“殿下,可有受驚?”
“沒有的事。”
“貧道有罪。”
“不怪道長……”
那方二人繼續交談。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轉回了那邊,只有幾名侍衛還在將目光往羅公的身上瞄,大抵是來自于武人的崇仰。
林覺則是向身邊的樊天師問道:
“這位道友是誰?”
“這位道友姓陶,多數人便都叫他陶道長,擅長的便是這手御物之術。”樊天師瞄了眼林覺,淡然說道,“道友若是與他惺惺相惜,貧道倒是可以請他來我們的院子,做客詳談,想來他也不會不給貧道面子。”
林覺想了一下,雖說自己大概已經得到了這門法術,不過也算承他的情,結識一下也可以,于是說道:
“若是得空,愿去拜訪他。”
“道友初來京城對路不熟,人也不熟,貧道可為道友做個中間人。”
“如此甚好。”林覺誠心說道,“便多謝樊道友了。”
“小事一樁。”
樊天師也有幾分開心只是不露出來。
就在這時,林覺發現,自己身邊的狐貍又不知跑哪去了,而旁邊又有些雜亂之聲。
循聲看去,才見乃是兩個年輕人,不知為何,竟在這聚仙府的大院中,在太子殿下到來的日子里,扭打了起來。
“你這潑皮無賴!還不還錢!”
“妖怪安敢欺我!”
“我要打死你!”
兩人大聲喊著,面紅耳赤,衣服都扯爛了。
有人連忙上去拉架。
問四周人他們為何爭執,卻都沒人知道原因,只道他們先前還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不知怎的就吵了起來,隨即便打起來了。
細聽他們的言語,也覺得不對。
像是中了邪一樣。
唯有一只白狐站在旁邊柳樹的樹枝上,伸長了脖子,一臉新奇的把他們盯著。
又扭過頭,看向林覺。
請他來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