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胳膊腫得老大,泛著不正常的青黑,顯然也被毒蛇給咬了。
但咬她的蛇毒性應該不是那么重,要不然她也不可能還堅挺的清醒著。
“救……救我……”顧蘭蘭努力朝大家伸出手。
大隊的人看到她這副慘樣,全都震驚了。
“天啊,顧老婆子,你孫女也被蛇咬了,你怎么也不管管?”有人不滿地指責。
可顧老婆子卻潑辣地翻了個白眼,“呸!誰說這個賠錢貨是我孫女了?再過兩天她的親爹親娘就要找來了,到時候讓他們出錢治唄,反正我看她也沒傷得多重,又死不了。你們也別在這跟我說什么風涼話!你們要是真這么好心,她去醫院的錢你們出唄,到時候讓她親爹親娘還你們。”
原本還想要繼續勸說的村民聞言,一個個的全噤了聲。
打個血清十幾塊,住院加其他的用藥少說二十。
他們一大家子人整年也就頂多能存到這么多,誰舍得拿出來幫別人家的孩子。
自家的女娃娃都沒幾個舍得花這么多錢救的。
顧老婆子見大家這樣,臉上的神色變得愈發得意。
然后抬腳,重重踹了馮荷花一腿。
“還傻站在這干什么?還不趕緊把你養得賠錢貨拖進去,是嫌丟得臉還不夠多?”她惡聲惡氣地罵道。
馮荷花瑟縮了下脖子,立刻走到顧蘭蘭身邊,抓著她的胳膊就往房間里拖。
“救命啊!殺人啦!顧家的人不給我治蛇毒就是想要害死我!”顧蘭蘭嚇得發出尖銳的爆鳴。
王和平皺了皺眉,想要開口規勸。
可下一秒,顧蘭蘭的視線就直直地落在了被林少琛,半護在身后的顧薇身上。
她的眼底迸發出驚天的恨意,扯著嗓子嘶吼:“顧薇,你霸占了我十九年的人生,你怎么好意思在這里看戲?你不是有錢嗎?我解毒住院的錢就該你來出。”
顧薇見這顧家的黑鍋終究是落到了自己頭上,忍不住嫌棄地呲了呲牙。
“你們顧家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只是過來問是什么情況。但你要是確定兩家孩子真的抱錯了,那我現在可就得去公安局報案了。要知道在十九年前就偷京都領導家的孩子,這有很大的概率可能就是敵特別有用心的行為。大隊的榮譽固然重要,但國家安全高于一切。”顧薇昂揚起下巴,大義凌然地道。
當然報公安是絕對不可能報公安的。
畢竟她多活了三十年,很清楚兩邊的顧家人都跟敵特沒有半毛錢關系。
她也不可能撕掉豐收大隊評選先進大隊的保護傘。
要知道從今年到明年三四月份獎勵發放下來,那可是足足七個月的好日子。
其他圍觀的村民則一個個都跟吃了蒼蠅似的
明明惡心的要死,還不能說什么反對的話。
顧老婆子臉色猛的一變,揚起胳膊就撲向了顧蘭蘭。
“你這個腦子不好使的賠錢貨,還想害死我們一家?我就說這幾天怎么鬧出這么多事,肯定都是你這個沒良心的搞得鬼。”她用力撕扯著顧蘭蘭的頭發,巴掌一下接一下地抽在顧蘭蘭的臉上。
“救……救命啊!殺人啦!”顧蘭蘭凄厲的慘叫劃破晨曦,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和平不贊同的黑沉著張臉,剛想要勸。
結果就聽見顧蘭蘭發出聲尖銳的嘶鳴,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顧薇眼底頓時升起濃濃的欣喜,歡快地大喊:“殺人啦!顧老婆子殺了顧蘭蘭!大家快報公安啊!”
村民下意識想要阻止,可顧老婆子真是當著這么多人打死了顧蘭蘭,那他們誰都不敢跳出來包庇。
顧老婆子自己也愣住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那軟綿綿的顧蘭蘭,她嚇得把人猛地扔到地上,然后求救似地看向圍觀的村里人。
可發現所有人眼里全是忿恨的怒火,她一個腿軟跪坐到了地上。
“我沒有殺人!顧蘭蘭這個小賤人就是裝的!”顧老婆子顫抖著大聲辯解。
見沒有人附和,她連滾帶爬地沖到顧蘭蘭面前,抬起手一個巴掌接一個巴掌抽在顧蘭蘭臉上。
“你這個小賤人還敢裝死!你醒過來!你趕緊給我醒過來!”
昏迷中的顧蘭蘭感覺到痛意,本能的皺緊了眉頭。
結果這個樣子落在顧老婆子的眼中,就更是在裝腔作勢了。
她的巴掌干脆變成了用指甲撓,沒兩下便把顧蘭蘭給撓得血肉模糊。
王和平偷偷看了眼林少琛,見他已經撇開了腦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這才出聲制止:“好了,照你這么打下去,顧蘭蘭不死也得死了。”
顧老婆子還想要辯解,可王和平卻懶得聽她廢話。
“行了,三個人一起送去醫院,費用先走大隊的公賬,等到了秋收再從你們的糧食里扣。”
他的媳婦趕忙和妯娌一起,架起顧蘭蘭就往牛車上放。
顧老婆子見沒了辦法,只能咬著牙恨恨地瞪向顧薇。
可顧薇卻揚了揚下巴,諷刺道:“你還是先祈禱顧蘭蘭別真有個在長兩短吧,不然你就得殺人償命,你們全家都會成為豐收大隊的罪人。”
顧老婆子嚇得臉色灰白,唇瓣都止不住地顫抖。
她也不敢再跟顧薇扯犢子了,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就追上了牛車。
王和平這才看向圍觀的村民,催促:“好了,這都七點了,今天的活還要不要干了!”
在那小聲八卦著的眾人,趕忙往田埂上跑。
王和平背著手走在最后面。
等到田埂上看了圈,沒有見到章晉的身景,他的神色頓時肅穆冷沉。
“病情已經確定了?”王和平站在林少琛身旁,壓低了音量詢問。
林少琛冷著臉點了點頭,一雙修長烏沉的眼睛睨著他。
這讓王和平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了喉間。
仔細斟酌了半天,他才語氣堅定地道:“章同志的病我還是覺得應該先讓顧薇同志來進行治療,先確定需要的治療時間,要是沒有效果再進行上報。你要是擔上面會追究她延誤治療,我們可以選擇隱瞞她治療的這件事。”
“能治療肺結核的醫生水平都很高,你覺得他們能看不出來章叔用過中藥治療?”林少琛聲音冷沉如水的質問。
王和平有些煩躁地道:“現在上報就會有一大堆不清楚底線的人過來,還有林團長,你難道不覺得這事太湊巧了嗎?之前你過來大半年什么事都沒有,偏偏資料送出去的第二天她就找過來了。現在又出了個肺結核的事,像是在逼得我們不得不放人進來。
林團長,你也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五年的領導,敵人的陰謀詭計、糖衣炮打,會不會做到這種地步,你難道不清楚?”
之前王和確實覺得顧薇是個無辜的好同志,但這事一出很難讓王和平不去多想。
他們大隊雖然不富裕,但也絕對不苦。
天冷的日子溫度也不過零度左右徘徊,對待牛棚里的那些人更是算友好的了。
怎么章晉兩口子就能得上肺結核這種病。
“這種方法太興師動眾,容易引起懷疑,敵特不可能用這種蠢辦法。”林少琛斬釘截鐵的否認。
王和平見他這種態度,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深意。
“林團長,你不覺得你對顧薇同志過于信任了嗎?”他冷著聲提醒。
美人計可不是單純的找個所謂美人,而是找到那個最能打動任務目標的美人。
之前的二十四年,林少琛拒絕履行婚約,也無視身邊形形色色女同志的示好。
可偏偏顧薇來的第一天晚上,兩人就確定要結婚。
現在才過去多久,面對這么重要的事情,這個被大領導委以重任的林團長,就開始色令智昏的去信任他的小媳婦。
“他既然不可信,那就先找理由調走,我們慢慢想辦找人治療章叔。”林少琛冷眸掃了王和平一樣,語氣沁涼的提議。
可王和平聞言卻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你該不會是怕顧薇同志被感染上,趁機找理由把她調走吧?”他擰著眉,滿是懷疑地問。
林少琛冷冰冰地嗤笑了聲:“信任她就調專業醫生過來,不信任她,直接找理由轉走仔細調查,這才是最優解。”
林少琛不否認自己的私心。
他確實是不想嬌嬌弱弱的小媳婦染上肺結核,但他提出的兩個方法也是最穩妥的。
王和平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繼續規勸:“你說的我也認同,但我身為大隊長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你兩個方案無論是哪一種,我們大隊的先進評選都會泡湯。住在牛棚里的幾位老教授出事,以后要是能有重新啟用他們的那天,柴彥博也肯定會被處分。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讓顧薇同志試著治下,要是能治好了不僅對我們好,也能洗清她身上的嫌疑,這是一舉三得的事。你之前結婚不是沒有政審嘛,我們就全當這次試探是政審了,你接下來也能安心,這對你們小夫妻的感情也是件好事。”
林少琛薄涼的唇緊抿成一根直線,卻沒有立刻拒絕。
王和平一見他這樣就知有戲,立刻沖鉆在稻田里還時不時探出顆腦袋看向他們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顧薇眼睛一亮,拍了拍手上的土就快步走了過來。
“等會我來問她。”林少琛壓低了聲音,冷冷地道。
王和平自然不會唱反調,輕輕應了聲。
等顧薇走到他們身邊,林少琛先是不悅地皺著眉,看了眼她那雙滿是泥巴的小手。
“不是說了,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先別干活?”他語氣森然地問。
顧薇也沒因為他的語氣而生氣,反而瞇著眼眸笑道:“我沒有干活,就是蹲在田里無聊,手欠的在泥里搗鼓了兩下。”
林少琛見她這副孩子心性,升到喉腔的火氣又生生壓了回去。
“大隊長叫你過來,是想商量下章叔的事該怎么解決。”林少琛神色嚴肅地道。
顧薇乖軟地點點頭,但說出來的話卻直插重點。
“你們是既想讓我治,又怕我治不好,更怕章叔得的真是肺結核,我要是沒治好病情擴散,大隊和革.委會要受到的處分更嚴重。”
王和平沒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會用最軟萌的聲音,說出毫不留情面的犀利話語,頓時尷尬的臉都抬不起來。
尤其是他還嚴重懷疑顧薇是個敵特。
倒是林少琛依舊能做到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樣。
“嗯,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雖然他跟眼前的小姑娘相處沒幾天,但看了她幾次坑人的操作,總覺得她可能會有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想法。
果然顧薇甚至連想都沒想,就脆生生地道:“我三天就能壓下章叔的病情,今天跟大隊長說懷疑可能是肺結核,大隊長也需要過來看看確認下。為了重視去醫院詢問下肺結核的癥狀,又剛好被顧家的事耽誤下,再想往革.委會那邊報就是明天的事。
明天要是革.委會臨時有點什么事,你在那邊等了一下,晚上才見到他們,連夜去醫院再次確認。為了不引起恐慌第三天再一起過來確認,仔細觀察一整天,基本上就能看到我已經把章叔的病情控制下來了。
寫材料、開會商議決定,再市內先尋找靠譜的醫生,那又是兩三天過去了。那個時候章叔的病情基本上也已經好了大半,你們也能相信我的醫術。有人來問,大不了就笑笑解釋是你們小題大做,搞錯了唄。”
林少琛和王和平見聽著她的侃侃而談,嘴角都忍不住地抽抽了下。
她這小小年紀又是個女同志,不僅會打官腔,而且這熟練程度沒個十幾二十年是絕對辦不到的。
每一步都留下登記和證人,能治好、不能治好都有一套完美說辭。
尤其是林少琛這次帶著任務過來,為了安全起見還要部隊那邊做決定,謹慎點就更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就算最后真因為這三五天耽誤了事,他們也全都不會落下個瀆職的罪名。
頂多也就只能罵罵他們做事磨蹭、畏首畏尾。
哪怕真的要處分他們,也不可能是多嚴厲的那種。
王和平深吸了口氣,重重拍了拍林少琛的肩膀,“你這小媳婦還好不當官,不然指不定得是個滑不丟溜的大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