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此言一出,不止朱尚忠瞠目錯愕,一旁的黎長風和許悠然亦是多有震驚,甚至連站在眾人對面的麻衣女子都顯露驚訝神情。
短暫的愕然之后,朱尚忠回過神來疑惑追問,“這跟你姓啥有啥關系呀?”
“前輩應該與某位大夏皇族有過過節,故此對姓夏之人多有仇恨。”夏玄回答的是朱尚忠的問題,但眼睛看的卻是麻衣女子。
麻衣女子面色陰沉,鼻翼微微抖動。
不見麻衣女子接話,朱尚忠便依舊存疑,“真的假的?人家也沒說啥呀,你是咋知道的?”
夏玄平靜說道,“剛才你喊出我名字之時,前輩曾有皺眉舉動,當時我還不明所以,直待前輩逐一詢問你們的姓名,我這才知道她在確定你們的姓氏,進而決定是將你們一同殺掉,還是放你們離開。”
“我的娘啊,這咋還扯上我了呢,”朱尚忠咧嘴苦笑,“我可是一片好心哪,我是想跟前輩套個近乎,誰知道她討厭姓夏的。”
直到此時亦不見麻衣女子發聲否認,黎長風便知道夏玄很可能猜對了,為免事態繼續惡化,黎長風急忙沖那麻衣女子拱手說道,“前輩的過往我們不敢探究,但前輩動手之前詢問我們的姓名,說明前輩并非嗜血好殺之人,還請前輩明辨是非,莫要將他人的過錯歸咎我等。”
“是啊,是啊,”朱尚忠急切接話,“都說冤有頭債有主,誰得罪了你你找誰去呀,哪能抓不著青蛙打蛤蟆。”
眼見夏玄等人處境堪憂,許悠然亦是自責非常,再度懇求表態,“今日之事全因晚輩而起,前輩若要怪罪晚輩愿擔責受罰,只求前輩明察秋毫,莫要殃及無辜。”
麻衣女子看了看黎長風三人,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夏玄,隨后冷聲開口,“我剛才說過了,你們若是不走,就留下與他陪葬。”
眼見麻衣女子態度堅決,黎長風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麻衣女子再度說道,“他讓你們走,你們走就是了,你們此時走了,不但可以去了他的后顧之憂,還能保全你們的舟船,稍后他與我對戰,即便力有不逮亦可施展法術遁逃抽身,這般周詳智慧的安排,你們為何執拗違逆?”
雖然聽出麻衣女子言語之中多有嘲諷,夏玄卻不曾出言反駁,只因麻衣女子所說正是他心中所想。
唯恐己方不接話會使得麻衣女子立刻動手,許悠然只能沖在前面,“前輩慧眼如炬,明窺就里,即便他確有這般想法,亦不過是為了全身自保,絕非自作聰明,還請前輩念在事出有因,我們又不曾傷您坐騎分毫的份上,高抬貴手,放我們離去吧。”
許悠然的這番話貌似起了作用,麻衣女子隨口接話,“你們冒犯了玄鳥,我沒有將你們全部留下已是開恩抬手,休要不知進退,得寸進尺。”
黎長風開口說道,“前輩乃世外高人,神仙人物,只因我們冒犯了您的坐騎,您就取我們性命,可有小題大做,恃強凌弱之嫌?”
”麻衣女子冷聲說道,“在你們看來冒犯了玄鳥不是什么太大的過錯,但是在我看來卻是罪大惡極,非死不足以贖罪。”
“你這么說就是不講理了,”朱尚忠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就因為它是你的坐騎就金貴,就因為我們不認識你就該死?”
“我要殺掉你們并不是因為玄鳥是我的坐騎,”麻衣女子不怒反笑,“而是這世上有千千萬萬個你們這般的凡夫俗子,但玄鳥只有它一個,你們在我眼中如同江鯽螻蟻,多一個少一個無甚區別。”
黎長風等人與麻衣女子說話之際,夏玄一直在快速思慮,在這短暫的片刻他做了三件事情,一是將自己所能施展的所有法術自腦海里梳理了一遍,以求稍后動手時可以信手拈來,連貫施為。
二是估算了與麻衣女子動手有幾成勝算,雖然此前自己曾在皇城神宮擊殺過天仙修為的神靈,但那次對方剛剛沖出禁錮,尚未恢復靈氣修為,而眼前的麻衣女子可是有備而來,正面迎戰天仙修為的對手,自己一點勝算都沒有。
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權衡要不要以通靈御獸法術嘗試左右黑鳥的情緒,令黑鳥消除對己方眾人的敵意并向麻衣女子傳遞放過己方眾人的信息,奈何由于尚未晉身深紫太玄,他的通靈御獸法術便多有受限,他沒把握左右黑鳥的情緒,唯恐弄巧成拙,亦不敢貿然嘗試。
麻衣女子先前的這番言語再度激怒了朱尚忠,但不等他出言反譏,黎長風便搶先開口,“前輩所言極是,世上的凡夫俗子確如江鯽螻蟻,但您常年避世海外,可曾見過有凡夫俗子乘船渡海,漂洋至此?”
“幾乎所有凡夫俗子都自認為與眾不同,實則皆是庸俗不堪,雷同重復。”麻衣女子多有輕蔑。
黎長風手指夏玄,正色說道,“總有一些人與眾不同,他便是。”
麻衣女子不以為然,不屑撇嘴。
“前輩可曾想過他為何如此年輕卻是一頭白發?”黎長風出言問道。
麻衣女子挑眉看了夏玄一眼,沒有接話,不過明顯可以看出她在等黎長風講說下文。
眼見黎長風試圖說出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夏玄心中多有別扭,他并不希望自己的過往被人知曉并以此博取同情,本想出言阻止黎長風講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因黎長風講說自己的過往并不是為了博取同情,而是向麻衣女子證明世人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庸俗雷同,總有一些人是不一樣的。
黎長風隨后意簡言賅的將夏玄當日自皇城的所作所為說了出來,對于如何營救黃七黎長風只是一語帶過,只說夏玄如何耗盡陽壽借助靈犀玉樹復活了那數萬陰兵。
聽得黎長風講說,麻衣女子果然震驚動容,再度轉頭看向夏玄,此前她曾多次打量夏玄,都是帶著輕蔑和不屑的,唯有這次是帶著觀察和驚訝的。
眼見麻衣女子的態度有所松動,朱尚忠急忙趁熱打鐵,“前輩,他還沒斷奶爹媽就被朝廷給殺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些年一點兒福也沒享,靠給人打鐵和修馬蹄子吃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幾天,姓夏的也不都是一伙的呀,他是被姓夏的一直追殺的那個,你為難他干啥呀?”
聽得黎長風和朱尚忠講說自己的過往,夏玄心中百感交集,多有羞惱,雖然二人所說確是實情,但男人的自尊令他不屑以自己的悲慘過往博取同情,這令他感覺到氣憤和羞愧。
似乎猜到夏玄心中所想,麻衣女子再度看向夏玄,“這位少年,我并不知道你的過往,聽得他們的講說方知你的確與眾不同,我為剛才的輕慢和無禮向你們道歉。”
麻衣女子此言一出,夏玄好生震驚,他沒想到對方的態度會轉變這么大,更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向自己道歉,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麻衣女子顯露出的強勢和傲慢是源自對己方眾人修為的蔑視,現在才知道麻衣女子先前之所以看不起己方眾人是因為在她看來己方眾人與凡夫俗子沒有任何不同,而凡夫俗子在此人的心目中都是卑賤庸俗的存在,而對世人的失望也正是此人離群寡居的原因。
由于太過震驚,夏玄并不曾立刻答話,黎長風反應很快,急忙出言接話,“前輩言重了,我們與您講說往事并非貪生怕死,只是不希望您誤會和輕視他。”
“你不用顧及他的顏面,”麻衣女子搖頭說道,“他應該感謝你們,如果不知道他的心性和過往,他今天真會死在這里。”
眼見麻衣女子言語刻薄,絲毫不給夏玄留情面,黎長風暗自皺眉,正思考如何為夏玄挽回顏面,麻衣女子隨口問道,“我可曾言過其實?”
夏玄沒有接話,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隨著一股強大威壓的悄然籠罩,他突然發現自己彷如身處旋渦泥潭,不但手腳不得移動,甚至連抬頭張口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