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深夜,朱尚忠本以為夏玄會帶著自己和黎長風回返住處,不曾想三人現身之處依舊是一片山野,而自皇城傳出的慘叫仍然縈繞在耳畔,定睛細看,卻發現三人此時仍在皇城地界,只不過由東山變成了西山。
“哎呀,你怎么又跑西山來了,”朱尚忠無奈嘆氣,“這鬼哭狼嚎的怪動靜你還沒聽夠啊?”
“還有正事兒不曾做完。”夏玄隨口說道。
朱尚忠笑問,“還有啥正事兒?你非得看著他們明天一大早成群結隊的出殯才解氣呀?”
朱尚忠言罷,黎長風接話問道,“你可是想看看他們接下來還會請來什么神靈?”
“也不是,”夏玄搖頭,“今晚城里死了不少人,我想趁機抓些鬼魂備用。”
“用來尋找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黎長風追問。
夏玄點了點頭,“被打散的三魂七魄移動速度太快,無法借助身法追蹤跟隨,只能多備一些鬼魂。”
“抓鬼得用法器呀,你之前也沒準備,怎么抓?抓了放哪兒?”朱尚忠說道。
“我可以畫寫聚陰符封印鬼魂,無需借助其他法器。”夏玄說道。
朱尚忠打了個哈欠,“鬼還不有的是嗎,到時候現抓不行嗎,非得提前抓。”
夏玄隨口解釋,“鬼魂的確隨處可見,但并不是所有鬼魂都是兇煞冥頑的厲鬼,尋常陰魂不應該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行啊,抓鬼我也會一點兒,我跟你一起進城。”朱尚忠說道。
眼見朱尚忠哈欠連天,夏玄便出言說道,“你困了,我先將你送回去吧。”
“不不不,這事兒也挺有意思,我跟你一起去。”朱尚忠說到此處突然抬手東指,“快看,那群蠢貨把咱喝剩下的那壇酒拿走了。”
二人循著朱尚忠所指抬頭東望,此時姜琳等人已經帶著那個傻子飛掠回城,其中一人手里拿的正是三人留下的那個酒壇,先前姜琳等人回返之時恰好看到朱尚忠自酒壇里往外倒酒,故此才會誤以為酒壇里裝的是解藥。
待姜琳等人回城,夏玄再施土遁,帶著二人現身城中。
來到城中,感染瘟毒之人的凄厲慘叫越發刺耳瘆人,有夔牛靈骨連通陰陽,無需作法夏玄亦能看到陰魂,這些陰魂大多處于渾噩茫然狀態,神情呆滯,漫無目的的游蕩在城中各處。
“怎么感覺城里的道兒都是歪的?”朱尚忠皺眉四顧,不等二人接話,他便反應了過來,“哦,我知道了,你干的。”
夏玄沒有接話,徑直帶著二人去往城中主道,主道上游蕩的陰魂更多。
雖然事后朝廷對城池進行了修整,卻還是可以看出街道和房舍修補的痕跡,城中主道足足填補了兩丈多寬,而主道兩側的那些房屋破損的尤為嚴重,不少房屋直至今日亦不曾徹底修復。
鬼是人的三魂七魄,生前是好人,死后也是好鬼,生前是壞人,死后就是壞鬼,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就是人的本性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至于人之初性本善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后天的教化固然重要,但決定一個人心性的主要原因還是血脈的遺傳,說的直白一些就是好壞都是天生的。
區分鬼魂的好壞也很簡單,好鬼不會攻擊人,而惡鬼會,實則不管是好鬼還是惡鬼,頭七之前神識都是不完整的,它們會忘記很多事情,除非有很強的執念,才可能記住一兩件對它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好鬼不攻擊人是因為它們本來就沒有害人的念頭,而惡鬼之所以攻擊人也不是誰得罪了它們,而是它們骨子里就喜歡傷害別人,什么都不因為,就是單純的壞。
抓鬼也很簡單,只需斂藏靈氣,壓住陽氣,鬼魂就會主動靠過來,如果一個人身體好,運勢旺,陽氣足,鬼魂是近不得身的,只有陽氣弱的時候鬼魂可能近身,而它們靠近人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九成以上的鬼魂是抱著求助的心理靠近活人的,但它們的神識并不完整,意念也并不強烈,有很多靠近活人之后連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忘了。
還有一成是抱著害人的目的靠近活人的,它們死前心里充滿了怨氣和戾氣,看誰都不順眼,至于是不是殃及無辜它們不管,甚至連自己心里為何充滿了怨氣也不記得了,就是想傷害別人,發泄不滿。
聚陰符夏玄早就畫好了,只要有惡鬼試圖攻擊他們,他就會隨手拿下,盡管這些毫無道行的惡鬼并不能直接傷害活人,更不能奪舍附身,但它們的怨恨之氣和濃重的陰氣會影響活人的氣息和情緒,使人憤怒暴躁亦或是無端的情緒失控。
朱尚忠也能看到那些張牙舞爪的沖上來試圖攻擊幾人的惡鬼,眼見它們自不量力的沖上來找死,忍不住撇嘴罵道,“真他娘的犯賤,又熊又不老實。”
“這些都是天生的賤人。”夏玄隨口說道,不管是玄宗典籍還是梁州陰術,都有人分貴賤的說法,區分貴賤的自然不是財富和地位,而是品行和德操,品行高尚的為貴人,人品卑劣的為賤人。
“哎,你說這些鬼魂最后都會去哪兒?”朱尚忠隨口問道。
夏玄此時正在捉鬼封存,無暇接話,一旁的黎長風便接過了話頭兒,“倘若去往陰間的通道不曾封閉,大部分的陰魂都會去往陰間,只有很少的一些會因為執念強烈而滯留人間。不過眼下去往陰間的通道被九州盟封閉了,陰魂去不得陰間,只能自人間徘徊,隨著時間的推移,魂氣會越來越淡,最終徹底消失。”
“那些有道行的厲鬼是咋回事兒?”朱尚忠又問。
“執念太強,”黎長風說道,“實則能夠滯留人間的也并不只有厲鬼,只要執念足夠強烈,就能長時間滯留人間。”
朱尚忠抬手摸了把臉,轉而又問,“十個鬼里面有幾個執念強,能一直留在人間的?”
黎長風搖頭,“一個都沒有,大部分鬼魂頭七過后都會離開,能夠憑借執念滯留人間的萬中無一。”
“這么少?”朱尚忠大感意外。
黎長風微笑點頭,“就這么少,世人都自認為與眾不同,實則真正與眾不同的人少之又少,而意念強烈,不忘初心的更是極為罕見。”
“哦。”朱尚忠似懂非懂。
見此情形,黎長風再度說道,“我隨便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改嫁續弦之人比比皆是,但所有改嫁續弦之人在喪偶之初都是信誓旦旦要孤獨終身的,但又有幾人能夠真正做到?此為發心者眾,守心者寡。”
黎長風說完這番話便有些后悔了,只因夏玄眼下面臨的就是這種情況,不過轉念之后她便不后悔了,原因有二,一是她知道夏玄永遠都不會背離初心,二是她逐漸發現夏玄與黃七之間更多的是友情而非愛情,而區分愛情和友情也很簡單,只要沒有肌膚之親就永遠是友情,而一旦有了肌膚之親,哪怕只有一次,亦是愛情。
“你到底帶了多少符咒啊,怎么還沒抓夠?”朱尚忠沖夏玄說道。
“我帶了二十四張,這是最后一張了。”夏玄說道。
“快點兒,我讓他們吵的腦瓜子疼。”朱尚忠催促。
“好了,好了。”夏玄將最后一張封印了陰魂的聚陰符折疊收起。
“快走吧,再不走我要睡在大街上了。”朱尚忠又催。
夏玄聞言急忙取出土遁符咒,不過就在其準備作法離去之時,突然發現一道白光自西面天際疾飛而至,到得皇城后山消失不見。
“什么玩意兒?”朱尚忠亦看到了那道白光。
夏玄沒有接話,而是皺眉看向一旁的黎長風。
黎長風亦是神情凝重,眉頭緊鎖,“太靈修為?”
“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