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夏玄的說法,朱尚忠并不茍同,“你說的也太玄乎了吧,連呼風喚雨都是雕蟲小技?那什么法術才算雕蟲大技?”
夏玄拿起茶壺為朱尚忠和自己倒茶,與此同時出言說道,“雕蟲大技可多了去了,像什么移山動岳,翻江倒海,反逆陰陽,倒轉乾坤,這些都能算是雕蟲大技。”
朱尚忠回頭看向夏玄,“后面兩句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在玄云宗的西山祖陵里。”夏玄端杯喝茶,店主送的茶很是普通,但他卻喝著很是順口,只因茶葉向來都不便宜,他早年幾乎沒喝過茶,偶爾喝上一次便是這種普通的大葉粗茶,最好的并不一定是昂貴的,稀有的,而是熟悉的,習慣的。
就在夏玄認為朱尚忠會追問反逆陰陽和倒轉乾坤究竟是什么意思之時,朱尚忠卻問了個別的問題,“咱接下來去哪兒?”
“沒什么固定的去處,你想去哪兒?”夏玄隨口反問。
“北方開春兒還是有點兒冷,咱去南邊兒待幾天吧,”朱尚忠說道,“找個水清的小河洗個澡,順便再試試玄靈珠能不能辟水。”
“可以,”夏玄點頭,“何時動身?”
朱尚忠離座起身,“吃飽了犯困,先回屋睡一覺再說。”
二人離開前廳回到后院兒,出得前廳雨停,進得正屋雨下。
眼見夏玄也要往東屋來,朱尚忠隨手推了他一把,“黎神醫走了,西屋空出來了,你去西屋睡去,別來跟我擠。”
夏玄無奈,只能去了西屋。
夏玄昨夜睡得很晚,原本也有些困了,但躺倒之后卻是睡意全無,只因西屋的被褥上殘留有黎長風的氣息,這是一種年輕女子特有的清新氣息,倒不至于令其心猿意馬,卻也使他多有別扭。
別扭了一陣兒,困意上涌,逐漸也就睡著了,練氣之人氣定神閑,很少做夢,但夏玄此番竟然做夢了,實則也不是夢,因為夢中沒有什么具體的事情,也沒有具體的人,有的只是女人的氣息,也不是旖旎的春.夢,夢中的氣息也不屬于黃七和黎長風,而是屬于另外一個女人。
沒睡多久夏玄就醒了,但他不敢徹底醒過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醒過來就會忘記夢中那個女人的氣息,而一旦忘記了那個氣息,醒來之后就很難回憶起夢中那個女人的氣息屬于誰。
夏玄自半睡半醒之間小心翼翼的回憶著那股氣息,那個女人的氣息他并不完全陌生,此前肯定自何處聞到過,但那貌似是很遙遠,很縹緲的事情。
這些年夏玄跟著姬有德走街串巷,女人也接觸過不少,但他卻能肯定夢中出現的氣息不屬于自己早年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
恍惚之間,夏玄猛然找到了夢中那股女子氣息的主人,是子許,當年他曾在山洞里與已經死去的子許待過一段時間,當時二人近在咫尺,他能聞嗅到子許身上的氣味。
雖然找到了答案,夏玄卻并不滿意,只因他雖然確定夢中的氣息就屬于子許,卻也記得與自己當日自山洞里聞到的氣息略有差別,人在斷氣之后氣息會發生變化,由此可見夢中的氣息應該屬于子許活著的時候。
但在此之前他只在鎮子上見過子許,那時候雙方距離挺遠,他聞不到子許身上的氣味。
朦朧之中夏玄努力回憶,良久過后突然想起姬有德留給自己的那封遺書,姬有德在書中曾經詳細講述了事發當日的經過,據姬有德所說,當日眾人帶他自皇城突圍之時,子許是將他裹在懷里的,夢中那股令他感覺有些熟悉且能夠令他感覺安心的氣息,應該是當年自己自子許懷中聞到的。
這一最終推論令夏玄感覺到不可思議,原因也很簡單,夏洪等人當年謀反時他仍在襁褓之中,按理說那時候他是記不住任何事情的。
想到子許,夏玄隨即想到了姬有德和羋正等人,忠臣哪,這些人全是忠臣,每個人都擔得起義薄云天,他慶幸自己當日逆天作法,復活了包括羋正和姬千尋在內的三萬將士,對他們的忠義進行了褒獎,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兩件事情,一是讓好人吃虧,二是讓壞人占便宜,此前一段時間之所以一直窩火憋氣,正是因為無法區分哪些人喝過血水,無法讓這些壞人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承擔后果,付出代價。
想到此處,夏玄對黎百草父女二人滿是感激,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將永遠無法為黃七徹底報仇,而今以瘟疫懲之,當真做到了明察秋毫,一網打盡。
感激二人的同時,夏玄又開始反省二人對自己的幫助自己是不是受之有愧,之所以生出這種疑問乃是因為在這父女二人看來,自己當日之所以答應姜召三年之內不去尋仇,主要是為了保全黎百草的性命,但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他拿不準,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在潛意識當中,子許和姬有德都是等同于親生父母的重要存在,他決不允許二人死無全尸。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夏玄都在梳理斟酌,他必須一五一十的弄明白,理清楚,當日之所以寬限對方三年,為了保全子許和姬有德的尸體,以及為了保全黎百草的性命,這兩者究竟各占了幾成。
而他得出的最終結論是五五,各占一半。
得出了這樣的結果,夏玄心里也就坦然了,在別人看來這些事情并不重要,但是在他眼里卻無比重要,只因他不允許自己分明沒做什么卻平白無故的承受了別人的感激,也不允許自己分明只付出了三分,對方卻領了七分的情,不是自己該得的,自己決不能要。
反之亦然,他也決不允許別人分明對自己只有三分好,卻試圖讓自己領七分情,因為此舉等同對自己進行欺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自己可以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但對方卻不能只付出了滴水卻讓自己領涌泉的情。
情理,情理,應該講情,但更應該講理,如果不跟對方講理,對方甚至不會明白你跟她講了情,如果誰說講情就不該講理,那此人就是在妖言惑眾,禍亂人間,理應天打雷劈,千刀萬剮。
傍晚時分,朱尚忠醒了,打著哈欠穿鞋下地。
就在夏玄以為朱尚忠要來西屋時,朱尚忠卻推開了正屋的房門。
就在夏玄認為朱尚忠要出門如廁之時,門口卻傳來了淅瀝的水聲。
夏玄本想出言制止,轉念過后又忍住了,只因在玄云宗的時候朱尚忠就喜歡尿墻根兒,除了大解幾乎不去茅房。
不多時,水聲消失,朱尚忠來到西屋,坐到炕邊低頭回神,“啥時候走啊?”
“聽你的。”夏玄說道。
“現在走吧,身上黏糊糊的,得洗澡。”朱尚忠說道。
“行。”夏玄下地穿鞋。
朱尚忠坐在炕邊發了會兒懵,隨后去到東屋收拾東西。
夏玄手腳麻利,很快收拾好了包袱,待朱尚忠挎著包袱自東屋出來,隨即取出土遁符咒,帶著他瞬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