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萬里失笑搖頭，心下多少有些無奈。
沈逸幾個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就等著離開，一行人從回去拿東西到離開軍營竟然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朱一暄調整好情緒，打算過去跟他們好好道別，才知道沈逸幾個早走了，不由得郁悶。
從邊境到利州，路程漫漫，他們還要帶著行李和皇帝給的賞賜，趕路的速度根本就快不起來。
好在蘇苔給沈逸寄的那些銀子還在，素來節儉的他第一次奢侈地買了五輛馬車。
一人一輛，分攤到每輛馬車上的東西少了，馬跑起來的速度就快了。
因著帶了御賜的東西，他們壓根不敢在荒郊野嶺逗留，通常都是趕到官家驛站才停下來休息整頓。
半路上天空下起了鵝毛大雪，他們不得不日夜兼程。
與此同時，比他們先行一步的熊開已經回到西門村。
如今的他變得不人不鬼，剛進村就嚇得孩子哇哇大哭，還有那些沒能認出他的村民對他扔石頭，趕他出村。
還是一老婦人看他身殘起了惻隱之心，上前多問了兩句，這才知道他的熊開。
一時間整個西門村都炸了。
牛氏正帶著孫子在家貓冬，聽到外頭吵鬧聲，出去看了一眼，這一眼她當下就淚崩了，“阿開？我的兒啊！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牛氏悲痛大哭，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熊峰看奶奶暈倒，急得大哭，用盡全身力氣要把牛氏弄起來，卻發現怎么都抬不動，“奶奶，奶奶，你別嚇我，我去找人幫忙！”
熊開趕忙上前，用僅剩的一只手掐牛氏人中，使勁兒把牛氏抱起來往屋里走，“峰兒，你娘呢？”
熊峰對眼前的熊開很是陌生，但父子天性，他本能覺得熊開不是壞人，便哭著回道：“我娘不要我和奶奶，家里只有我跟奶奶相依為命。”
熊開面色驟變，“莫春香那個賤人竟然拋棄你們？”
躺在床上的牛氏悠悠轉醒，聽到熊開的話，頓時嚎啕大哭，仿佛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兒啊！娘真的好苦啊！你心心念念，背著悔婚罵名都要娶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她不但不要女兒，不要我這個老婆子，后來連兒子都不管了，明明莫家跟我們是一個村的，她卻一直躲著我們，對我們不聞不問，這些年我和峰兒相依為命，孤苦無依......
原本還有你大姨和你舅舅能照顧我們一些，可.....你表弟戰死，你舅娘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讓我們上門了，你大姨也沒了，我們祖孫倆徹底沒了依靠，要不是峰兒還小，你還沒回來，娘真的撐不下去了！”
“奶奶，峰兒長大了，可以照顧奶奶，奶奶別難過。”熊峰可憐地看著牛氏。
祖孫倆抱在一起痛哭不止。
熊開聽得怒火中燒，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言不合就沖動行事的熊開了。
他先去灶屋生活燒水，把帶回來的肉和糧食翻出來，給牛氏和熊峰做一頓好吃的。
飯菜上桌后，牛氏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了。
熊開追問女兒的情況。
牛氏少不得又要掉眼淚，哽咽著說道：“當初你們出事被抓后，莫春香生了個女兒，她嫌棄孩子是個賠錢貨，再加上你不在，她養活自己都成了問題，又怎么愿意養一個丫頭片子？
于是她想了個法子，把孩子扔到沈家莊去了。”
熊開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從牙縫里擠出一字一句，“然后呢？”
牛氏嘆了口氣，神情哀傷，“我知道她的目的，她是想讓蘇苔給她養女兒，將來等孩子大了再認回來，讓蘇苔人財兩空。
只是她也不想想，蘇苔有兒有女，又怎么會無緣無故養一個棄嬰？那孩子最終被蘇苔隔壁的沈瘸子收養了。
沈瘸子家里窮，沒娶媳婦，只有一個老娘，日子過得苦哈哈的，我知道情況后倒是想去把孩子認回來，可娘沒本事，養活自己和峰兒已經十分艱難，實在無法照顧那么小的嬰兒，只能狠下心來不聞不問。
直到你大姨過世的時候，娘帶著峰兒去奔喪，順道去沈家莊打探了一下，這才知道沈瘸子自從收養了孩子倒是知道上鏡了，這幾年不僅腳踏實地干活，還攢了些銀錢，還蓋了房子。
那孩子被他們養得白白胖胖，干干凈凈，身上的衣裳都沒有補丁，我看孩子日子過得好，就沒再過去打擾。
兒啊！聽娘的，那丫頭在沈瘸子家比待在咱家幸福，咱別去認了！”
熊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默默給牛氏和兒子夾肉。
一家三口吃完飯，熊開才把帶回來其他行李打開，里面就有一包銀子。
“娘，這里有一千兩銀子，我回來之前先去了一趟平安縣，在那邊置辦了一處宅子、一間鋪子以及五十畝良田，現在下雪，村里出來走動的人不多，我連夜送你們去平安縣生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怎么樣？”
牛氏臉色蒼白，還有幾分驚恐，并沒有看到錢財的歡喜，“兒子，你老實跟娘說，這些銀子怎么來的？你怎么置辦下那么多東西的？”
熊開沖她安撫一笑，“你放心，這些錢財都是我憑本事掙來的，不偷不搶，不會有人追究，只是我得罪了一些人，怕連累你們，再加上我如今的樣子，村里閑言碎語肯定不少，與其每天聽那些人背后議論，不如走得遠遠的，耳根子還清凈。”
牛氏松了口氣，不舍搖頭，“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咱們一家剛吃了一頓團圓飯就要分開......”
熊開勸不住牛氏，只好看向熊峰，“兒子，你也是個小大人了，爹相信你可以照顧好奶奶的，對不對？”
熊峰重重點頭。
熊開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眼中滿是疼愛，“那就帶著奶奶去平安縣生活，要是爹這邊的事情能處理好，我就去找你們，我們一家再也不分開。”
熊峰眼睛亮了起來，點頭如搗蒜。
當晚，寒風陣陣，在莫春香惶恐不安的時候，熊開帶著牛氏和熊峰連夜離開村子。
他們身后是一串串深入淺出的腳印，很快就被風雪覆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