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琳瑯番外五:春和景明(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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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春和景明(下)


更新時間:2024年11月11日  作者:空谷流韻  分類: 言情 | 現代言情 | 都市生活 | 空谷流韻 | 四季琳瑯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四點半,景春瑩已在房內洗漱完畢,輕輕地推門出來。

整間民宿沐浴著微明的晨曦。

前一晚叫嚷著要穿上漢服去拍日出照的小仙女,估計還沉在夢鄉里。

胡茬男和小情侶住的兩間房,也沒什么動靜。

景春瑩松了口氣。

她采風畫畫的時候,需要獨處的繭房般的空間,并不希望有人同行。

景春瑩繼續像步履無聲的貓一般,穿過三進院落,出了民宿的大門。

春末夏初,皖南的日出大約在五點半左右。

此刻的山水田園,正處于從黑暗走向光明時,天際的長云已漸漸染上玫瑰色,群山、森林與村落,卻仍只是朦朧剪影的呈現。

景春瑩在溪邊長橋處駐足,拍了幾張水面晨霧隱約升起的照片,發給“賀鳴”。

賀鳴很快回復:準備在這里看日出嗎?

景春瑩打字:不,去森林里,看這個趨勢,林子里會有丁達爾效應的光線,我直接畫成我要的稿子。

賀鳴又回復:尚美有個“天穹皓境”系列,就是模擬陽光穿過層云,形成丁達爾效應。

景春瑩發過去一個感嘆號:我超喜歡那個系列,不過那個系列主要是在天空中發揮,我這次,想從密林中去找靈感。

賀鳴道:林子離村落遠嗎?

景春瑩:一公里吧,放心,我現在走過去,太陽肯定已經升起來了。

在賀鳴發過來一個OK和嘴唇的表情符后,景春瑩退出了程序。

昨天,在民宿餐廳,眾人的晚餐進入尾聲時,小仙女的情商,終于創下新低。

她發出杠鈴般的笑聲,向閨蜜展示自己手機軟件里的虛擬男友多么棒:“你看,他每回說話,都說到了我的心趴上,真是情緒價值拉滿。所以我覺得,女人現在最快樂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有錢做最貴的醫美項目,二是交個白金版的虛擬男朋友。活人男的有啥好,你說是吧?”

小仙女的閨蜜,明顯感到尷尬,畢竟現場還有三個貨真價實的活男呢。

而且其中一個,還很老派紳士地,謙讓著她們。

閨蜜不太愿多接茬的“嗯嗯啊啊”應付,并未令小仙女偃旗息鼓。

她繼續高談闊論:“比如出來旅游,虛擬男友陪,才是最優選擇,從來不掃興,還不用你張羅著給他洗內褲。哈哈哈哈……”

當時,角落里的小情侶噌地起身,就往外走,經過胡戈這桌時,景春瑩聽到女朋友并不壓抑音量地罵了句“神經病”。

不過此刻,景春瑩結束與賀鳴的晨間問安后,又忽然覺得,小仙女只是講話方式討嫌,觀點還是挺反映如今這個2030年代的現實的。

越來越多的人,更傾向于選擇與虛擬男友女友鏈接感情,真實世界里,不過是滿足一下肌體被上帝下咒的欲望。

她景春瑩,不就是嗎?

與虛擬程序“賀鳴”保持住了長達七年的戀情。

這七年來,她先后有過兩個肉體親密的伴侶。一個是拍賣行的專家,一個是離異后恢復單身的男同學,前者調往紐約總部任職,后者去了北方的國都創業,關系就都自然終止了。

她從一開始,就告訴了賀鳴,賀鳴并無人類那樣的應激反應,或許與他殘留著2077年的記憶有關。

靈與肉是可以分開看待的,大約2077年,這種觀點,早已算不得什么先鋒論調。

人類對于兩性關系的螺旋式上升到哲學層面的看法,或許比人類在科技上取得的成就,烈度更高,程度更深。

沒有家庭生活的柴米油鹽的困擾,沒有牛馬職業的績優主義的焦慮,甚至還不存在隨著歲數增長而于床榻之間力不從心。

所有這一切,或者不必去做,或者有人替自己去做——身為靈魂伴侶的“賀鳴”,只需在各種認知上,與人類的女性保持同步成長,始終能聊天聊到一塊去,就像今天清晨說到丁達爾效應對設計師的靈感啟發時。

所以,她和他,沒有“七年之癢”。

半小時后,景春瑩走進村外山下的密林中。

果然如她所料,這里的霧氣,比溪流河灘上,更濃。

透過一排排樹干的空隙,可以望見,東方已亮堂起來,遠處林間的草地上,甚至出現了淡淡的金色。

景春瑩掏出平板電腦,手執電容筆,仰起頭,等待太陽真正升起時,捕捉到陽光斜射進森林、將霧氣點化為金霓的景象,然后尋找蔥蘢綠意的各種角度,結合自己的創作想象,直接畫成珠寶線稿。

她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參天巨樹,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喀嚓喀嚓”的聲音。

遽然回頭,只見朦朧迷霧中,有個高大的人影走近。

“誰啊?”景春瑩大聲問。自己能看見對方,對方一定也看見自己了。

“景小姐,是我,韋煜。”男人很快回答道。

韋煜,就是那脾氣有些包子的胡茬男,昨天吃面時,他向胡戈和景春瑩簡單介紹過自己,說本來要去合肥出差,客人臨時將會議推后,他就多了兩天空檔,順道在黃山下車,跑來朋友推薦的這個古村游覽。

不是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景春瑩松弛下來。

韋煜走得近了些,但禮貌地保持著兩米左右的社交距離,對景春瑩道:“民宿老板說,這個林子比村口那個小樹林,好看得多,尤其是早上,我就過來看看。打擾你工作了,抱歉。”

景春瑩擺擺手:“沒事,我畫我的,你看你的,林子那么大。”

言罷從背包里掏出馬扎放在林地上,坐下,先寫生一些樹枝的線條。

景春瑩對韋煜,不像對小仙女那樣有惡感,但確實沒啥可聊的話題。

韋煜遠遠近近地逛了一會兒,也拍了幾張照片。

此時太陽終于跳出山巔,萬丈金線灑向村寨河流,也穿林而入。

或濃或淡的霧氣,不知什么自然原理,都飄得更高了些,經由朝陽的丁達爾效應的魔法,比華燈、比火焰都更迷人。

景春瑩正忙著將那或長火短的金芒、或實或虛的霧嵐畫下來,韋煜卻又靠近,用帶著寒涼之意的聲音道:“很多人,其實也像這晨霧一樣,很卑微,得靠太陽施舍,才能光鮮些。”

什么情況這是?

景春瑩沒有馬上去接茬,心里卻忽地發怵。

看到美景、習慣酸溜溜感慨幾句的人,本不奇怪,可這個始終話不多的韋煜,忽然在密林里,抒懷起來,說不出的詭異。

韋煜很快又開口:“景小姐,你對你的人生,滿意嗎?”

“呃,”景春瑩禮節性地思索一下,說道,“這個……我才三十幾歲,回顧人生,討論滿不滿意,好像,有點早。”

“很多人剛過三十,卻已經好像死了。”

我去!景春瑩心道,越說越不對勁了,還不如對面站著昨天那小仙女呢。

小仙女只是講話欠揍,不是瘆人。

景春瑩仍在平板上噠噠地敲著電容筆,仿佛選擇軟件中的顏色,實際已經打開了與手機上一樣的聊天程序,向“賀鳴”輸入:給我打語音。

不到五秒,電話鈴響了。

“喂,嗯,我在林子里寫生呀,對,馬上回民宿吃早飯,快畫完了。好的,直接民宿碰頭。”

放下電話,景春瑩對韋煜道:“我老公。他是律師,昨天在黃山市開庭,今天過來。”

韋煜不置可否地笑笑,陷入沉默。

景春瑩已經決定盡快離開了。

就在象征性地涂抹幾筆后、準備起身時,她看到屏幕上跳出賀鳴的話:你是不是遇到危險了?你講話不對,我啟動了搜索。聽我說,2032年四五月間,這個村發生過命案,但司法新聞里只看得出受害人是女性,罪犯是男性。

景春瑩腦袋嗡地一聲。

不會這么寸吧?就是今天,就是自己和這個韋煜?!

她無暇去問第三句,直接夾著平板,抄起小馬扎,往來時的路撤。

“你這就走了么景小姐?”

“啊對,完工了,去吃早飯了。”

韋煜逼近,擋住景春瑩的去路:“等一下,我想和你聊幾句。你別害怕,也不用向你先生報警,我不是壞人。”

景春瑩的心已經到了嗓子口。

變態殺人狂動手前,都是這樣的臺詞。

景春瑩迅速掂量著,自己該怎么辦。

現在直接奪路而逃,是跑不過他的,一旦被鉗制、與對方懸殊的體格差距,也會讓自己的掙扎扭打是徒勞的。

是否應該先扔馬扎,然后拿平板砸他腦袋,平板相當于一塊玻璃,砸準的話,傷害性不小,自己馬上奪路逃命。

手機又響了,當然還是聊天程序里的“賀鳴”。

“我老公知道我在……啊……”

景春瑩警告性的話語還沒說囫圇,韋煜突然發難,撲過來。

景春瑩本能反應,將馬扎砸向他。

實戰總是打設想的臉。

高大的男人一把擼開馬扎,又在景春瑩舉起平板電腦前,躲開攻擊,抓住了女人的左肩。

平板掉在草地上,幾乎同時,景春瑩已經被韋煜控制在懷里,嘴也被捂上了。

男人將女人臉朝下摁在草地上,先掏出麻繩捆住手腕,然后再用膠帶封住她的嘴。

與平板一樣掉落的手機,始終在響。

韋煜從失去了反抗與呼救能力的景春瑩身邊走過,撿起手機,瞇著眼細看片刻,明白過來,陰惻惻地笑道:“搞了半天,是個聊天程序。和昨天那小姑娘說的一樣,是虛擬的老公?”

景春瑩努力遏制驟然裹挾全身的恐懼,盯著韋煜,并不表現出憤怒或戰栗感。

賀鳴是被馮博士設定為律師的人工智能,接觸過大量犯罪心理學數據集,之前與景春瑩閑聊時,說過犯罪心理學家的經驗總結。

情緒激動的眼神,都會刺激罪犯更快地動手,只有好奇,可能會拖延一些時間,因為不少心理扭曲的罪犯,具有表現欲,說不定會對流露出好奇的獵物,傾訴一番。

果然,韋煜的嘴角又翹了翹,他將手機扔了,扛上景春瑩,往密林深處走。

“我說了,景小姐,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就像你和你老公一樣。”

韋煜并不在意獵物的隨身物品,留在林子里,被警方找到,那也就是說……景春瑩想起韋煜最開始說的那些話,忽然有個更大膽的猜測。

他是不是,自己也不準備活了?

男人似乎對林子,很熟悉。

走了半小時左右,他在一棵特別枝繁葉茂的古樹下,駐足。

他把景春瑩放下來,見景春瑩居然能坐直,不由贊道:“你心理素質不錯啊。所以,就算昨天另外兩個女孩,不但比你年輕,性格也不那么討嫌,我應該,還是會選中你。偶然中有必然,隨機,又命定,才是最終的結局。”

景春瑩沒法說話,只能繼續加碼目光中探詢的色彩。

韋煜大方道:“好,給你解惑。”

他走到古樹的一邊,拿腳踩了踩草地,說道:“我曾經很喜歡的人,被我大卸八塊,埋在下頭。前天半夜,才埋進去的。”

景春瑩明白了。箱子,那個很大,但輕得不像話的行李箱!

韋煜在景春瑩面前盤腿坐下,像個和藹可親的老師望著自己的學生:“我倆都在城里工作,我費那么大勁把她弄過來,就是因為,十年前,我們在這里,有了第一次。”

變態!景春瑩在心里罵道。

“你不害怕么?”韋煜參研著景春瑩的表情,“哦對了,你的疑問還沒完全得到解答,就是,我和你無冤無仇的,干嘛要選中你陪我死。”

韋煜站起來,在景春瑩身邊繞圈圈,開始喋喋不休:“我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奶奶、姐姐、媽媽,還有小學的一個女老師,都對我很兇,倒也不打我,但就是用各種惡毒的語言罵我。后來我碰到了我的妻子,她跟我說,可能,那些女人,把對成年男性的厭惡,投射到了一個小男孩身上,因為對一個小男孩進行精神折磨,是不會遭到反抗的。她又說,遇到她,我的噩夢就過去了,我們會互相珍視。呵呵,景小姐,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把我那么好的老婆給分尸了?很簡單啊,她不準備再愛我了,她食言了。不不,她也沒有愛上別的男人,她只是,不愛我了。景小姐,愛是可以這么隨意的嗎?你們女人,不是總愛看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言情小說么?如果,愛可以那么隨意,那生命,也可以是無常的。我反正不準備活了,就找個女人,讓她的生死,也隨意一些。”

景春瑩目光微垂,表露出哀傷,卻不是臨死前不甘的哀傷,而是悲憫的哀傷。

韋煜又回到與她面對面的位置,坐下來,扶住她的雙肩:“我不會侵犯你的,我要對我老婆忠誠,她在那兒盯著呢。我看不上你的身體,但覺得,你的精神世界,應該挺不錯的,你是個把日子過得挺舒服挺明白的人吧?我就要拿這樣的命走。你看,你本來還有幾十年高質量的人生,莫名其妙地,就嘎在這兒了,是不是特別有趣?”

景春瑩忍著惡心,咽下這些屎言屎語,向韋煜微微前傾身體,作出要將腦袋靠到他肩膀上的姿態。

獵物的依賴,比獵物的掙扎,更不容易激發嗜殺的沖動,瀕臨絕境的女人只能試試。

不,還沒有到絕境的地步。

景春瑩覺得有股熾烈的熱流,在往四肢百骸游走。她更愿意相信,那不是腎上腺素基于求生本能的分泌的結果,而是因為,她信任賀鳴。

她要拖時間。

韋煜感到了女人額頭的溫度。

奇怪,方才扛著她的時候,彼此也是身體緊密接觸的,韋煜卻毫無那方面的反應。

此刻卻……

是因為這女人的眼睛,特別會說話嗎?

景春瑩開始蹭韋煜下巴上的胡須,緩慢地,溫柔地。

“你在求我?想賣身求命?”

韋煜得意起來。

被厭惡的女人們精神虐待過,又被深愛的女人背叛過,眼前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看起來自尊度很高的陌生女人,竟作出困獸嗚咽的討饒模樣,韋煜的虛榮心,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呵呵,好吧,我就增加一次人生體驗。”

韋煜說著,將獵物推倒在草地上。

雖然女人的手被反綁著,他還是掏出兜里的刀,插在自己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然后,拉開對方的拉鏈,和牛仔褲上的皮帶。

接著是自己的皮帶。

一旦開始了流程,雄性本能灼燒起來,興奮的歡愉,占據了大腦。

然而很快,韋煜的手勢停滯。

他摸出景春瑩胯骨處褲兜里的圓形薄片。

“定位器?”他盯著鑰匙扣一樣的東西,很快認出來。

類似Airtag那樣的定位器,許多家長會給小孩的書包里放一個。

就在韋煜不屑地將定位器扔在草叢里時,身后忽然伴隨著驟然密集的腳步,傳出好幾聲呵斥。

幾個身影撲上來,其中就有胡戈。

另三個,則是民宿的老板,以及青壯村民。

高大強壯的韋煜,敵不過人多勢眾,被迅速壓制在草地上,一如他劫持景春瑩時所做的。

又有個女孩疾步上來,先脫下沖鋒衣圍住景春瑩,然后才去撕她嘴上的膠布。

是住店情侶中的那個女朋友。

“小姐姐,沒事了。”她安慰道。

胡戈狠狠踹了一腳韋煜后,對景春瑩道:“鄉里的民警在趕來的路上。你太牛了,居然能報警給我。哦這小姑娘和她男朋友也立了大功,也謝謝你們啊。”

女孩拔起草地上的刀,割開景春瑩手腕上的麻繩,幫她在沖鋒衣的遮擋下,復原穿著,一面解釋道:“我和我男朋友來這個林子自拍求婚照,剛看到地上的手機和平板,就聽到有人搜林子,然后我們兩撥人就碰上了。胡管家用你發的密碼解開了手機,看到了你的定位器顯示,我們就摸過來了。哎,手機又響了。”

女孩從攝影包里掏出手機遞給景春瑩。

景春瑩接過一看,賀鳴不停地要求通話。

景春瑩經常孤身在外,賀鳴在虛擬空間,保有著景春瑩好友們的電話,作為緊急聯系人。

今天在密林中,呼叫無應當后,賀鳴立刻向離景春瑩物理距離最近、搜救意愿也最堅決的胡戈,發出求救信息。

在場其讓人,包括胡戈在內,都不知道這個程序的原委。

景春瑩摁掉通話鍵,趕緊打字:我得救了,人多不方便說。魚燈,只能做美式的咖啡機。

最后是暗語,二人在黃山初見時的細節,不可能是兇手發出的信息。

賀鳴很快回復了。

只有一個字:好。

(番外全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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