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5日。
安徽宣城,涇縣蟠龍濕地附近的省道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小轎車,停了下來。
車里走出兩個男人,一個穿著Polo衫,一個穿著白襯衣。
二人皆是平頭,身高中等,面相普通,扔在人堆里找不見的那種。
Polo衫對小賣部的老板娘客氣地說道:“大姐,拿一盒紅雙喜,兩瓶農夫山泉。車在你門口放半小時,我們到對面辦個事就出來。”
“沒問題,今天人少,隨便停,”老板娘笑容可掬,遞上煙和礦泉水,又閑閑地搭訕道,“你們去那個航校啊?里頭的老師和工作人員,錯峰團建去咯,看,今天靜悄悄的。”
“嗯,約好的,有人接待。”Polo衫和氣地接了句茬,與同伴轉身往學校門口走去。
過了馬路,二人迅速戴上耳麥。
他們都是國安系統的便衣,來自安徽省廳,有著多年出外勤、抓捕目標的經驗。
而在他們之前,今天清晨七點,黃山市局的人,已經蹲點附近,并于上午9點半左右,守到了對象。
此時,耳機里傳來下級單位隊友的聲音:“附近安全,監控畫面十四分鐘前停止,從人行通道直接進去。”
“收到。”
Polo衫面色松弛地經過門衛室,斜瞥了一眼里頭的保安。
保安面前的小桌上架著手機,正在播放短視頻,但兩個保安雖然坐著,卻都身姿僵硬,神態緊張。
但談不上恐慌,因為已經曉得,是“政府”的同志來“抓壞人”。
“坐著,繼續看視頻。”
白襯衣淡淡地說了句,與Polo衫一前一后,徑直往訓練基地方向走。
熟悉得就像進了自己家,顯然事先就已知道航校內部的布局。
保安甲的目光隨著他們的背影移動,終于忍不住對保安乙低聲咕噥道:“那女的,會犯啥事?殺人?拐小孩?都不像啊,她不是,大老板的管事嘛。”
保安乙道:“你聽剛才那個政府同志的口音,像合肥的。省里來我們小地方抓人,肯定不是小偷小摸的案子。
訓練場一側的樹蔭下,辛西婭藏在這樣帽下的臉,陰晴不定。
離她十步遠的地方,朱勇正和一個航校留下值班的飛手,盯著中控臺。
飛手也是自己人,從前年開始,跟著朱導用無人機拍情報,九華山那次就有他。但因為沒在舒溪村出過任務露過臉,所以這回沒有跟著朱導躲去浙東,留在皖南。
周瑾用紅松的資本收購了智飛、建起無人機培訓機構后,這個飛手就被內推過來,頂著教練的幌子,很多事情更好操作了。
“畫面一直實時,穩定。“
“沒有,目前沒有發現通信鏈路被特定射頻干擾。“
“好的,對,這個高度就怕雷達掃到。所以我們在半小時內收工吧,不要給他們接近九華山服務區的機會。“
“網捕系統?不可能,這條線路不是城區和機場管制區,我們兩年了都沒發現有網捕系統。“
“老板,你再把車的定位更新一下。“
“找到了!看到他們了,銀色奔馳,剛從省道樞紐轉上330國道。“
“對,右邊是廣陽鄉東南方向的山林和水庫,他們時速大概80公里。“
“前后車況,目前能看到車距百米左右,有大貨車,還有零星的小車,但距離更遠。“
“明白,等接近水庫的斷崖吧,我們待命。“
飛手和朱勇,兩個謀殺從犯,與通訊設備另一頭的主犯周瑾的對話,雖然聲音不大,卻始終源源不斷地傳進辛西婭的耳朵里。
辛西婭已經連續三個晚上,無法在半夜兩點前入睡了。
而昨天,她更是徹夜未眠。
24小時前的上午,夏茉和她視頻,告訴她,太平湖度假村的五一小長假終于安然忙完了,自己會和梁峰,帶著馮總來池州。
夏茉再次直率地強調,和周瑾碰頭時,小婭你真的不用回避,我們都是成年人,坦然面對情變,別影響今后繼續在其他方面共享資源、闖蕩皖南,才是成年人行事的章法。
辛西婭掛了電話后,明白夏茉的生命,進入倒計時了。
她在涇縣山區隱秘的民宿中,從太陽當空,呆呆地坐到月亮升起,直至黎明的晨曦再次出現。
周瑾仿佛有千里眼,于清晨發起和她的視頻時,第一句話就是:“失眠了對嗎?“
辛西婭只“嗯“了一聲,又帶上一句“她對我一直挺好的“,就不敢多傾訴了。
周瑾開解她:“小婭,她過的二十幾年,已經抵得過許多人幾輩子能享的福了。她有今天的結局,和你沒關系,只是因為她喜歡上了梁峰那小子。“
此時此刻,實地開始執行任務后,辛西婭不斷地在腦中復盤周瑾這寥寥數語。
沒錯啊,夏茉已經有過極好的人生了,她憑啥不能去死一死?
她和她的新歡,要是不死,有大麻煩的,就是周瑾了。
周瑾的利益,和夏茉的命,讓辛西婭來選,當然認可前者更重要。
畢竟,夏茉這種從智商到情商都入不了她辛西婭的眼的富二代千金,她能消耗數年去屈尊討好、伺候,不也是為了自己能迅速地抵達羅馬么?
現在,周瑾才是能帶她抵達羅馬的接引者。
朱勇適時地轉過頭,帶著嘉賞的口吻對辛西婭道:“老頭子很聽你的話啊,居然能搞來那么輕的機載高定滅火彈。回頭你給姓范的戴戴高帽子,最好下半年,我們就在察打一體機上能上報些新玩意兒。“
辛西婭抿嘴笑笑,又深吸一口氣,走近朱勇和飛手盯著的中控臺。
朱勇鼓勵她:“你就應該看著全過程,這是鍛煉。小玉喜歡你這樣的左膀右臂,不比我們男人心軟。來……“
朱勇一個“來“字還沒落地,樹后和行政樓過道方向,突然沖過來好幾道人影。
“呂勇!辛西婭!舉起手!“
“我們是安徽省國安!“
“離開中控臺,趴在地上!否則我們就開槍!“
呼喝的聲音,有男有女。
短短幾秒時間,人影已經旋風般刮到眼前。
辛西婭在突然浸沒頭腦的驚恐中,被女干警反剪雙手摁在地上。
她視線模糊前,看到的最后畫面,是一個穿Polo衫的男人,踢翻朱勇后,拿到了察打一體無人機的中控臺。
距涇縣航校直線距離八十公里左右的330國道上,梁峰雙唇緊抿,盯著前方路況。
五一長假后,國道的車流斷崖式下降,從太平湖度假村一路開來,后視鏡里能看到的車影子,就沒超過個位數。
怪不得,他們會選擇這個時間節點。
梁峰心里默念。
從車載導航看,前方右側,馬上就要出現水庫了。
梁峰穩穩把住方向盤的同時,迅速地從后視鏡里,瞥一眼坐在后排的夏茉。
夏茉很快給予了目光的回應。
不躲閃,不害怕,不緊張,甚至還有一些淡靜的笑意。
或許曾經因年輕與家境而驕橫奢靡,但夏茉的骨子里,有來自父親的勇敢,和來自母親的鎮定。
水庫到了,梁峰控制著分寸,用輕巧的點剎,慢慢降低車速。
坐在副駕駛的“馮魁“,立即開始行動。
他并不是真的“馮魁“,而是同樣來自國安系統的外勤。
很快,他聽清楚耳機里傳來的指令后,對梁峰道:“航校任務已完成,池州的目標也被抓捕,你停靠緊急車道,我要反制無人機。“
并不突兀的變道與剎車后,國安外勤敏捷地開門下車,舉起手中的無人機反制裝備,對準空中的黑點。
與此同時,梁峰打開記錄儀,開始錄像,作為證據。
夏茉湊到梁峰身邊,盯著屏幕。
“轟……“
被涇縣航校的國安干警控制的無人機,偏轉到水庫上方,向空無一人的湖面,投下滅火彈。
“彈藥已落水,請控制無人機回到國道,我把它打下來。“拿著反制設備的干警,向對講機說道。
(先更2600字,爭取晚上更完大結局的“下篇“,感謝大家一直來的支持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