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對話,溫寧在暗房里面都聽見了。
做好準備后,她才拉開門出來。
掃視一眼屋里的人,來了兩名公安,其中一個她居然認識,是以前幫她寫過澄清信的小張公安,看到熟人,小張公安也是一驚,沒想到不是重名,還真是他認識的那個溫寧同志。
雖然彼此都認出來,但這種情況都十分聰明的沒有打招呼。
除了公安,剩下的就是夏大嬸和……江雪!
溫寧沒想到江雪也來了,這是怎么回事兒?
江雪對上溫寧的視線,心虛地低下頭,看她這反應,溫寧就知道事情不妙,收回視線,溫寧神情淡定地看向兩位公安:“公安同志,我是溫寧,請問你們想了解什么情況,知道的我一定配合。”
公安同志還沒說話,旁邊的夏大嬸迫不及待地指著溫寧身后的房間道:“別跟她廢話,直接搜她的房間,她就在那里面洗照片,看到照片你們就知道她有沒有拍那些流氓照片了!”
溫寧不緊不慢地看著夏大嬸:“那個房間的確是我洗照片的地方,搜也可以搜。但那是暗房,不能見光,否則那些還在曝光的底片就全廢了,我不少顧客的照片都在里面,要是底片廢了,這個損失誰來承擔?”
夏大嬸冷哼一聲,“我管你什么損失不損失,你騙人拍泳裝照還有理了,要不要臉呀,什么錢都掙!”
溫寧微揚下巴,氣勢十足地道:“如果里面沒有你說的流氓照片呢?就因為你一句話,讓我一屋子的底片報廢,憑什么?”
“按你這個邏輯,我現在也可以舉報你家里藏匿槍支,帶人去把你家給抄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溫寧一副說得出,做得到的表情。
夏大嬸被噎得說不出話,轉頭看向公安,眼神求助。
小張公安嚴肅道:“大嬸,你舉報溫同志,我們可以配合搜查取證,可如果沒查到你說的那些,反而造成溫同志的損失,你必須得照價賠償,否則人人都張口亂舉報,我們公安又浪費精力去查,社會秩序不就亂套了?”
夏大嬸眼珠子咕嚕嚕轉,想到自己兒媳婦說了照片還沒洗出來,就在暗房里,還有昨天有人跟她說的話,她咬牙道:“好!要是沒搜到流氓照,我就賠償你的所有損失!但如果搜到了,必須把這丫頭給抓起來,狠狠地判!還得讓她把訛我兒媳婦的錢全吐出來!”
夏大嬸今天來就兩個目的,一是要錢,二是把對方生意給砸了,讓自己兒媳徹底死了拍照的心。
溫寧也是想不通,想要退錢她理解,可這老太太就不怕她兒媳婦的比基尼照被公安看見?
溫寧瞥了眼一直默不作聲,低垂著頭的江雪,見對方都沒阻止,溫寧也就不說了。
而且這事兒溫寧還不能主動提,不然不就坐實老太太的指控嗎?
溫寧收起思緒,拿過桌上的紙筆,唰唰寫了幾行關于賠償的事項,然后連同紅色印泥一塊兒遞過去給夏大嬸:“既然你這么堅持,那就簽字按手印,免得以后掰扯不清楚。”
“簽就簽!”夏大嬸還是會寫自己名字,簽完字,按好手印,將紙條啪地拍在桌上。
溫寧這才松口道:“好,你們隨便搜。”
夏大嬸聽到這話,忙不迭地沖過去推開門,然后摸索著墻邊的燈,把整個暗房點亮了。
公安同志也跟著過去。
寧雪琴雙手交握在一起,緊張得抬頭紋都出來了。
女兒拍沒拍照片,她再清楚不過,之前那些底片全在房間里,這要是搜到了該怎么辦才好?
房間內,燈光大亮。
夏大嬸一進去就直奔還沒洗出來的藥水盤,彎腰瞪著眼,盯著那黑色底片看,溫寧估計她是想趕在公安之前,把她兒媳婦的底片給找出來。
公安同志有條不紊地仔細查看其他還沒洗出來的底片。
夏大嬸沒找到自己兒媳婦的照片,便開始到處翻箱倒柜,以為溫寧把照片給藏起來了。
兩撥人都在仔細查找。
結果十分鐘后,夏大嬸站在房間中央,一臉不可置信。
沒有任何發現!
想著剛才簽的賠償承諾書,夏大嬸再次不信邪地四處掃視,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自己沒搜到。
結果還是一樣。
暗房就這么大點,里面東西也不多,一眼就能掃完。
這不可能啊?
明明兒媳婦說過溫寧給單位上不少女同志都拍過那什么比基尼照,而且兒媳婦自己的照片也在溫寧那兒,怎么就沒有呢?
夏大嬸額頭已經浸出一層薄汗,緊張地掏出手帕抹了抹。
公安同志那邊也檢查完了,指著那些底片道:“都是正常的照片,沒發現什么不雅照。”
溫寧禮貌對公安笑笑:“辛苦你們了,還請你們幫我作個證,我這里一共有三卷底片因為曝光無法洗成照片,一卷連底片加拍攝費是三十塊,夏大嬸要賠償我一百八十塊錢。”
既然夏大嬸自己撞槍口上來,溫寧不坑她都對不起老天給的機會。
一百八十塊?
夏大嬸一聽,差點撅過去!
那可是她兒子接近半年的工資了!
“你、你胡說八道!昨天你明明說膠卷十五塊一卷,三卷應該四十五塊,怎么就變成一百八了?!”
溫寧道:“那是沒拍的膠卷十五塊一卷,但拍了的,那是人家顧客的回憶,你把人照片毀了,花多少錢都買不回來。”
夏大嬸也顧不上丟臉了,扯過一直沒吭聲的兒媳婦:“江雪,你跟公安同志說說,溫寧到底有沒有誘導你拍那什么照片!還訛了你三十塊錢!”
只要溫寧的罪名坐實,那她也有理由不賠錢。
江雪尷尬地咬著嘴唇,臉紅得快滴血了,陪著婆婆過來鬧事已經很丟臉,現在還要讓她反咬溫寧一口,她說不出口。
夏大嬸掐她胳膊,壓低聲音威脅道:“趕緊說呀!你要敢讓我賠錢,就等著我兒子跟你離婚吧!”
過了幾秒,江雪羞愧地低著頭,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對公安道:“溫同志確實幫我拍過比基尼照片……我也是聽到單位別的女同志在她那兒拍這種照片,才想著去拍的。”
“但她沒要我錢。”
不等溫寧辯解,夏大嬸好像忽然中大獎一樣跳起來:“公安同志!聽到沒有!我兒媳婦就是人證!”
人證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公安能信這話才怪,小張公安道:“可是我們沒有在房間里找到你兒媳婦的照片。”
沒找到照片,就不能證明江雪拍過照。
更不能證明拍的是不雅照。
夏大嬸也覺得奇怪,胡攪蠻纏道:“那肯定是她把照片給銷毀了!或者藏起來了!反正溫寧罪名坐實,我就不用賠償了!”
小張公安本來對溫寧印象就好,又見夏大嬸胡攪蠻纏的態度,心里的天平已經偏了,黑沉著臉十分威嚴道:“那不行,人證是你兒媳婦,物證沒有,所以你的指控不成立,除非你能找到新的人證和物證,不然必須照價賠償人家損失!”
新的人證和物證?
夏大嬸看向自己兒媳:“江雪,你不是說你們單位好幾個女同志都在這丫頭那里拍了泳裝照嗎?你趕緊去把她們叫過來作證呀!”
單位的女同志……想到蘇萍幾人,江雪不吭聲了。
因為蘇萍爸媽都是領導,其他幾人家境背景也不簡單。
她如何叫得動?
關鍵物證需要拿出那些照片,誰會愿意把自己的泳裝照拿出來?
想到這些,江雪臉色僵硬地扯了扯夏大嬸衣袖:“媽,你別鬧了……”
“沒用的玩意兒!”夏大嬸惡狠狠瞪了兒媳一眼,對著溫寧嚎道,“反正我不可能按原價賠償!”
溫寧也不怕她耍賴:“你自己想想,舍得花六十塊拍照的人,是什么家庭水平,又是什么背景,不瞞你說,你要是不照價賠償,那我只能把這事兒如實告訴對方,到時候你兒子工作因為你受到什么影響,那損失……你自己好好算算!”
溫寧這話不僅是跟夏大嬸說,也是跟江雪說。
江雪當然聽懂了她話里的威脅。
要是因為她牽連到那么多領導家屬,那她以后在單位……
江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已經后悔被婆婆脅迫著過來舉報溫寧了。
“媽,還有我的工作……”江雪拽了拽夏大嬸的胳膊,提醒道。
夏大嬸之前根本沒想到這事兒會影響到自己兒子和兒媳工作,可現在,她一下就被溫寧狠狠戳到軟肋。
要是兒子和兒媳工作受影響,那以后每個月誰上交給她生活費?
她還怎么補貼小兒子和小女兒?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一份工作那是要干一輩子的。
可以說跟命一樣重要。
掙扎了幾秒,夏大嬸便像放了氣的車胎一樣,認命地癟了癟嘴:“我賠、我賠……”
不過她身上沒帶那么多錢,賠了一半,又寫了張借條。
溫寧也不怕她抵賴,反正已經白掙了九十塊。
至于剩下的錢,溫寧賣了個人情給夏大嬸:“剩下的不著急,您有錢了再還,我不催你。”
江雪感激地對她點點頭,夏大嬸則是哭笑不得,賠了錢還倒欠人家一個人情,真是作孽啊!
夏大嬸婆媳和公安同志走了。
寧雪琴看著溫寧,這才后怕地拉著她問道:“閨女,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