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八卦起來,個個都是福爾摩斯。
一想到自己兒子跟溫寧可能有戲,秦蘭的觀察力便敏銳起來,視線如同x光一般將兒子從頭掃射到腳,很快就發現端倪。
此刻,兒子身上穿的還是訓練時候的飛行服,飛行服分兩種,一種是便裝,跟普通軍裝類似,肩膀有杠有星,胸前佩戴勛章。
一種是訓練服,款式跟便裝類似,但設計更簡潔且注重功能性,胸前的勛章也改成姓名章。
而且兒子下巴隱隱泛青,有點胡茬,一看就是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也沒來得及收拾自己。
小溫今早上去文工團考試,文工團跟基地兩個方向,兒子是怎么跟小溫碰到一起的?
秦蘭心里有了懷疑。
她先找了個借口把小陶給支走,然后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正捧著油紙袋,小口小口咬包子的溫寧,“小溫,你在這兒先吃著,我和進揚去樓上的藥房幫你開點活血化瘀的藥。”
“好的阿姨,那我就在這里等你們。”溫寧乖巧地點頭。
秦蘭轉頭叫上陸進揚,兩個人一起上樓。
去藥房的路上,秦蘭憋不住了,開口試探:“進揚,你不是在出任務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陸進揚:“這次任務時間短,而且就在隔壁省,結束得快。”
秦蘭神情了然:“那你今晚回家住,還是直接回基地?”
陸進揚神色如常地說:“回家住。”
聽到這個答案,秦蘭心跳波動,以前兒子出完任務,一般會有23天的小假期可以休息,會趁這個機會回家住兩天。
這次雖然也是說回家住,但奇怪就奇怪在,前段時間兒子還不愿意回家,說是溫寧來家里目的不純,不愿意跟她共處一室,可自從上次回家見到溫寧后,現在又恢復正常,愿意回來了,不僅如此,今天還送溫寧來醫院,還給人家買包子。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秦蘭眼神也跟小陶似的,閃爍著八卦的光,她拉了拉兒子的衣袖,問道:“進揚,你覺得小溫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陸進揚不答反問。
秦蘭:“就是處對象的話,你覺得怎么樣?”
秦蘭問得直接,一邊問還一邊偷偷打量兒子的神色,見他面色一點波動都沒有,不由有些懷疑,難道是自己會錯意了?兒子對溫寧沒有意思?
正想著,藥房到了。
“秦醫生。”藥房的小護士招呼秦蘭,看到旁邊的陸進揚時,神情明顯羞澀起來,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
秦蘭有兩個高大帥氣的兒子,全醫院都知道,不少醫生和護士還見過,藥房護士也在其中。
陸進揚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眼神毫無波動,轉頭問秦蘭:“要拿什么藥?”
這一打斷,又有外人在,秦蘭只好先跟小護士報了個藥名。
小護士進里面的庫房拿藥。
秦蘭不甘心,瞥著兒子:“媽問你呢,你覺得小溫怎么樣?”
陸進揚喉結微不可察地滾了一下,抿了下唇,正準備回答,拿藥的小護士出來了,“秦醫生,你要的藥。”
秦蘭接過藥,笑著道:“謝謝呀,今天要得急,回來我補一張拿藥的單子,繳完費再給你。”
小護士擺擺手,臉頰還是泛紅的:“沒關系,不著急。”
拿上藥,秦蘭和陸進揚往回走。
一路上不斷有醫生和護士跟秦蘭打招呼,她硬是沒找到機會再追問剛才那個問題。
正要下樓的時候,還被醫院院長給叫住,說有事找她。
她只好把藥給兒子:“進揚,那你先去找小溫,跟她說,這個藥一天擦一次就行。”
“好。”陸進揚拿上藥走了。
另一邊。
溫寧把輪椅轉到樓梯拐角,坐那兒吃包子吃得香,油汪汪香噴噴的醬肉配上宣軟宣軟的包子皮兒,一口下去,香掉舌頭。
解決完一個,溫寧正要吃第二個,抬眸瞬間便瞥到一個熟人。
一個影響食欲的熟人。
溫寧還沒來得及撇開視線,對方先出聲:“喲,這不是溫妹妹嗎,怎么一天不見,就坐上輪椅了?不會是腿斷了吧?”
周怡走到輪椅正前方,雙手抱胸,幸災樂禍地瞅著溫寧。
溫寧把包子塞回油紙袋,小臉冷若冰霜:“這不是周怡姐嗎?真巧,是腦子不好來醫院檢查還是你瘋病犯了沒藥醫了?”
“你!”周怡氣得抬手指著溫寧,隨即想到什么,又一秒變臉,從憤怒切換到得意,下巴高高抬起,冷哼了一聲,“火氣這么大,不會是早上考試缺考了吧?”
聽到這話,溫寧小臉微凝,沒吭聲,只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周怡。
周怡還沒來得及跟姑媽周芳通氣兒,不知道溫寧參沒參加考試,此刻見她滿臉冷意,以為真被自己說中了,早上的考試缺考了,而招考公告上寫了,缺考或者遲到,視同放棄考試,想到這,周怡再忍不住,捂嘴輕笑起來:
“我就說嘛,話別說太滿,沒有什么事兒是板上釘釘的,這下好了,昨天你在大院自信滿滿地說宣傳科的職位非你莫屬,今天就沒能參加考試,呵呵,牛吹這么大,也不怕閃著腰!”
聽到這里,溫寧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早上果然是你找人撞的我。”
周怡絲毫不掩飾自己做過的事,反而一臉挑釁地道:“你有證據么?自己走路不小心,怪得了誰?”
溫寧輕呵一聲,也挑釁地回視她:“怎么,敢做不敢認?還以為你誰都不怕呢,結果還是有害怕的人,是不是怕被陸家的人知道了,回頭找你算賬呀?”
溫寧故意激她,周怡果然變了臉色,往周圍掃了一眼,見沒有人過來,立刻怒目瞪著溫寧,語氣威脅地說:“我勸你以后在大院給我夾著尾巴做人,否則下次就不是讓你斷腿那么簡單了。”
周怡就是這個時代的太妹,刁蠻任性還沒什么文化,天天仗著家里有點權勢,整天吃不完要不完的樣子,誰都不放在眼里,得虧是個女的,要是個男的,恐怕天都要被她捅破個窟窿。
溫寧繼續激她,比她還要囂張地說:“你算哪根蔥?除了頂著周家人的名頭,要長相沒長相,要本事沒本事,全身上下一無是處的廢物,偏偏你還覺得自己牛逼得不行,也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我要是你們周家的祖宗,我都恨不能從土里蹦出來把你給掐死,省得你天天在外面丟人現眼!”
溫寧每說一句,臉上的嘲諷就加深一分,看著周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垃圾。
周怡從來沒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過,更沒想到那個人還是溫寧!
一無是處?廢物?她一個城里姑娘居然被一個鄉下丫頭罵成這樣,周怡腦子里轟地燃起一股火,越燒越烈,越燒越旺,顧不上這是在醫院,身體往前撲,抬手往溫寧臉上扇:
“你個小賤人,給我閉嘴!”
“閉嘴!”
溫寧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偏過臉躲開周怡的巴掌,隨即沒受傷的右手靈活地轉動輪椅,徑直朝她身上撞過去。
兩個人剛好在樓梯口的地方。
只聽啊的一聲尖叫,周怡身體不受控制地后仰,腳下踏空,直接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一路往下,她腦子在臺階上撞來撞去,鈍痛從后腦勺蔓延到腦門,整個人都是懵的,蒙的,只有下意識地啊啊啊慘叫。
在她滾下去的同一時間,溫寧調動輪椅,順著旁邊的殘疾人通道滑下去。
周怡身體滾動停止的時候,溫寧的輪椅剛好也在她腳邊停下,沒等她反應,溫寧便飛快地起身,把輪椅推翻在地,然后整個人倒在周怡旁邊,溫寧拉開自己的衣袖和褲腿,露出青紫的傷痕,嗚嗚哭起來。
“周怡姐……你、你為什么要推我……”
“你已經讓人開車把我撞傷,讓我沒辦法參加考試,還嫌不夠嗎?還要再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
兩人滾樓梯的動靜,早就吸引了好幾個路過病患以及家屬的注意。
大家一靠近,見到地上躺著兩年輕女同志,其中一個手臂和腿上紫紅一片,慘不忍睹,再聽到溫寧的一番話,已經先入為主了,紛紛議論起來:
“哎喲,那女同志也太狠了,居然把那個坐輪椅的小同志從樓梯推下去,你看那身上青紫的,看著都疼。”
“膽子也太大了吧,在軍區醫院就敢出手傷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這么重,又是開車撞人又是把人推下樓梯的。”
“你沒聽那受傷的小同志說嘛,為了阻止她參加考試,這心眼也太黑了,這種人就該送到邊疆改造去!”
陸進揚拿完藥返回,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溫寧趴在地上,輪椅側翻,渾身都是青紫紅的傷痕,可憐巴巴地掉著眼淚。
那一瞬間,他心臟緊縮,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雙眸倏地變紅,幾乎是瞬間就從樓梯上一躍而下,到了溫寧身邊。
他雙臂穿過溫寧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溫寧趴在他懷里,眼淚模糊了眼睛,什么都沒說,只是學著藍色生死戀里恩熙叫俊熙的那種語氣,委屈地喊了聲:“哥……”
一個字兒,勝過千言萬語。
陸進揚喉嚨發緊,心臟發疼,放在溫寧腿側的手指微微收縮。
周怡揉著頭從地上爬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將自己的仇敵抱在懷里,黑眸中的心疼好像要溢出來一般。
“不!”周怡瘋狂搖頭,瞪著眼睛看著陸進揚,“不是這樣的進揚哥!是溫寧這個小賤人先動的手,是她把我從樓上推下來的!”
“我什么都沒做!”
溫寧小手攀著陸進揚的胸膛,沒解釋一個字,只是極小聲的啜泣,單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無家可歸被野狗欺負、毫無還手之力的流浪貓。
真真的弱小可憐又無助。
周怡氣得要瘋了,有種長了嘴但就是沒人信的崩潰,她忍著腦門分裂的痛,咬牙切齒地吼道:“進揚哥,你別信這個賤人,她在撒謊!她是惡人先告狀!”
“是她用輪椅撞我,把我從樓上撞下去,然后她自己坐著輪椅從旁邊滑下來,她在演戲,她想博取你的同情!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周怡歇斯底里。
陸進揚黑漆漆地眸子盯著她,眼底寒光乍現,那眼神太可怕,周怡感覺自己像被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給絞住,頭皮發麻,窒息的感覺傳遍全身,連骨頭都在發抖。
可憑什么,她要受這個委屈?
憑什么她要被冤枉?
明明推人的是溫寧!
錯的是溫寧不是她!
頂著陸進揚寒潭般的目光,周怡動了動唇,繼續試圖解釋:“進揚哥,你相信我,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被推下樓的那個!不然為什么我也躺在地上?我總不會推完人自己躺地上碰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