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枚茶社
黛青色的漆木大門,老樹垂楊,茶室內還有桃林溪水夾道而下,順著竹筒緩緩匯入一池汪綠的清潭中,水面上旋著一朵粉嫩的桃花,灼灼如華,緋色無邊。
每個座位上都擺放著一盆碧翠盆栽,鏤空香爐,一縷青煙從爐嘴緩緩溢出,莊嚴肅穆,筆直而上。
綠茶的甘甜和香料的芳香混雜在一起,充斥了整間茶室。
莊允之正低頭喝著茶,對面的男人斯文儒氣,穿著簡單的休閑西服,優雅不失莊重,她不善言辭,對面的人明顯非常健談,不時幫她斟茶倒水,細心體貼。
汪延年躲在一側,拍了一張照片給好友發過去。
“給我查一下這人的底細!”
那邊正在處理交通事故的孔澤,頂著大太陽,熱得煩躁,低頭給他回信息。
“這人要參加你爺爺的壽宴,肯定是你家的賓客,你讓你們家人查,我沒空。”看到自己古董車的車頭被撞成那個慘樣,孔澤心都在滴血。
汪嬌嬌,你這個殺千刀的。
要是再讓我碰到你,我非把你活剮了。
汪延年擰眉,沒辦法,只能將照片發給了葉九霄。
葉九霄和顧華灼正在機場,準備接人。
今天葉云琛一家三口以及孟紹酉一家三口會同時從軍區過來。
葉云琛這幾年都是遠程辦公比較多,一年有00天是待在軍區的,孟浴風更是帶著兒子常駐軍區,這兩家在家屬區住門對門,關系非常好,就連小傾犀和孟小六關系也比其他孩子好。
孟小六自小被孟紹酉培養,自小就非常獨立,雖然比葉傾犀小一些,舉手投足卻完全像個哥哥。
“怎么了?”顧華灼見他盯著手機發呆,湊過去看了一眼,“這不是肖部長家的公子嘛。”
“嗯。”葉九霄點頭。
“他對面那個人……”顧華灼瞇著眼睛,“是……”
“莊允之。”
“他怎么和……”顧華灼挑眉,“什么情況?”
“嬌嬌發信息來問我這人是誰。”
顧華灼輕笑,順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肖家是打算把……”想和莊家聯姻的人不勝枚舉,即便盛都的人,都在打她主意。
想來也很正常,莊允之頭上有三個哥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不出意外,身居高位也是指日可待,莊允之在家受寵,三個哥哥格外疼她,誰不想攀這門親事。
“那你趕緊把資料發給他,別讓她被人搶走了,知己知彼,才能克敵啊。”顧華灼催著他,“這小子終于有危機意識了,真是不容易。”
葉九霄本不愛多管閑事,但是汪延年要是找到了事情做,也不會整天在他身邊轉。
汪延年手機很快收到關于那人的消息。
肖桓,父親時任盛都某部門正部級,本人現在是外交官,模樣不算特別突出,卻生得格外清貴,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嘖——外交官,什么東西?”汪延年咋舌,“等會兒……”
“我靠!”
“都4了,這特么的都是老男人了,這莊家怎么想的,比她大那么多,居然讓她和這樣的人相親?”汪延年冷哼,“老牛吃嫩草啊,也不怕塞著牙。”
“還是楚女座?嘖——莊允之的星座和他的不合,嗯,很不合!”
“再查一下他倆的生肖……”
“刑克,八字不合!”
汪延年在短短幾分鐘內,總結出了一條結論:
這兩個人極其不合適。
其實這肖桓家世不俗,能力出眾,模樣也算中等偏上,自視甚高,工作原因,見過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卻無一能入得了他的眼,所以0多了,還未娶妻。
莊家是希望給莊允之找個年長一些,會疼人,能照顧她,千萬不要像汪延年那個二流子一樣不著調。
肖桓是經過莊家幾個男人一致同意認可的,莊家心目中理想的乘龍快婿。
而肖桓這邊,聽說莊家這姑娘年紀不大,又是個警察,第一印象就是不成熟、粗魯,可能沒什么共同話題。
這次相親也是被父母強迫而來,應付差事,可是他看到莊允之,只一眼,整個人就怔住了……
蘇粉色長裙,俏麗短發,舉手投足都顯得干凈利落,與他以前接觸的女人完全不同,絲毫不矯揉造作,那股子清爽干練,眼底的從容靈氣。
還有看到他的時候,嘴角浮動的隱隱笑意,淡淡說了一句,“肖先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宛若一道光,整個茶室都瞬間明亮起來。
肖桓心臟猝然收緊幾分。
他想要她。
莊允之話不多,肖桓也不在意,剛認識,不急,可以慢慢來。
“莊小姐待會兒有安排嗎?”肖桓說話非常客氣。
“沒有。”莊允之的任務就是相親。
這門親事家里和她說了很久,她一直沒同意,也就是昨天……
想到汪延年,她眸子黯淡幾分。
“我聽說南城的植物園很不錯,待會兒吃了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肖桓試探著詢問,這已經是很明顯的約會邀請了。
莊允之遲疑片刻,點了點頭,“好啊。”
茶室很安靜,又沒什么人,兩人的對話盡數落入汪延年耳中。
他的心肝都氣得生疼。
這女人是傻子嘛。
那個男人分明是對她圖謀不軌啊,還跟他去吃飯!
還去什么植物園?你就不怕這男人把你吃了啊。
死丫頭!
汪延年氣炸了。
縮頭縮腦得跟著兩個人。
莊允之今天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并沒注意到有人跟蹤自己,而肖桓一心撲在莊允之身上,更不會管那么多。
他年紀不小了,難得碰到個第一面就如此喜歡的,倒是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對方畢竟是個小姑娘,他生怕唐突了佳人。
就連說話都斟酌再三,兩人在餐廳簡單吃了南城特色菜,就去了植物園。
南城素有春城之稱,氣候宜人,植物也是非常豐富,這個植物園還是國家特批的特色景點,上至逾千年的老槐古樹,下至這幾年才火起來的多肉,在這里尋覓到蹤跡。
肖桓見多識廣,又健談,這一路上都在和他說著自己出國外交的趣事,侃侃而談,莊允之安靜聽著,偶爾會附和兩句。
兩人到了一顆巨大的香樟樹下,莊允之抬頭,巨大的綠色樹蔭投射下來,陽光被割裂的細碎斑駁,映在她臉上,出奇得漂亮……
肖桓偏頭看著她,表面上風度優雅,手心卻緊張出了一層細汗。
他低頭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心臟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他手指動了動,下意識想要拉她的手……
汪延年慶幸,植物園就在茶社附近,走幾步就到了,要是他們開車,他就追不上了,他躲在一顆金橘樹后,急得要死。
這蠢女人,發什么呆啊。
莊允之并不是在發呆,只是這棵樹……
她上次來植物園還是上初中的時候,那時候是學校統一組織過來游玩,她和汪延年已經在一起了,并且在一個班級。
午休用餐時間,汪延年過來戳了戳她,兩人離開集體,偷摸的跑出去。
當時就是躲在這棵樹后面……
“允之……”周圍并沒什么人,汪延年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嗯?”她生怕被老師同學發現,緊張不已。
“能不能讓我親親你!”
心臟瞬間麻痹,那種心悸到令人窒息的感覺,莊允之記憶猶新。
當時樹蔭落在他身上,將他襯托得美輪美奐,少年輕輕湊過來,將她抵在樹下,在她臉上輕輕碰了一下,繼而一笑。
“你的臉好香。”
他嘴角當時有個不深不淺的梨渦,漂亮得讓人暈眩。
分手后,她再也沒來過這里……
“莊小姐?”肖桓見她在發呆,忍不住出聲提醒。
“不好意思。”莊允之抱歉得一笑,眼底隱隱浮起一層霧氣,又被她很快掩飾過去了。
肖桓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沒談過戀愛,這種情況已經很明顯了。
她心底有人。
而且還沒忘記。
自己好像選錯地方了,肖桓莫名有些懊惱。
此刻廣播響起……
“大型古裝舞臺劇《南城舊事》,即將在四號展廳小劇場開始,歡迎格外游客前來觀看……”
“要不要去看?”肖桓試圖將她注意力吸引回來。
“好。”這個舞臺劇演了十幾年,除卻服裝道具越發精美,其余地方沒有任何變化,莊允之看了很多次,對此沒什么期待,不過肖桓既然想去,她也沒拒絕。
兩人到四號展廳小劇場,因為恰逢周末,展廳人非常多,兩人好不容易才在前面找到連坐的兩個位置。
汪延年此刻也趁著劇場燈光黯淡下去,偷摸溜了進去,就坐在他們后面兩排的位置。
劇場人聲鼎沸,舞臺背景音樂又很大聲,肖桓不得不靠莊允之近一些才能更好地和他對話,這讓汪延年有些抓狂了。
這男人什么毛病啊。
第一次相親見面,就往人小姑娘身上湊,你特么的別仗著年紀大,就為老不尊啊。
老實坐好看劇不好嘛,非得往人身上貼,這臭不要臉的老混蛋。
舞臺劇很快開場,燈光絢爛,舞臺上除卻電光火石,駿馬奔馳,更有噴泉映景,一個巨大的爆破響起,距離觀眾最近的噴泉全部打開,噴濺的水花落在觀眾席上,惹得觀眾連聲尖叫。
莊允之所在的位置也不能幸免,被濺了半身水。
“莊小姐,你怎么樣?”肖桓忍著笑意,遞給她一盒小紙巾。
“謝謝。”莊允之擰眉,以前這里沒有這種東西的啊,什么時候搞出噴泉這一項的,難怪周圍不少人穿了一次性雨衣。
“你這里……”肖桓拿著紙巾試圖幫她擦拭。
“我靠——”汪嬌嬌直接跳起來,“老流氓!”
劇場聲音太大,他的聲音瞬間被淹沒。
這家伙手往哪里伸啊。
“哎,前面的,你別站著啊,坐下……”后面觀眾不滿了。
汪延年著實氣不過。
這莊允之不是對自己不是挺兇的嘛,怎么不發火啊,那老流氓都要把手伸到你胸口了。
肖桓哪兒敢真的幫她身上的水漬,只是在她身上比劃了一下,告訴她哪個地方沒擦干凈。
“謝謝,我自己來。”莊允之不喜歡和人親近,就連伸手接過面紙,都避免和他手指接觸,那是來自骨子里的淡漠疏離。
肖桓有些挫敗,不過也沒灰心,反正他要在南城多待幾天,慢慢來嘛。
莊允之專心擦著身上的水漬,周圍燈光暗淡,不時有游客來回走動,她都沒注意,身邊已經換了個人。
而此刻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破聲,眾人知道又要噴水了,莊允之下意識準備伸手擋住迎面而來的水花。
卻不曾想,從她另一側忽然撐起了一把透明的雨傘,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巨大的水幕撲面而來,將透明雨傘打濕,面前的物象一團模糊,莊允之下意識轉過頭,目光相撞,面前的人笑容明朗,一如初見那般俊美。
她腦子一片空白,汪延年已經收回了雨傘。
“莊小姐?”肖桓伸手擦著臉上的水漬,“剛剛那個……”
雨傘那么明顯,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見。
“哦,沒事!”莊允之別開頭,抓著紙巾的手指倏得收緊,心臟砰砰亂跳,好像馬上就要跳出胸腔了。
肖桓根本沒在意,有傘的人不少,可能就是恰好幫莊允之擋了水而已。
舞臺劇還在繼續,汪延年笑得肆意,莊允之卻再也沒了任何觀賞的心思。
心亂如麻。
他怎么到這里來了?
巧合?
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噯——”汪延年忽然湊過來。
他身上還有甘冽的陽光味道,夾雜著溫熱的呼吸,吹得她耳朵瞬間充血泛紅,半邊身子酥軟了,掐著紙巾的手指更是不安的絞動著,怕引起肖桓注意,不動聲色的微微轉過頭。
汪延年沒想到她會轉過頭,兩人鼻尖僅有一指距離,就連呼吸都曖昧纏綿起來。
“那個演員挺搞笑的。”汪延年干咳一聲,她頭發還濕潤著,一滴水珠沿著發梢滑落,從她側臉迅速滾到修長的脖頸處,在鎖骨處打了個旋兒,緩緩沒入她的胸口……
他目光下意識沿著水珠的走向下移,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莫名有些口干舌燥,驀然想起以前兩人交往,他似乎碰過這里,當即羞紅了臉。
兩人立刻別開眼。
面紅耳赤,心頭燥熱。
汪延年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那時候還小,有一次無意中碰到那里,他欠揍的說了一句。
“莊允之,你挺有錢的啊。”
“什么意思?”莊允之當時是紅著臉的。
“你家有飛機場。”
話音剛落,他就被莊允之狠狠揍了一頓,那丫頭愣是兩三天都沒理他。
現在看來……
好像也不是那么一馬平川。
另一邊
春風沂水小區
蘇豫川牽著小家伙下車徒步到小區門口。
“四叔,這里真的是漂亮阿姨家?”蘇慕言盯著碩大的小區門牌。
“誰告訴你這里是她家?”蘇豫川擰眉,人小鬼大。
“那你是來找誰的?”小家伙追問。
蘇豫川冷哼一聲,“我是來討債的!”
小家伙冷哼,一副他就知道的樣子。
蘇豫川輕笑,這小子是要成精了。
“四叔,我們貿然去拜訪會不會不太好啊。”小家伙咬了咬嘴唇。
蘇豫川帶著他直奔小區門口的超市,出來的時候,手里提了大包小包許多東西,站在門口守著的蘇家人徹底傻了眼。
“四叔,您剛剛不是說來找她討債?”小家伙一臉懵。
“怎么還有債主討債親自帶禮物的啊?”
蘇豫川干咳兩聲,“我這不是空著手去她家不太好嘛!”說完一臉傲嬌的往前走,還不忘提醒小家伙跟上。
蘇家人在距離百米的地方不遠不近的跟著。
“噯,剛剛小侯爺說四少是來討債的?討什么債?有人敢欠他的錢?”
“怕是別的債吧。”
“帶這么多禮物去討債也是前所未見,拜訪老丈人也就這架勢了。”
眾人忽然對視一眼,似乎瞬間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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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嬌嬌,你上初中就知道親人家,你之前不是和小包子說過,你談戀愛,都是柏拉圖式精神戀愛嗎?你這算什么?還碰人家胸……
說人家是老流氓,你也是小流氓。
汪嬌嬌:那時候我們還在談戀愛,你懂個啥!
莊家哥哥:還未成年,你這是犯罪!
汪嬌嬌:(⊙o⊙)…
話說蘇四少你去討債,你帶禮物干嘛,你要笑死我,哈哈……
(:回車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