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晚被懷生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手腳僵硬的爬下床,懷生已經幫她打了盆熱水洗漱。
年紀不大,做事卻非常利落干凈。
“姐姐,你先洗洗。”
被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伺候,宋風晚臊得慌。
等她洗完,懷生從外面跑進來,懷里揣了兩個包子,用塑料袋裹著,袋子內側全是水汽,“你吃著,我幫你倒個水。”
“不用,我自己來。”宋風晚急忙阻止他,“我可以自己去飯堂吃,你不用給我帶。”
懷生眨了眨眼,“八點多了,飯堂七點半關門,這是三叔給你留的。”
宋風晚嘔血,她怎么就忘了,這又不是家里,集體供飯,肯定有時間規定。
自己居然睡過了。
她低頭啃著菜包,懷生就坐在她對面,沖她笑。
“懷生,你多大啊?”
“過年就六歲了,姐姐,你多大?”
“我過年18。”不過真正18歲,還得等來年生日以后。
懷生咯咯笑起來,三叔家的婆娘……
好小。
三叔和她在一起,這不得學著老太穿紅衣,裝得嫩點?
懷生中途被人叫走,說是他師傅喊他,宋風晚啃完包子,靠著取暖爐喝水。
不消片刻傅沉就走了進來,眼底確實隱隱泛黑。
“三爺。”宋風晚看著他,想著小孩子總不至于騙她,“我昨晚睡覺,是不是不太老實……”
傅沉撩著眼皮看她,卻沒開口。
“我都聽懷生說了……”
傅沉素來都是敵不動我不動,聽到她說到懷生,前后話語聯系起來,他就點了下頭,“嗯,怎么了?”
“聽說我昨晚害得你沒睡好。”
“也還好,就是一直拽著我衣服,在我胸口亂抓罷了。”傅沉語氣溫吞,卻害得宋風晚小臉血紅。
“我平時睡覺真的特別老實,若是再有下次,你就把我推開,或者干脆把我叫醒。”
傅沉忽然走到她身邊,她抱著水杯,沒敢妄動。
他俯身湊到她面前,呼出的氣息帶著絲冬雪的涼意,吹得她渾身血液凝結……
“下次?”
“嗯。”
“你還想和我睡幾次?”
宋風晚小臉紅得像是發了燒,滾燙滾燙。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他為什么總能get到奇怪的點。
“喝完水,收拾一下,待會兒就下山。”傅沉純粹是惡趣味逗她,總要給她個臺階下。
傅沉轉身的時候,宋風晚急忙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
嘴欠啊。
十幾分鐘的功夫,宋風晚又瞧著懷生回來了,后面還跟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師傅,灰色布衫,掛著佛珠,舉止清派。
她昨晚吃飯的時候,見過他——法號:普度。
是這家寺廟的方丈,懷生的師傅。
“趕緊收拾一下,和你三叔下山。”普度大師拍著懷生的腦袋。
小家伙似有不情愿,還是乖乖去拾掇東西。
普度大師轉身看向傅沉,“三爺,懷生就交給你了。”
“嗯。”傅沉點頭。
“有事你隨時聯系我。”
宋風晚心底微微詫異,懷生要跟著他們下山?
她偏頭去看那小家伙。
他正跪在床上整理東西,其實他東西極少,都是一些香客送的衣服,許多都已不合身。
“衣服物品我回頭找人給你置辦,帶些想拿的就行。”傅沉轉頭看他。
結果收拾半天,只拿了幾件內衫。
得知懷生要下山,那些師兄弟倒是給他送了不少東西,他抱了滿懷,由普度親自送三人下山。
山間雪道已經被清理干凈,松頭沉雪,寒雀撲枝,融雪季節,冷意直往人骨縫里鉆。
傅沉車子昨晚落了雪,他先上車發動引擎,將前窗玻璃的積雪掃去……
懷生則和普度大師站在一側告別。
雖然離了一段距離,但山間林愈靜,她也能清晰聽到兩人的對話。
“師傅,你真的不是故意不要我的?”懷生垂著腦袋,從下山開始,就憋紅了眼。
“我都和你說了,現在當和尚都講究學歷,你要當方丈主持,沒文化怎么行。”
“是這樣嗎?”
“這幾年上山的幾個子弟,還有研究生畢業的,你一點學識沒有,以后怎么管他們,會讓人笑話的。”
懷生悶聲點頭。
普度瞧著傅沉那邊已經準備好,才從懷里摸出一方巴掌大小的布包塞給他,“師傅沒什么錢,這些你留著零花,咱到了城里,也不能讓人笑話了,想吃什么就買點。”
懷生紅著眼,愣是沒接著。
普度大師嘆了口氣,將布包塞在他懷里,“聽話,別讓師傅擔心。”
“我不要!”懷生脾氣也有拗,又把布包塞給他。
“你這是成心惹我生氣?還是覺得錢少不稀罕?”普度大師板著臉。
“師傅……”
“收好了。”普度大師摸著他的腦袋,“馬上過年就能回來了,很快的。”
懷生垂著腦袋點頭。
“到了別人家里,要聽話,幫忙做事……”普度大師叮囑了兩句,才拍著他的腦袋,“行了,快走了,別讓人等急了。”
懷生摸了摸口袋,從里面翻出一個白兔奶糖塞給他,“好東西都給我了,這糖你都沒吃過,上回一個奶奶塞給我的,我還沒舍得吃。”
“師傅什么東西沒吃過,你留著自己吃吧。”
“不行,就是給你的。”懷生脾氣也是拗得不行。
“我血糖高,吃不了甜的,要不我吃半顆,你吃半顆。”
懷生點頭。
宋風晚就看到普度大師撥了糖紙,把糖遞到懷生唇邊,讓他咬了半顆,才把那一半放到嘴里。
懷生上車后,普度大師就在原地看著,直至車子離開都沒走。
倒是懷生一直繃著臉,他和宋風晚一起坐在后座上。
他垂著腦袋,任憑宋風晚和他說話也沒搭理。
直至車子快出山,他才忽然放聲大哭。
傅沉手指一抖,這小和尚是想嚇死他不成。
“懷生,你別哭了,你……”宋風晚也被嚇懵了。
“姐姐——”懷生直接撲到宋風晚懷里,抱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風晚不大會安慰人,想摸摸他頭發,發現這小腦袋,剃得一根毛找不到。
只能拍了拍他的后背,“沒事,學校假期很多,只要放假你都能回來。”
“我難受,心里好苦,糖也不甜——”
“好了好了,你看姐姐我也是一個人在外求學啊,我也是暫住在三爺家里的,沒事的,別怕。”
“我還是覺得很難受。”
后面兩人抱作一團。
傅沉手指隨意敲打著鍵盤。
暫住?
他莫名有種,自己家里,像是收容所的錯覺。
他早上去見普度大師,他就主動和自己提起想送懷生下山上學,他知道傅沉人脈廣,想請他找個寄宿學校。
傅沉思量半刻,就說讓他住自己家,現在九年義務教育,上學費用不用擔心,饒是如此,普度還是給他塞了錢,說是住宿及伙食費。
傅沉本想著先帶懷生去買點東西,中途卻接到了十方的電話,公司有個急事需要他去坐鎮處理。
“我需要先去公司,先送你們回家,還是去公司等我,待會兒一起去趟商場再回去?”傅沉通過后視鏡看向后側。
“去商場吧,我帶他買東西。”宋風晚拉著懷生的手。
那模樣好像兩人已然情同姐弟。
“你們兩個人?”傅沉似乎不大放心。
“你們公司邊上不就有個商場嗎?我先帶他逛逛,你忙完找我們就好。”宋風晚提議,“我不去別的地方。”
“嗯。”傅沉點頭。
傅沉送他們到商場門口,看著兩人進去,才驅車去公司。
三人都沒注意到,對面馬路上,一個女人裹得嚴嚴實實,露出的那雙眼睛,怨毒陰鷙。
看傅沉離開,猶豫片刻,小跑著進入商場。
十方早就在車庫那邊等著,瞧著傅沉開車過來,馬上迎過去。
傅沉下車,偏頭看他,“你的臉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十方長得俊秀,此刻右臉紅中帶紫,嘴角滲血結痂,分明是被人打了。
傅沉雖然平素會懟他,但是自己人,若是被旁人揍了,那肯定要討個說法。
“沒事。”十方摸了摸臉。
“說,誰打的。”傅沉盯著他。
十方被他看得沒辦法,才支吾開口,“是老江。”
傅沉抬腳朝電梯走去,“你打不過一個傷殘?”
“三爺,這個不能比啊,他是軍人出身,我是半路出家學的拳腳,打不過啊。”
“你說我們住一起,他又受傷了,作為室友,我關心一下他,給他叫了外賣,他自己沒關門,我進去叫他,這手都沒碰到,這特么就被打了一拳。”
“我特么憋屈啊,他還問我想對他干嘛?”
“我靠,我能對他干嘛?”十方這話匣子一打開,完全收不住。
“好歹共事多年,我念著室友情,同事友誼,他事后就說了一句:抱歉,把你當賊了。”
“您瞧瞧,這是道歉的態度嗎?理直氣壯的。”
傅沉覺得腦袋疼。
虧得千江能忍他這么久,真是委屈他了。
宋風晚牽著懷生在商場逛著,適逢周末,此刻也十點多了,商場人不少,瞧著一小和尚進來,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姐姐,我是不是長得很奇怪?為什么大家總盯著我看。”懷生手中抱著杯奶茶,小口抿著。
“不是,你太可愛了。”宋風晚先給他買了頂小帽子。
這大冷天的,他這小腦袋在雪地里都能反光。
“姐姐,這個很貴。”
“不貴,就當姐姐送你的入學禮物。”宋風晚平時開銷不大,父母給的零花錢很多,給他置辦些東西,總是夠用的。
只是宋風晚不會買童裝,逛了半天,按照自己的審美,給他買了兩套衣服和鞋子,順便就讓他換了。
她去結賬的時候,發現賬單有些不對勁。
“這個尺寸是不是不對?號碼大了,鞋碼也大了兩號。”宋風晚指著店員打印出來的單據。
“剛才那位小朋友和我們說,都要大兩號,我還以為你是知道的。”
宋風晚急忙往更衣室跑。
她也不懂懷生的更衣室沒上鎖,本想敲門的,門卻被她一下子給推開了。
懷生下半身僅穿了一條小內褲,看她進來,急忙捂住隱私部位,“姐姐,你耍流氓!”
“我……”宋風晚急忙退出去,把門給他帶上,“你怎么不關門啊。”
懷生聲音壓得很低,“我不會弄這個門。”
宋風晚嘆了口氣,她總歸沒照顧過孩子,哪能面面俱到,“對了,衣服剛才試穿不是很合身?是有點小了?你讓店員換大碼?”
“不是啊,我想多穿兩年,我這幾年長個子,衣服鞋子很快就不能穿了,太浪費了。”懷生說得理所當然。
宋風晚一聽這話,心酸得不行,“衣服小了,我們還可以捐給別人,不會浪費,要是不合身,冬天都不保暖,你要是生病感冒,還得花錢看病,這不更浪費錢?”
懷生一聽這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被宋風晚忽悠著,又把衣服尺碼給換了回來。
等待傅沉的時候,宋風晚請他吃了甜點。
懷生沒吃過這些,宋風晚看他愛吃,起身準備去打包兩個帶回家,尚未到點餐區,就被迎面而來的女人攔住了去路,黑色羽絨服,墨鏡口罩,看不清臉。
宋風晚蹙眉。
她卻直接摘了墨鏡與口罩。
是程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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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三爺很想說:我想和你睡一輩子……
程渣渣是最后一次出來蹦跶了,她找晚晚,怕是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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