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書寧心里錯愕,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伸手要拿紙巾給他。
只是手背打著滯留針,右腿又被固定著,實在不便。
“你想做什么?我幫你。”盛懋章急忙上前。
“我……”
鐘書寧是想給他遞紙巾,話到嘴邊,見他并未落淚,拐了個彎,“我想喝點水。”
“我給你倒。”
盛懋章常年照顧妻子,所以看似冷厲,卻異常心細,貼心幫她將病床搖起來,讓她更舒服些,倒水時,還幫她貼心試了下水溫。
鐘書寧腦子有些混沌。
看了眼小盛總,眼神疑惑:
怎么回事啊?
而且這位盛叔叔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古怪,形容不上來,說激動吧,似乎又有點怕自己,顯得格外謹慎小心。
“我爸照顧我媽習慣了,所以見你動作,就下意識想幫你。”盛庭川幫父親擦屁股。
他倒了水遞過去,鐘書寧覺得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謝謝叔叔。”
手指無意觸碰的瞬間,她明顯察覺到男人手指顫了下,杯子已接過,他雙手卻仍停滯在半空,視線落在她手腕還沒徹底消退的淤青上。
“你手上這是……”他顫著嗓子。
“之前出了點意外。”鐘書寧喝著水,扯了下袖子。
這是之前綁架繩子摩擦出來的痕跡。
她不想聊這件事,就故意扯開了話題,“叔叔,您怎么會來這里?”
“我、我……”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話到嘴邊,盛懋章忽然就理解兒子,為什么沒直接跟她相認,那是種情怯,還有害怕,因為不確定她會有什么反應,是跟他們同樣激動喜悅,亦或……
會埋怨他。
不愿跟他相認。
盛懋章緊盯著她,眼睛片刻不離。
似乎想看清她的每一寸五官。
這么多年,他曾幻想過自己女兒長大后會是什么模樣……
只是夢里的身影越發模糊。
如今她就這么真實、鮮活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剛平復的情緒又瞬間翻涌,狼狽轉身,惹得鐘書寧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小盛總父親……
真的奇怪。
鐘書寧喝了點水,拿過手機,才發現賀聞禮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信息:
公司臨時有事,我暫時離開下,盛叔叔和小盛總會幫我照顧你,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們說。
她皺了皺眉。
總歸不熟,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對了,我幫你修改的設計圖已經畫出來了,你要看下嗎?”小盛總打破沉寂。
鐘書寧急忙點頭。
盛懋章看著兒子挪了椅子坐到床頭,從手機里翻出圖冊給她,這情景,恍惚著,與他記憶重疊,因為兄妹年齡差了快十歲,所以女兒還小時,兒子已經上小學……
她那時,就愛纏著哥哥,讓他給自己讀繪本。
自她出事,家里就再沒歡聲笑語。
盛懋章看著,眼眶再度濕潤。
離開病房,倚在外墻上,忍不住又濕了眼眶,惹得路過的護士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不過在醫院里,生老病死是常事,家屬反應不一,他們習以為常,也沒多想。
賀聞禮直到傍晚才回來,帶了幾份飯,“盛叔叔,小盛總,感謝你們整個下午幫我照顧寧寧,我給你們帶了飯,一起吃點吧。”
“這……”盛懋章自然是想留下。
“已經買了飯,您就別客氣了。”賀聞禮直言。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鐘書寧:“?!”
吃了飯,盛家父子倆又在病房小坐了一會兒,方才戀戀不舍離開。
鐘書寧看著賀聞禮:“我怎么覺得他們怪怪的。”
“他們在,你覺得不舒服?”
“倒也不是,就是不熟,總覺得有些生分和尷尬,你也真是的,沒有提前跟我打招呼就消失整個下午”
“想我了?”他雙手撐在床邊,俯頸看她,眼底有笑。
“也沒……”
“嘴硬。”
話沒說完,賀聞禮已低頭吻住她。
照顧她的身體,他吻得小心,溫柔繾綣,伸手捧著她的臉,手指無意擦過她的耳朵,敏感處,惹得她輕哼出聲。
賀聞禮總想聽她說句,想她,才肯罷休。
此時門外
盛懋章離開后,進了電梯又不愿走,還想沖回去,“爸,她該休息了。”
“我手機好像落在那里了。”
“我幫您拿。”
小盛總明白,父親是舍不得,無非是想找個借口,他步子快,剛想敲門,透過病房玻璃窗,看到賀聞禮……
壓著妹妹,那角度顯然是……
他一個轉身,扯住父親的胳膊,拽著他往回走。
“庭川?”
“爸,現在不宜進去。”
“為什么?”
“沒事,我累了,想回家睡覺。”
“回什么家,我們今晚就守在醫院。”盛懋章看了眼兒子,“我知道很晚了,我不進去,我就在門口悄悄看一眼,就一眼。”
“怕是不太方便。”
“這有什么不方便的。”
“人家夫妻一個下午沒見,在交流感情。”
“交流感……”盛懋章瞬間語塞,一張臉瞬時變幻出了各種神色,又驚又急又尷尬,最后竟漲得有些紅,憋了半天,才咬牙道,“那就算了,不去看了。”
盛懋章深吸口氣,剛才太冒失,要是直接沖進去。
多尷尬啊。
“你覺得賀聞禮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盛懋章看向兒子。
小盛總點頭,“絕對知道。”
他見過賀聞禮為自家妹妹心急如焚的模樣,自己跟父親與他幾乎沒有私交,誰會把自己老婆貿然交給兩個幾乎可以稱得上“陌生”的人照顧。
而且還是異性。
賀聞禮的心,沒那么大。
況且整個下午,都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探病,約莫是他提前與家人打了招呼。
他是刻意給他們留了相處時間。
難怪外界對他評價頗高,不僅通透,還很周全。
“我怎么沒聽說賀聞禮結過婚?”尋回女兒的喜悅湮滅理智,此時逐漸冷靜,盛懋章才看向兒子,語氣疑惑,“賀家近些年,好像沒辦過喜事吧。”
“他們沒辦婚禮。”
“難怪。”
“甚至沒對外公開關系。”
盛懋章愣了下,“為什么?那小子不公開,難道是看不上我女兒?”
“應該不是,妹妹這些年也經歷了不少事,許多事沒您想得那么簡單。”小盛總解釋。
盛懋章看到她手腕上的淤傷,點了下頭,“青州孤兒院的那個郝院長,她的案子你多盯著。”
郝院長的所作所為,盛懋章已有耳聞。
一想到,如果不是這個毒婦為了一己之私隱瞞女兒的存在。
或許,他們早已父女團聚。
“我不想讓她坐牢。”
“如果可以……”盛懋章說話間,眼中略過一絲殺機。
“我想讓她死。”
她這種惡人,就算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復他心里的怒火,死一萬次都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