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月港,臨近碼頭一座莊園里,唐伯虎站在院子里,正在給大木桶里的植物澆水。
只見木桶里的這些植物長著長長的藤蔓,藤蔓上滿是心形的葉子,一片片油亮發綠,長勢十分的喜人。
“唐兄,你的腿傷還沒好,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這時徐經從旁邊的屋子走出來,見到唐伯虎也立刻上前招呼道。
“我這腿肯定是好不了了,不過沒關系,用一條腿換來這些紅薯,簡直太值了!”
只見唐伯虎一手拄著拐杖挪動了幾步,一臉渾不在意的笑道。
之前在滿剌加滿時,為了搶奪這些紅薯,唐伯虎不幸被火槍射中,雖然傷勢不嚴重,但他們倉促離港,海上的條件又十分惡劣,導致他的腿傷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因此現在走路都有點一瘸一拐的。
“話不能這么說,紅薯重要,你的腿也重要,月港這邊沒什么好大夫,等咱們到了京城,我請幾個名醫幫你診治,肯定能讓你的腿恢復如初!”
徐經說著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安慰道。
其實來到月港后,他就找當地的名醫給唐伯虎看過,但對方說之前傷到骨頭,現在骨頭已經長歪了,根本沒辦法恢復。
“不說這個了,咱們剛登陸,我就給李兄寫了信,算算時間,估計他也應該收到書信了,咱們休整的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要動身去京城了?”
唐伯虎說到最后時,臉上也露出激動的表情。
從滿剌加逃出來后,他們一路歷經艱險,好不容易才回到月港,在抵達港口時,三條船有兩條都接近報廢,船員也有不少人生病。
就連徐經和唐伯虎兩人,也都是瘦的厲害,因為在海上他們遇到臺風,導致船艙進水,儲藏的食物被水泡過后,大半都腐爛變質無法食用。
不過就算是餓到抓船上的老鼠吃,兩人也都沒有動那些栽種在木桶里的紅薯,甚至還把每天的飲水省出來,給這些紅薯補充水分。
正是在他們兩人的照顧下,這些紅薯終于被安全的帶到了月港,唐伯虎不放心別人,所以一直由他親自照顧。
“的確是時候動身去京城了,咱們走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李兄那邊怎么樣了?”
徐經微笑著點頭道。
紅薯在他們的照料下,幾個月就已經長得十分茂盛,而且之前他們已經挖出一顆紅薯,下面連著幾斤重的塊根,這讓兩人也再無懷疑,要不是身體太差,說不定他們到岸后的第二天就動身了。
“太好了,李兄肯定都等急了,我們什么時候走?”
唐伯虎高興的再次追問道。
“我已經安排了車子,明天應該能到,到時咱們把紅薯裝上車,后天就能動身!”
徐經也同樣迫切的想要進京,到時他們把紅薯向朝廷一獻,不但利國利民,他們本來斷掉的仕途,肯定也能因此被重新續接上。
第二天下午,唐伯虎與徐經指揮著眾人,把一個個栽種著紅薯的木桶抬上車子,這些木桶本來有五十個,但在海上條件惡劣,死掉了一些,他們挑選了二十桶長勢最好的帶上了車。
等到裝好車后,唐伯虎他們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還沒亮,車隊就打上徐家的旗號,緩緩的駛出了月港,一路北上趕往京城而去。
紫禁城坤寧殿。
李深在內侍的帶領下,再次來到太康公主的臥室,只見張皇后一臉喜色,正在親自喂太康公主吃飯。
相比于第一次見面時,太康公主臉上那種不健康的蒼白,現在她的小臉已經恢復了幾絲紅潤,而且吃飯也是大口大口的,看起來吃得很香。
“恭喜娘娘,公主最近食欲大開,而且臉上也恢復了幾分血色,估計用不了多久,公主就可以恢復健康了!”
李深笑呵呵的上前行禮道。
“這還要多虧了李主事,太康的腹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作了,吃東西也香多了,感覺比之前還胖了不少!”
張皇后這時也喜滋滋的說道。
這段時間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照顧女兒身上,親眼看著女兒的身體一天天好轉,這讓她比任何人都要高興。
“我才不胖!”
沒想到正在吃飯的小公主卻不愿意了,當即開口反駁道。
“好好好!我們太康一點也不胖,你快多吃點,早點養好身體,為娘也能早點放心!”
張皇后捏了捏女兒的小臉笑道。
“娘娘,公主現在已經可以下地了吧?”
這時李深忽然再次問道。
之前太康公主病的厲害,全身上下沒有半分力氣,只能躺在床上,連坐起來都要人扶著。
“可以了,昨天我還親自扶著太康走了幾步,就是她還是感覺身上沒力氣。”
張皇后立刻回答道。
“那太好了,公主食欲恢復,身體有了力氣,現在就可以進行一些運動,不需要太激烈,哪怕每天下地走上幾圈,也比一直呆在床上強!”
李深大喜道。
后世減肥界有一句至理名言,叫“管住嘴、邁開腿”,同樣,一個虛弱之極的人想要恢復,也要在嘴上和腿上下功夫,首先要吃得下飯,第二就是開始鍛煉,動靜結合才是恢復身體的王道。
“母后,我不想走路,就想躺在床上!”
沒想到太康公主聽到李深的話,卻抱著張皇后的手臂撒嬌道。
別看李深給太康公主治病這么久了,但他們兩人幾乎沒怎么說過話,兩人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對張皇后說,因為她才是能夠做出決定的人。
“不行,李主事也是為你好,等下吃完飯,我再扶你走幾圈!”
張皇后卻臉色一板道。
這下太康公主也生氣了,小嘴一撅氣呼呼的扭過頭,竟然不理張皇后了。
李深看到太康公主不想下床,于是向張皇后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領會,兩人來到了臥室外的小廳。
“娘娘,公主如果不喜歡運動,你可以找幾個年齡小的宮女,陪她玩一些小游戲,玩什么不重要,只要能把她吸引下床就行。”
李深向張皇后建議道。
“有道理,多謝李主事提醒,我會讓人安排的!”
張皇后聞言點頭。
叮囑過張皇后,李深這才告辭,然后來到了文華殿。
朱祐樘早就吩咐過身邊的人,李深來文華殿不用稟報,所以他直接進到大殿。
卻沒想到朱祐樘與內閣正在議事,于是李深也只好站在殿尾等候。
相比于太康公主,朱祐樘的恢復要差一些,整個人還是很瘦,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的臉色也好看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一絲死灰。
另外朱祐樘最近也是食欲大增,而且他經常頭疼的毛病,也大為緩解,以前每次批閱完奏本,都會頭疼欲裂,現在只要不過度勞累,就不會頭疼。
頭痛的毛病大為緩解,這也讓朱祐樘感覺自己的精力充沛了許多,所以最近他再次開始抓政務,許多事情都要經過他的批準,內閣才可以執行。
“河南北部一帶兩月未曾下雨,大片大片的莊稼旱死,布政使黃道,連同開封各州的官員一同上書,希望朝廷提前做好救災的準備!”
首輔劉健聲音沉重的向朱祐樘稟報道。
去年河北與山東一帶發生了旱災,導致大批流民入京,現在都還在城外的流民營里,結果這才剛開春,河南那邊又遇到了旱災。
要知道河南可是大明北方最重要的糧食產地,人口十分的稠密,要是發生大規模的旱災,流民只會更多,到時附近的州府都會受到流民的沖擊,萬一有人趁機作亂,后果不堪設想。
“又是旱災!”
朱祐樘手扶額頭,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
旱災往往還會伴隨著蝗災,到時蝗災一起,那可就真的是赤地千里了,就連周邊沒受旱災的地方,也會被蝗蟲一掃而光,到時流民連樹皮都沒得吃。
“陛下,不僅僅是河南,遼東剛剛送來的急報,就在幾天前,遼東都司一帶突降大雪,將民房壓塌無數,人員牲口傷亡無數,周邊的建州衛、蓋州衛一帶也遭受了雪災,傷亡暫時無法統計!”
李東陽這時也嘆了口氣,上前一步稟報道。
今天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河南與遼東都需要救災,可朝廷現在哪來那么多錢糧?
“戶部那邊怎么說,能擠出多少錢糧?”
朱祐樘嘆了口氣,坐直身子開口問道,他是皇帝,哪怕再難,他也要面對。
“陛下,戶部那邊很困難,去年又要勞軍,又要安置流民,導致戶部已經入不敷出,今年又要救災,他們實在擠不出多少錢糧了。”
謝遷這時苦笑一聲回答道。
朱祐樘早就猜到是這種結果,隨后又提議從南方抽調糧食,不過南方的稅賦已經很重了,就算再抽調,恐怕也抽不出多少糧食。
站在殿尾的李深聽到殿上君臣的討論,心中也暗嘆一聲,現在大明正處于小冰河時期,甚至連海南都可能下雪,平時更是天災不斷,現在旱災和雪災擠在一起,也的確夠朱祐樘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