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李深去禮部辦理了入職,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是尚書李東陽親自接待了他,并且還對他說了不少勉勵的話。
不過李深雖然是禮部主事,但辦公的地點并不在禮部衙門,而是在太醫院,畢竟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給一些太醫上課。
所以在辦完入職的手續后,李深出了禮部,邁步走向太醫院。
李深以前對太醫院的了解不多,以為太醫院只是一個服務于宮廷的醫療機構。
但其實太醫院更像是后世的衛生部,為宮廷提供醫療服務只是它的職能之一,另外還有醫學教育、藥材貯納、差派醫官等職能。
當然了,為宮廷提供醫療服務,是太醫院最重要的職責之一,那天倫文敘告訴李深,太醫院的水很深,許多官員都不愿意沾手。
這主要是太醫院的御醫行走于宮廷之中,能夠接觸宮中最隱秘的消息,這些消息可能關系到一些皇家的丑聞,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滅口。
而且御醫地位不高,偏偏要給宮中的貴人治病,另外一些達官顯貴生病了,皇帝也可能指派御醫前去治療,如果治好了當然好,但如果治不好,卻可能被這些人遷怒。
所以太醫院里的御醫其實是個苦差事,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是華佗在世、藥到病除,萬一哪天遇到個自己治不了的絕癥,那可就禍從天降了。
“我只是給太醫院講幾節課,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李深低聲自語道。
這也是他以前不愿意為官的原因之一,只要進了官場,許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太醫院就在禮部東邊,距離并不遠,所以李深沒走幾步就到了。
“李主事您終于來了!”
門口一個老者早就等候多時,見到李深也立刻熱情的上前迎接道,赫然是李深認識的崔太醫。
“原來是崔御醫……不對,應該是崔院判,你怎么在這里?”
李深見到熟人,心中也放松了幾分。
崔御醫協助李深治好了英國公的病,所以他也得到了封賞,從御醫升任為院判,上頭還有一個院使,算是太醫院的二把手。
“禮部那邊早就派人通知我們,說您今天要來,本來許院判也要親自來迎接您的,但宮里有位貴人生病了,他不得不入宮看病,所以只能讓我來了!”
崔太醫笑著解釋道。
“那就有勞崔御醫了!”
李深笑了笑沒有說什么,太醫院設有兩個院判,另一個院判姓許,據說醫術很高明。
“李主事太客氣了,前段時間掌管太醫院的黃院使告老還鄉,現在院使一職空懸,所以院里的大小事務,一般由我和許院判共同處理,不過我才剛升任院判,遠不如許院判有威望,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接任院使一職了……”
崔御醫一邊請李深進去,一邊向他介紹了一下太醫院的情況。
太醫院除了院使和院判外,下面還有十八個御醫,分發不同的醫科,比如內科、外科、兒科、婦科等等。
一般御醫都會專精一科或數科,比如崔院判就精通外科和骨科。
除了上面這些正式的官職外,太醫院下屬還有各級的醫官,這些醫官大部分都是太醫院自己培訓出來的,也有少部分是從民間選調的。
崔御醫帶著李深在太醫院轉了一圈,整個太醫院不算大,后面就是御藥房,平時這里必須有數個御醫當值,萬一宮里有貴人發病,他們好立刻入宮救治。
“你們太醫院不是自己培養醫官嗎,怎么沒見到?”
李深在太醫院轉了一圈,于是好奇的問道。
宮里的太醫院更像是個具有官方背景的醫院,至于其它的職能卻沒見到。
“李主事您別急,太醫院在宮里,我們培訓醫官進進出出的,總不能放在這里,而是放在皇城外面,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找時間我再帶您去看看!”
崔院判笑呵呵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陛下讓我將一些醫術傳授給太醫院,不知崔院判你們是怎么安排的?”
李深直入正題的問道。
經過倫文敘的提醒,李深也不想和太醫院有太深的牽扯,所以想早點教完早點收工,到時他也好向李東陽那邊交差。
“李主事,我是這么想的,太醫院這邊有十八名御醫,另外還有數十名醫官,除掉每天當值的人,還有四十多人,到時每天抽出一個時辰,聽您給我們講解醫術如何?”
崔院判說到正事時,也立刻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道。
御醫和下面的醫官學會了,到時再傳授給太醫院培養的學生,特別是那些被分配到邊關的醫士。
“這個辦法不錯,崔院判你覺得什么時候開始為好?”
李深再次問道。
“隨時都可以,我都已經通知下去了,就看李主事您有沒有時間了。”
崔院判顯然比李深還要著急,想要早點把李深的醫術學到手。
“那就明天吧,上午還是下午?”
李深直接拍板道。
“那就下午吧,上午事情太多,到時不好安排時間。”
崔院判也十分爽快的道。
“行,那我明天下午準時到,到時還要麻煩崔院判你組織一下人手!”
李深也立刻點頭,怪不得別人說熟人好辦事,現在他算是體會到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忽然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官員,手提著藥箱走了過來。
崔院判看到這個中年官員,也立刻招呼道:“許院判,你回來的正好,這位就是李主事,奉朝廷之命前來為我們傳授醫術!”
聽到對方就是那個醫術高明的許院判,李深也不禁打量了對方幾眼。
只見這個許院判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長相十分方正,頜下三縷長須,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風采。
“原來是李主事,下官還要去取藥進宮,就不打擾您了!”
只見許院判說著一拱手,然后邁步就走,言語間也十分的輕慢。
“許院判,明天下午李主事來傳授醫術,到時你不當值,下午一定要來啊!”
崔院判沖著許院判離去的背影高喊道。
“再說吧,許某可是很忙的!”
許院判頭也不回的說道。
看到對方連自己的面子都不給,崔院判的臉上也有些尷尬,隨即向李深解釋道:“李主事勿怪,許院判就是這個脾氣,而且他的確長期為宮里的一位貴人醫治,平時很難抽出時間來。”
“崔院判不必解釋,我并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李深微微一笑,并不見半分氣惱,而是有點好奇的接著問道:“不過我和許院判是第一次見,為何感覺他對我充滿了敵意?”
“這個……”
崔院判猶豫了片刻,隨后終于開口道:“李主事有所不知,許院判醫術精湛,對各個醫科都極為精通,可以說論醫術的話,他絕對是太醫院之首。”
“不過人越有本事,就越容易驕傲,許院判也是如此,他一向對自己的醫術極為自信,而李主事您也并非以醫術聞名,所以……”
崔院判說到這里,沒有再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原來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
李深哈哈一笑,總算明白了對方的敵意來自哪里。
不過想想也正常,許院判在太醫院號稱醫術第一,現在忽然上頭派來一個傳說是瘋子的探花,并且還要給他們傳授醫術,許院判能服氣那才叫有鬼。
“李主事說的不錯,許院判因為醫術精湛,深受宮中的信任,而且他三十歲就做了院判,自然有些恃才傲物。”
崔院判笑呵呵的再次道。
李深聞言再次一笑,并沒有把許院判放在心上,畢竟自己只是來講幾節課,對方愛聽不聽,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第二天下午,李深準時來到太醫院。
崔院判早就準備了一個寬暢的大房間,做為李深講課的教室。
李深進到房間,只見下面已經坐滿了人,十幾個御醫外加二十多個醫官,崔院判坐在最前面,面前已經準備好了紙筆,一副要做筆記的乖學生模樣。
李深掃視了一下在坐的眾人,果然沒看到那個許院判。
“各位,本官奉陛下之命,將金瘍的治療之法傳授給太醫院,在這里我想問一下,在你們看來,什么叫金瘍呢,發病的原因又是什么?”
李深看著眾人發問道。
既然要講課,那就認真的講,為此李深這幾天也做了一些準備,他不可能一上來就教大家制大蒜酒,那也未免太簡單。
所以李深打算將后世醫學上的一些知識拿出來,給這些大明的頂尖大夫講一下,無論他們是否能接受,都是一次大膽的嘗試,萬一有人能從自己的課里受到啟發,說不定可以推動大明的醫療技術進步。
面對李深的詢問,下面的御醫、醫官們卻沒什么反應,一來他們不適應李深這種講課的風格,二來看到李深這么年輕,竟然要給他們講課,這讓他們也和那位沒來的許院判一樣,心中對李深都有些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