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愛女心切,嫁女時考慮周全也是應該的,李兄你遇到一個好岳父啊!”
倫文敘不知道徐元楷幾次換人的內情,這時竟然還十分感動的夸贊道。
“哈哈,多謝倫大人夸獎,你們快進去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徐元楷說著不等李深再說什么,直接將兩人推進到皇城之中。
李深不恥徐元楷的為人,若是換個場合,說不定他會指著對方痛罵一頓。
不過這里是皇城,李深又馬上要去見朱祐樘,所以他也只能暫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后,集中精神去應付現在大明最有權勢的人。
穿過一重又一重的宮殿,李深和倫文敘很快來到文華殿外,內侍讓他們在殿外等候,只有朱祐樘召見他們時,他們才能進去。
不過兩人并沒有等太久,很快就有宦官前來通知他們,讓他們進殿面圣。
“李兄,等下進殿后不要四處亂看,更不要抬頭盯著陛下!”
進殿之時,倫文敘低聲向李深提醒道。
“我明白!”
李深點頭,他這時也有些緊張,于是深吸了兩口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隨后兩人并肩進入殿中,李深很聽話,一直低頭看著腳下,根本不敢四處亂看,只是在來到大殿后,抬頭看了一眼殿上的朱祐樘,隨即就又低下頭來。
只是一眼,李深幾乎都沒看清朱祐樘的長相,對方好像個頭不高,整個人比較瘦,看起來還有點老,根本不像三十歲的人。
“臣倫文敘、李深,拜見陛下!”
李深有樣學樣,跟著倫文敘向殿上的朱祐樘行禮道。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
只聽殿上的朱祐樘頗為隨意的道。
“謝陛下!”
李深松了口氣,隨即站直身子,但也沒敢再抬頭看朱祐樘。
“陛下,臣與李探花不負所托,眼鏡已經訂制完成,特此獻給陛下!”
倫文敘這時再次向朱祐樘行禮道。
“太好了,快呈上來!”
朱祐樘語氣急切的道。
他每天忙于政務,晚上也要批閱奏本,導致他的視力越來越差。而他又親眼看到倫文敘這個半盲人,戴上眼鏡后如同常人一般,這也讓他對眼鏡更加期盼。
立刻有內侍上前,接過李深手中的盒子,打開檢查了一下,這才送到朱祐樘的書案上。
朱祐樘仔細打量了一下盒子里的東西,只見里面除了一個黃銅制成的眼鏡框外,剩下的就是兩排玻璃鏡片,每排大概有七八枚的樣子。
“李愛卿,這個眼鏡要怎么用?”
朱祐樘拿起鏡框打量了一下,這才向李深問道。
“啟稟陛下,眼鏡需要挨個試一下鏡片,以便找到最適合陛下的鏡片,這個就需要臣親自來做了。”
李深再次向朱祐樘行禮道。
“沒問題,你上前來,親自為朕試鏡!”
朱祐樘當即吩咐道。
“臣遵旨!”
李深答應一聲,這才邁步來到朱祐樘面前,雙手接過眼鏡框后,又從盒子里挑了鏡片裝上去,讓朱祐樘試戴一下。
之前李深讓倫文敘測試過朱祐樘的視力,知道對方的近視度數不算太大,也就三四百度左右,所以這些鏡片要比倫文敘的鏡片度數小了許多。
朱祐樘戴上這個眼鏡,立刻感覺整個世界都清晰了大半,甚至連旁邊屏風上題的小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簡直太清楚了!”
朱祐樘興奮的一拍巴掌,只有失去過,才會懂得去珍惜,特別是像眼睛這么重要的器官,沒有親身經歷的人,很難體會到現在朱祐樘的心情。
“陛下,這才第一對鏡片,接下來可能還會有更適合您的!”
李深看到朱祐樘興奮的模樣,也不禁心中一松,所謂皇帝,其實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與倫文敘之前的反應幾乎沒什么兩樣。
朱祐樘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動了,于是取下眼鏡交給李深,兩人又將剩下的鏡片全都試了一遍,最后終于挑選出一對最適合的鏡片,比剛才第一對鏡片還要清晰許多。
戴著這副屬于自己的眼鏡,朱祐樘激動的左看右看,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如此清晰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了?
李深這時也已經退了下去,與倫文敘并肩而立。
好不容易等到朱祐樘冷靜下來,他這才微笑著向兩人夸贊道:“倫文敘、李深,你二人獻上眼鏡,讓朕免于眼疾之苦,朕心甚慰!”
“陛下,這完全是李探花的功勞,臣也是因李探花相助,才能解除眼疾之苦,因此臣不敢居功!”
倫文敘這時搶先道,直接把功勞全都推到李深頭上,當然這也是實情。
“呵呵,倫修撰你也不必自謙,若非你向朕舉薦,朕也不會知道李深制眼鏡之事。”
只見朱祐樘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接著對倫文敘再次道。
“這樣吧,倫文敘舉薦有功,免于之前扣俸祿的懲罰,另賞銀百兩,以示獎勵!”
“謝陛下!”
倫文敘聽到自己的獎賞心中高興,最主要的是,自己只是推薦了一下李深,就能得到獎勵,那么李深制眼鏡的功勞更大,官復原職幾乎是板上釘釘,看來徐元楷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果然,只見朱祐樘這時把目光轉向李深,臉上也滿是笑容的道:“李深,你之前遭逢天災,大病一場,朕不得已之下,暫時收回了你的官職,現在你制眼鏡有功,說明你的病情已經好轉,所以朕決定,恢復你的官職,明日你就去翰林院上任吧!”
聽到朱祐樘果然讓李深官復原職,倫文敘高興的差點跳起來,但很快他又感覺不對勁,因為旁邊的李深竟然沒有任何動靜。
于是倫文敘扭頭看去,卻只見李深一臉糾結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倫文敘以為李深太高興忘了謝恩,于于悄悄的用手肘搗了他一下輕聲提醒道:“李兄謝恩吶!”
經過倫文敘的提醒,李深似乎清醒了過來,只見他忽然一咬牙,鄭重行禮道:“多謝陛下厚愛,只是臣的腦疾并沒有痊愈,恐無法勝任官職,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什么!”
本來滿臉笑容的朱祐樘僵在那里,眼睛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至于旁邊的倫文敘,更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深,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拒絕官職!
“李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朱祐樘在短暫的震驚后,一臉陰沉的向李深質問道。
“啟稟陛下,臣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李深把心一橫,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身邊所有人都希望他恢復官職,本來他自己也決定要妥協了。
可是當朱祐樘讓他去翰林院上任的那一刻,李深卻忽然醒悟,自己根本不想工作,更不想做官,如果真的去了翰林院,每天只會活在痛苦之中,所以他才毅然決然的拒絕了朱祐樘。
“為何,給朕一個理由?”
朱祐樘臉色更加陰沉的問道。
“陛下,臣的腦疾并沒有痊愈,別的不說,臣現在連論語都背不下來,又怎么能去翰林院任職?”
李深苦笑一聲解釋道。
別說論語了,他現在連三字經都背不出十句,而翰林院卻全都是像倫文敘這樣的博學之士。放在后世,就相當于一個加減乘除都搞不明白的人,卻要去中科院任職,差距實在太大了。
“論語都背不下來的人,卻能寫出《桃花庵歌》那樣的長詩?”
朱祐樘聞言卻冷笑一聲反問道,顯然他根本不相信李深的話。
“詩……詩為心聲,臣雖不會背論語,卻偶爾會寫出一些詩句,但除了桃花庵歌,臣也寫出過被許多人恥笑的撒尿詩。”
李深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道,同時心中暗罵自己手賤,抄襲果然沒有好下場,這下遭報應了吧!
“陛……陛下,臣是李深的好友,他偶爾的確會言行怪異,這點臣可以證明!”
這時旁邊的倫文敘也跟著開口道。
倫文敘已經看出來了,朱祐樘現在十分生氣,他生怕對方把李深拖出去亂棍打死,相比李深的小命,官職什么的都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才站出來證明李深的腦子真的有病。
當然在倫文敘看來,李深竟然會拒絕為官,這腦子病的已經相當嚴重了。
“好好好,李深你既然不愿為官,朕也不會強人所難,你現在就回家呆著吧,一輩子都別做官了!”
朱祐樘到底是個寬厚的性子,雖然生氣,但并沒有因此責罰李深,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就離開了大殿。
皇帝都被氣走了,李深和倫文敘當然也不能再呆在大殿。
倫文敘幾乎是把李深拖出了文華殿,劈頭蓋臉的質問道:“李兄你到底發什么瘋,為何要拒絕陛下的任命?”
“陛下不相信我背不出論語,倫兄你還不知道嗎,以我現在的情況,你覺得我能勝任翰林院編修一職嗎?”
李深卻淡定的一笑反問道。
翰林院編修與修撰、檢討同稱為史官,也就是負責修史、實錄、會要等等,有時還可能要撰寫誥書,可以說全都是文書類的工作。
李深之前想寫斗破,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這水平去寫史書,而且還要用文言文,只會讓人笑掉大牙。
“這些東西都可以學的,我相信以李兄你的聰明才智,用不了幾年就能重新學回來!”
倫文敘還是不甘心,于是再次找理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