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都是慘嚎。
翼人瘋狂墜落。
地面,萬多頭四臂魔猿張開大嘴,瘋狂的吞咽著從天空直接墜入口中的血肉。
一道道翼人精魂哭喊著掉落下拉,這些魔猿對神魂置之不理——他們只喜歡血肉,神魂這種玩意兒,他們根本不屑一顧。
三寸高的通天御靈幡,靜靜的杵在城池正中,漫天神魂落下,盡被一縷縷陰風卷走。通天御靈幡內,數以十億計的大夜叉齊聲狂呼怒吼,無比急切的張開大嘴就是一通猛吞。
血肉,吃掉。
神魂,吞掉。
鳥毛……嗯,刑天鯉盤算著,這些羽毛品質都很不錯,收集起來,提煉其中的道韻精華,倒是能煉制出很不錯的寶貝,哪怕是拿來做箭羽,也是極好的材料嘛。
三條龍舟中,極其磅礴的氣息緩緩升騰。
伴隨著宛如心跳的沉悶轟鳴聲,三團直徑超過萬丈的黑色魔光,緩緩從龍舟中升起——那是三名身高超過百丈,羽翼已經變成純黑色的翼人。
他們的氣息,如海如淵,深邃可怖。
他們的眼眸,也從正常翼人的淺綠色,變成了純粹的黑色,隱隱有一層血光從中噴出。他們原本白皙的皮膚下,一條條蠕動的黑色符紋若隱若現,好似無數黑色的蟲子在他們身軀內鉆來鉆去,邪異而惡心。
他們低沉的喘息著,體內不斷傳來越來越急促的沉悶心跳聲,一點點的來到了城池上空,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這些四臂魔猿。
四臂魔猿們閉上了嘴,極其警惕的看著這三團魔光。
源自血脈的強大本能,讓這些魔猿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恐懼——這三個家伙的境界,遠遠超過了大羅境,他們應該是準圣,甚至很有可能是半圣級的存在。
這些翼人,本來就修煉的是速成的邪魔外道功法,這些年來,他們更是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九州體修的精血,這一切,足以將這三個翼人中地位最高的家伙,強行推到不可思議的境界。
“你們,該死。”正中一團魔光中,那翼人喘著粗氣低聲嘟囔:“你們,焉敢殺死老八……咳,咳咳,他,他是……”
魘云帝君嘴里,有血水噴出。
血漿漆黑,一絲絲血水急速的滾蕩蠕動著,好似里面藏著無數細小的寄生蟲。
遠處的刑天鯉,笑了——這三個家伙啊,血漿都變異到了這種程度,他們修煉的邪魔外道功法,居然連一丁點兒‘克制心魔’、‘煉魔護道’的正經法門都沒學過。
須知道,正經的九州魔道修士,他們無論多壞、多蠢,他們在修煉魔道功法的時候,都會準備一定量的抵御外魔的手段。或者是某種道家清凈經典,或者是佛門的降魔真咒,又或者是一件強大的靈兵仙器。
當然,最好的是,他們能得到一顆大德高僧的舍利子……
呃,刑天鯉瞪大了眼睛——之前,兩大帝朝的軍隊,在不斷趕去從虛空中跳躍而出的萬佛雷音寺,他們不會,就是去爭搶那些高僧可能遺留的舍利子的吧?
這三個蠢貨,他們已經無法壓制自己體內萌發的心魔,而心魔更是招惹來了更加可怕的天魔在不斷的侵蝕他們的血肉和仙魂——他們想要借助萬佛雷音寺高僧留下的舍利子,抵御魔頭,清寧自身?
“報應啊!”刑天鯉差點沒笑了起來。
如果這些家伙老老實實的當萬佛雷音寺的護法,以那些大和尚的慈悲心,這些家伙的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修為足夠精湛,內魔滋生,引動外魔來襲的時候,大和尚們要么會賜下降魔的功法,要么會賜下降魔的佛寶,甚至他們親自為這些蠢貨護法煉魔,都打有可能!
他們卻偏偏背刺萬佛雷音寺,將小和尚、大和尚、老和尚,全都屠戮一空。
好么,等到他們的修為突飛猛進,到了一個強大到可怕的層次的時候——反正魔修修煉,就是快嘛——催命勾魂的報應,來了!
‘咚、咚咚、咚咚咚’,三個翼人帝君體內,都有沉悶的心跳聲在震蕩。刑天鯉心知肚明,這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的心跳,而是某種邪門的天魔,已經侵入了他們的身軀,正在施展莫名、莫測、不可言的魔功,在一點點的焚毀他們的血脈,崩摧他們的修為,湮滅他們的道基。
這好似心跳的聲音,其實就是攻城錘敲擊城墻的響動。
這些家伙,連外魔在自己體內引發的異動,都完全無法壓制了……慘,真是,好慘。
刑天鯉仙魂后方,數十朵通體漆黑,邊緣附著了粘稠的黑色漿汁,不時有各種詭異的面孔和符文從漿汁中噴涌而出,宛如煙花一樣盤旋閃爍的大道之蓮,突然放出了可怕的邪光。
在三月世界,刑天鯉招惹了幾個可怕的邪詭進駐自身。
后來,又有多年來,困擾著他,在他靈臺紫府外化為無邊黑暗的詛咒,同樣被他徹底驚醒。
幾大邪詭的力量,相互牽制,反而在刑天鯉體內形成了詭異的平衡,每時每刻的為他增強神魂本源之力,讓他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后來,刑天鯉修為飆升,在世界母樹和圣人手段的幫助下,幾大邪詭被徹底摧毀,他們的一切都被刑天鯉吞噬,被刑天鯉繼承了下來——刑天鯉,于是也就掌握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極其可怕的詛咒、變異、扭曲、噩夢相關的大道法則。
在來到這個世界的道路上,三十六年的悟道提升,刑天鯉‘大道道眼’中同樣蘊藏了無數的詛咒大道,這些詛咒大道和那些邪詭傳承的力量相互融合,就在刑天鯉仙魂后方,綻放開來這數十朵單單看外形,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大道之蓮!
雖然完全是自己的力量。
可是這些大道之蓮,也太惡心了,這些力量,也太邪惡、太詭異了,刑天鯉平日里,自己都懶得多看這些大道之蓮一眼。
但是現在么……
刑天鯉身體冒出了淡淡的黑光,他身邊的虛空,被扭曲了,法則,被玷污了,一切有形無形,眾人所能感知,或者不能感知的道,法,規律,等等的一切,都被徹底的打亂了,變異了,變成了正常生靈完全無法理解的可怕存在。
旒瑆等人只覺心頭一陣滯悶。
她們齊齊驚呼,一個個猶如見鬼一樣,下意識的用盡全力遠離刑天鯉。
此刻,刑天鯉身周十丈范圍內,已經不適合生靈生存——不,不是不適合,而是所有的生靈一旦進入這十丈區域內,都會瞬間扭曲,直接墮落,不可挽回的成為某種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玩意兒。
當然,在刑天鯉的控制下,這股邪惡的力量不會對旒旌她們發動攻擊。
但是出于生物的本能,旒旌她們還是全速的閃開了。
她們喘著粗氣,一個個遍體大汗,面皮抽搐著看著身邊光線都黯淡了幾分,在那扭曲的光影襯托下,身形已經徹底朦朧,已經變得不似人類的刑天鯉……
目光只是在刑天鯉扭曲的身影上多看了幾眼。
司馬獷、司馬藿等人,就齊齊吐了起來——他們只是看了刑天鯉兩眼,就已經完全模糊了對刑天鯉的記憶,他們甚至懷疑,自己所見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一切感知,都混淆了。
一切記憶,都模糊了。
一切情感,都崩亂了。
隔絕,撕裂,所有認真多看了刑天鯉幾眼的人,只覺得自己的肉身每一個細胞都好似誕生了屬于自己的意識,這些零碎的意識,齊齊沖到了靈臺紫府中,和自己的神魂大吵大鬧,甚至大打出手,想要爭奪這具肉身的掌控權。
司馬獷差點沒哭了出來:“前輩在做什么?前輩,莫非還懂邪魔外道的咒術?”
旒旌三女多聰明啊,她們自己就是巫殿出身,感受到刑天鯉身上突然冒出來可怖而扭曲的氣息后,她們連蹦帶跳的跑出了老遠,掏出一通巫藥就是一通猛灌,然后根本不多看刑天鯉一眼。
她們大口大口的喝著老酒壓驚,同時很詫異的說道:“奇怪也,他也是我巫族一脈,他雖然平日里總是用一些道家的御劍之法打打殺殺的,但是他修習的巫咒之術,比我們更多,比我們更全,比我們更陰邪狠戾……這不很正常么?”
司馬獷苦笑,他張開嘴,任憑舌頭在嘴邊晃蕩。
惡心,太惡心了。
讓人崩潰的惡心感不斷的傳來——此刻,他感覺,自己的舌頭都不是舌頭了,而是一條蚰蜒、蚯蚓、大頭蛆的混合物,它黏糊糊的,濕噠噠的,正在自己的嘴里蹦跶,好似要從自己的嘴里鉆進自己的胃里去翻江倒海。
這種邪惡的感覺,太讓人崩潰了。
他扭過頭,不多看刑天鯉一眼,但是一時半會的,他還無法消除對自己舌頭的惡心感,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直接切掉,丟得越遠越好。
這些并沒有被刑天鯉動用的邪力直接攻擊,只是被他外泄的氣息不小心擦了擦身體的‘伙伴’,一不小心都是如此表現……
刑天鯉低聲念誦咒語,變得越來越長的十根手指悄然結出了一個個無比復雜的手印……一些手印,簡直就好像十萬個麻花辮胡亂的糾纏在了一起,要不是他的手指頭似乎變成了幾十里長短,更變得黏糊糊的極有韌性,他根本無法完成這種要命的手印。
伴隨著邪惡的咒語,詭邪的手印上,一枚枚的手印節點同時放出了深邃的黑光。
刑天鯉目光凝視在三個帝君的身上。
無形無跡,無聲無息,隔絕因果,斬斷天機……不可揣測,不可預測,不可觀測的詭異咒法,悄然降臨了。
平衡被打破。
三大帝君強行維持,勉力維持的平衡,被打破了。
他們體內,最后一絲靈智,被自己的心魔悍然沖破,于是,心魔長嘯,引發體內無數陰魔翻天覆地。于是乎,被內魔引動的外魔,瞬間沁潤了他們的全部。
從肉身,到精血,再到血脈。
從仙魂,到修為,再到道基。
一切都被天魔侵染……可怕的天魔發出輕飄飄極其悅耳的笑聲,整個圣云大陸,無數生靈,都聽到了這些無形天魔發出的笑聲。
三大帝君的生命氣息,消失了。
魔光消散,他們的皮肉驟然干癟,他們的一切,在那一瞬間,被內外魔頭聯手攻克,他們的一切都被掠奪得干干凈凈。
以他們的全部存在為血食,三條新的無形天魔誕生了。
新生的天魔以三尊準圣,甚至是半圣的所有一切為母體孕化而生,祂們誕生之時,虛空中有七彩祥云繚繞,有奇異的仙音天籟從天而降,地面也有清澈的泉水噴濺而出,泉水中更是帶著馥郁的奇香,讓人心曠神怡,神魂都好似要從體內飛走。
天魔降生,當血祭。
這三尊新生的天魔,想要收割數億里區域內的所有生靈生魂,以為自家賀。
刑天鯉手一指。
一道清澈如水的道家至高降魔神雷,輕盈的落在了三尊剛剛降生的天魔身上。一聲悶響,三道天魔齊聲慘嚎,在空中打了個趔趄,渾身都有刺鼻的黑煙惡臭噴薄而出。
四臂魔猿建成的大城內,通天御靈幡輕輕一震,化為六魂幡形態。
六條長長的幡尾朝著天空一卷,可怖、至高的殺戮之力直指六尊無形天魔——三尊新生的,三尊從天外襲來,擊殺了三尊帝君的老家伙。
六尊無形天魔身形驟然一僵,空中的七彩虹霓消失了,奇異的天籟仙音不見了,地面的清泉驟然干涸,一切都恢復如初,六條天魔無聲無息的跑得不知去向。
一縷極細的聲音在刑天鯉耳朵邊響起:“我們,記住你了……等你天人五衰之時,吾等將親自降臨,將你……”
‘大道道眼’中,一抹紫紅色的神光突然炸開。
一聲慘嚎,六條扭曲猙獰、通體被神光燒得破破爛爛的身影被濃濃的黑煙包裹著,嘶聲慘號著沖天飛起,頃刻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刑天鯉冷笑了一聲。
‘大道道眼’中包羅萬象,哪怕是這些無形天魔的根腳,也被記載得清清楚楚。
祂們膽敢靠得這么近來招惹自己,真正是自找沒趣。
哪怕刑天鯉如今的道行修為,不足以徹底滅殺祂們,但是讓祂們狠狠的吃個苦頭,卻再容易不過了。
三條龍舟內,又有狂躁的氣息沖出。
十幾團魔光洶涌而出,他們驚恐莫名的看著三位帝尊的遺留,正緩緩的從天空墜落。
三大帝君,他們的一切都被那些無形天魔吞噬一空,只有三條纖薄透明的人皮,還有六支光芒黯淡,完全失去了光澤的羽翼,輕飄飄的,好似斷線的風箏一樣從高空向地面飄蕩著落下。
就聽一聲長嘯,這些翼人高手高呼著‘我主’,瘋狂的沖向了三張空蕩蕩的人皮,一通相互撕扯打斗后,有三個修為最強的家伙,將那人皮搶在了手中,然后化為一抹黑光沖天而起。
這三個搶到自家主子人皮的幸運兒,剛剛飛起來數十里,就迫不及待的高呼:“父親被邪魔戕害,吾當繼承父親遺愿……”
刑天鯉瞇了瞇眼睛。
這十幾個家伙,身上也是煞氣沖天,體內也有隱隱的心跳聲傳來,他們的修為,更是超過了大羅絕巔,就算不是半圣,那也是準圣級的存在了。
于是,邪咒再次發動。
十幾團魔光一陣光華繚亂,十幾人齊齊大口吐血,一個個紛紛走火入魔,嘶聲慘號著從高空宛如隕石一樣筆直的墜下。
刑天鯉撫掌大笑。
他們在空中掙扎,哀嚎,有絲絲縷縷詭異的黑氣從七竅中不斷噴出,肉眼可見他們的皮囊塌縮了下去,身上的氣息在急速的削弱。
刑天鯉笑得極燦爛,這就對了。這些家伙,修為超過了大羅金仙的家伙,定然是翼人三大帝朝中最緊要的重臣,三大帝君死了,這些重臣也死了,據說三大帝君的子嗣眾多,那么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定然就是爭權奪利,是相互火并,爭搶那三張至高的寶座了。
這就很好。
“司馬郡守,你的那些同門,現在應該將事情,都做好了吧?”刑天鯉回頭,朝著司馬獷看了一眼。
呃,一時忽略了,自己還保持著發動邪力,施展惡咒的狀態。刑天鯉主動看了司馬獷一眼,司馬獷周身佛光大盛,勉強抵擋住了他這一眼中自然流散的邪氣,他身上的衣衫卻突然齊齊變異,變成了無數張小翅膀‘噗嗤噗嗤’的飛了起來。
一時間,司馬獷變得光溜溜的。
刑天鯉急忙低頭,散去了手上的手印,將體內瘋狂涌動的邪力也迅速轉化成正常的法力。于是,身邊扭曲的變異空間消失了,讓人不安的恐怖氣息也一點點的散去。
看著一臉無辜的司馬獷,刑天鯉從那銀色錦囊中,取出了一件大羅境的七寶袈裟,還有配套的僧衣、僧鞋等,隨手丟給了他:“哪,臨時裹一裹罷。呃,你應該很喜歡這套物件才是。”
司馬獷接過這一套物件,先是一愣神,然后雙手合十,輕輕的贊頌了一聲佛號。
他果然很喜歡。
“道友放心吧,老衲的那些師兄弟,已然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