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巫陣,混混沌沌,飄飄忽忽。
天地一片灰黑,四周盡是虛無,不知東南西北,不分上下左右,大道不存,法則不顯,好似又回到了天地未開的混沌時刻。
項蠻深一腳、淺一腳,在一片混沌中狼狽的掙扎著,千多條手臂震蕩虛空,以極高的頻率,一拳一拳的向著四面八方亂砸。
他的肉體力量,已經足以和大羅抗衡。
奈何,他并不是真正的大羅,空有肉體力量,毫無神通法術的他,在真正的修士看來,只是稍微有點棘手罷了。
七十二件巫寶虛影在大陣中涌蕩,按理,項蠻的力量轟出,四周無論是何等大陣,都被他一拳震碎了。但是有了這七十二件人族鎮族秘寶鎮壓陣基,更有無數鬼帝、鬼王、鬼將統轄的甲士兇鬼,以及無數肉體強度最弱也達到了半步金仙的強橫鬼奴列陣。
一尊大羅,一尊空有肉體力量的大羅,怎可能破開這座巫陣?
項蠻沒有一拳能命中大陣。
所有的力量,全都轟在了虛無之中。哪怕他調動了所有的夜叉之力,每一拳的力道都能轟出數萬里遠近,刑天鯉巫陣之中,虛空拉伸的范圍,又何止十萬里?
四面八方,無數鬼奴齊聲尖嘯。
他們以最弱也是半步金仙境的不死浪蕩者的肉身,發出勾魂奪魄的攝魂鬼音,三五個也罷,三五十也無妨,哪怕是三五百、三五千、三五萬鬼奴齊聲尖笑,也只是讓項蠻覺得有點難聽、刺耳,于他根本無傷。
可是當這些鬼奴的數字達到了三五億,甚至是三五十億的時候。
量變終究引發了質變。
當年通天圣人布下萬仙陣,就足以讓圣人皺眉……而此刻刑天鯉布下的大陣,其兇煞之處,比起當年的萬仙陣,除了他這個主陣人,還有最緊要的輔助之人修為遠遠不如之外,尋常的陣基之人,數量和修為,可比當年的萬仙陣還要兇狠許多。
數以億計的攝魂鬼音齊齊襲來,哪怕項蠻的神魂,在龐大精血的滋養下,已經變得無比龐大,夜叉族人卻是沒有神魂修煉之法的。
再龐大的神魂,也不過是凡物。
就好似一頭龐大無比的藍鯨……體積再龐大,其血肉也只是凡物。而這些攝魂鬼音,就是一柄柄指甲蓋大小的刀片,‘哧溜哧溜’的在那體長不知道多少萬里的藍鯨身上,歡快無比的切割著。
一刀兩刀的,這頭巨大的藍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但是數十億、上百億片小刀片齊齊切割下來,每一次切割,這頭藍鯨都能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嗤啦,嗤啦’,神魂震蕩,痛徹心扉。
項蠻有點慌了。
他還是第一次被九州修士的大陣困住,他還是第一次被九州修士的神異手段攻擊神魂。
他真個有點慌了,他在大陣中苦苦煎熬了幾個時辰,猛地扯著嗓子尖叫起來:“你們可聽好了,你們若是殺了我,我的孩兒們一旦震怒,那可是要血流漂杵……”
話音未落,‘咣咣咣’十幾聲響,二代、三代,以及后面的四五六七八代等十幾位夜叉王,紛紛竄進了大陣,一個個歡喜鼓舞的湊到了項蠻面前,紛紛歡快的呼喊著,有人叫‘爹’,也有人叫‘爺爺’,其他的什么‘曾祖父’之類,輩分挨個排了下去。
項蠻氣得差點吐血,他掄起大巴掌,沖著這些兒孫就是一通猛抽。
“爾等,混賬,我不是下令了么?若是我三日不回,你們就調動闔族兵馬,開去最大的三十六座城池,以滿城九州苗裔的性命做威脅,威逼九州之人放人么?”
“你們為何來這里?”
歷任夜叉王茫然的看著項蠻,二代夜叉王小心翼翼的問道:“爹,不是您救了敕舍里,讓敕舍里去祖窟給我們傳令,讓我們帶著所有精銳,趕來這里和您匯合,共抗九州強敵的么?”
項蠻的身體晃了晃,嘴角、眼角、鼻孔里,同時有青紅色的血漿噴了出來。
他氣急敗壞的抬起頭來,朝著混混沌沌,不知道是天還是地的上方怒聲叫罵:“爾等欺人太甚,你們有神通,你們有法術,就可以肆意的折辱我們這些老實人么?”
‘嗤’!
刑天鯉冷笑了一聲。
‘老實人’?
整個夜叉族,就你這個首代夜叉王最是不老實,其他的夜叉族人,最多就是兇殘兇狠了一些,他們才是老實人,你這家伙,可是一個老奸賊了。
懶得搭理項蠻,以及這十幾個被糊弄過來的歷代夜叉王。
真是頭腦簡單,又沒有什么神通秘法分辨敵我,刑天鯉只是派出了一具鬼帝,讓他幻化為敕舍里,憑借從敕舍里神魂中搜魂得到的消息,結合敕赫赫那里搜魂得來的情報,輕輕松松的就將這十幾個夜叉王,連同鎮守祖窟的,夜叉族的真正底蘊,全部糊弄了過來。
這些夜叉王,修行的是《王》級秘法,他們的修行速度,是正常狀態的三千倍。
他們年紀最輕的,都活了八千多年,最少也修行了兩千多萬年的他們,包括項蠻在內,一共十三代夜叉王,盡是大羅境高階以上的修為。
如果是正經修士,哪怕是旁門左道的邪修,十三尊大羅當面,刑天鯉想都不想,就會帶著所有人轉身逃走。
但是十三尊空有肉身之力,一點法術都不會,甚至都不會破空飛行的‘大羅’?
往死里宰罷。
在大陣中圈出了一塊方圓百萬里的混沌虛空,以陣法之力將十三尊夜叉王局限在了這百萬里混沌的核心位置,不管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不管他們往哪個方向傾瀉力量,他們最終只能局限在原地動彈不得,他們的所有拳勁,純粹的物理力量,也都會被這百萬里混沌吞噬。
四方旗門豎起。
刑天鯉調集十二尊擁有太乙肉身的鬼帝,齊聚旗門之下。
這些鬼帝修煉的功法,體內的法力,和這座名震洪荒的誅仙劍陣格格不入……但是他們畢竟是太乙級的存在,強行催動這座陣法,倒也能發揮出其中幾分玄妙。
刑天鯉親自坐鎮一座旗門,其他鬼帝四人一組,分守三方。
刑天鯉一道掌心雷劈在頭頂旗門懸掛的青色長劍上,其他鬼帝齊齊出手,一道道陰雷噴薄而出。于是四色劍光震蕩,漫天劍光如瀑布一樣墜落。
每一道劍光,都有刑天鯉全力一擊的力量,每一道劍光,不提其鋒利,不提其速度,不提其中蘊藏的破碎一切的至高劍道之力,單單劍光蘊藏的純粹力量,就有一曜之力。
漫天劍光灑落。
大陣中,無數夜叉將士擁擠在一起。
抬頭,不見天。
低頭,不見地。
想要掙扎,四周虛空中,無形無跡,滑溜溜好似大蛇的力量,束縛著他們的胳膊腿兒,牽扯著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的行動變得極其艱澀。
有人拎著兵器、弓箭,朝著四面八方一通亂打。
大陣沒有受到絲毫傷害,唯有到處都傳來了憤怒的咆哮聲——他們的攻擊,誤傷了附近的族人,打得對方渾身是血。
視線可及之處,極遠極遠的天邊,有四道彌天極地的劍光閃爍。
包括敕菓菓在內,眾多夜叉族的高層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四道劍光,心中莫名的涌出了極危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剛剛長成,長輩就將他們丟進了猛獸籠子,讓他們和數十頭兇殘的野獸生死格殺時一模一樣。
不,比那還要危險百倍。
還不等敕菓菓等人弄清楚,那四色劍光究竟是什么東西。
漫天劍光墜落。
劍光分化,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萬……
劍光如雨,又好似清水中游蕩跳躍的錦鯉,無比輕盈的跳動著,擦過了一個又一個夜叉族人的脖頸,溫柔的撕開了他們的脖子。
每一擊都恰到好處,每一擊都恰恰擊穿了他們的氣管和主要動脈。
這點傷勢,對夜叉族而言,其實不算什么。
哪怕血管被切斷,他們強悍的生命力,也足以讓他們在幾個呼吸間,傷口愈合,恢復如初。
但是誅仙劍陣的劍光,蘊藏滅絕一切的至高毀滅劍道。
于是,他們無聲無息的死了。
劍光一閃,大片大片的夜叉族將士就‘咚咚’有聲的倒在了地上。從左到右,從東到西,一片片的夜叉族人紛紛倒下,毫無反抗之力,甚至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么。
一道道渾濁而龐大的神魂被抽出。
大片大片精血被抽走。
漫天鬼奴在歡嘯。
無數兇鬼在享用。
劍光墜落,就連敕菓菓這樣的太乙境,也只是一劍的事情,就徹底了賬。
在這‘山海’巫陣重迭的誅仙劍陣中,什么夜叉王,和最低等的夜叉卒子,他們享受的待遇都一模一樣。
通天御靈幡搖頭擺尾的鉆了進來,祂輕輕的一抖,大片大片狀態完美的夜叉精英尸體就被祂吸納了進去。
一縷縷世界母樹氣息涌入這些尸體,脖頸處的傷口愈合,陰氣混著生機在他們體內涌動,奇異的變化在滋生,這些夜叉尸體在鬼道秘法的淬煉下,迅速變得更加強大,外形也更加猙獰。
他們青藍色的皮膚上,開始有黑色的鱗片生出。
他們身邊,有陰風、鬼火和諸多陰雷、鬼霧一點點的彌漫出來……項蠻,還有諸多夜叉高層追求了一萬多年的神通、法術,他們生前求而不得,他們死后,卻輕輕松松的就到手了。
“妙哉!”眾多鬼奴歡笑,紛紛朝著自己看中的夜叉鬼驅飛了過去,圍著它們盤旋不休,甚至有數千頭最強大的鬼奴,為了爭搶敕菓菓的肉身,發生了劇烈的毆斗。
相比來自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蕩者,毫無疑問,是這些夜叉的肉身更威猛霸氣,而且潛力更強——三月世界的不死浪蕩者,不過是凡人轉化而成,而這些夜叉,他們可比三月世界的那些凡人,強出了何止萬倍?
哪怕是豬腦子,都會舍棄不死浪蕩者的肉身,選擇這些夜叉族人啊。
“都有,都有,量大管飽。”刑天鯉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不要爭,不要搶,按照你們的實力高低,逐個安排……嚇,你們著什么急?這一方世界,未來,這些夜叉人,全都是你們的。”
刑天鯉已經做了決定。
夜叉族,天性兇殘,卻又愚鈍無比,生得更是怪模怪樣的……這樣的族人,沒有優待的理由……豢養起來吧。生前充當炮灰,他們如此魁梧的身軀,完全可以充當人形的炮臺,扛著大型的高科技武器決死沖鋒嘛。
他們死后,就直接煉制成無上鬼驅。
嘖,完美。
至于說,‘人道’或者‘不人道’……他們又不是人,和他們講什么‘人道’?
再說了,這些夜叉族人的高層,將九州苗裔做成‘小炒肉’、‘肉燒肉’、‘燉排骨’的時候,也沒見這些家伙對那些可憐的九州苗裔講‘人道’。
大陣內,數以億計的夜叉精銳被屠戮一空。
刑天鯉的注意力,挪到了項蠻等十三尊大羅身上,大陣變幻,將他們直接挪進了誅仙劍陣的核心位置。四面八方,愁云慘淡,虛空中,無形的力量禁錮著項蠻等人的身軀,更有各種惡風帶著可怕的道韻,一遍遍的吹拂他們的身軀。
這等惡風,換成尋常太乙仙人,被惡風一撲,都會道基受損,搞不好仙體就受到污染,直接被打落了階位。
但是這惡風吹拂在項蠻等十三尊夜叉大羅身上,只聽得‘嗆瑯瑯’一陣亂響,他們皮膚上濺起了大片的火星,卻沒能侵入他們的肉身——相比這些家伙,布陣的刑天鯉,在實力上限上,還是差了一大塊。
刑天鯉有種錯覺,他就好像一個頑皮的孩子,扛著一尊大威力的高能炮,鎖定了一頭體重和力量超過自己千倍、萬倍的大野豬。
野豬固然兇蠻,但是他的位格,實在是太低了。
哪怕是一個孩童,手持高能炮,也能輕松秒殺百頭、千頭無論有多強橫的野豬。
“難怪項羽不帶你們離開。”刑天鯉嘆了一口氣:“你們的價值,就是這一方絕靈之世……項蠻,你可知道,你這樣純粹只有蠻力,毫無神通法術的族群,踏入混沌,征戰諸天,你們不是去打仗的,你們是去給人家刷軍功的!”
項蠻氣急敗壞的仰天咆哮:“一派胡言,豈有此理……這些年來,我夜叉族,征戰周邊世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們覆滅的文明,數以百計!”
刑天鯉冷淡道:“你們覆滅的那些文明,可有一個真正的強大族群么?其他族群不說,單說祭倮人,再給他們百萬年時間發展文明,他們或許,完全可以和你們匹敵。”
項蠻沉默一陣,搖了搖頭:“我不信……而且,我是項羽欽封的留守大元帥,我有免罪詔書,我無罪……你豈能,肆意屠戮無罪的我?”
刑天鯉笑了:“是么?可是,項羽管不了道爺我啊!”
項蠻驟然慌了,他厲聲道:“什么?你,你,你,你不是……”
刑天鯉手一指,四面旗門齊齊震蕩。
四條彌天極地的劍光無聲無息的穿梭而過,宛如長龍交錯,輕輕的劃過一尊夜叉王的脖頸。任憑這廝的肉身多么強橫,在這洪荒第一兇惡大陣的威力下,哪怕列陣的只是刑天鯉‘區區一太乙’,這夜叉王依舊脖頸噴血,身體一僵,仰天就倒。
無神通,無秘法,甚至連一件護體的仙寶都沒有。
雖然仙寶在這大陣中,也沒什么用就是了……可是連一件護體的仙寶都沒有,這也忒凄涼了一些。
一尊大羅夜叉,就這么倒下。
項蠻和一眾子孫目瞪口呆看著被斬殺的夜叉王,腦殼里一片空白。
一股吸力從空中傳來,這尊夜叉王的尸體被拉拽上了天空,他的神魂哀嚎著被通天御靈幡強行卷走,體內精血更是被抽取一空,隨后他龐大的身軀,也沒入了一片混沌霧氣。
鎮守誅仙劍陣四大旗門的十二位鬼帝中,一尊鬼帝得到刑天鯉的命令,歡喜雀躍騰空而起,一聲大吼,朝著這尊夜叉王龐大至極的神魂撲了上去。
雖然品階有點差,極其的渾濁,充滿雜質,但是這一團神魂的總量,絕對達到了大羅境。
對于鬼修,這就是無上的寶丹!
這尊鬼帝一頭撞入了這一團神魂中,一陣歡快的鬼嘯聲沖天而起,陣陣旋風流蕩,他迅速抽吸了所有的夜叉王神魂,隨后身軀直接化為一個直徑百里的碩大繭子。
一縷縷陰氣倒卷而下,通天御靈幡將這化繭的鬼帝吸納了回去。
有無窮陰氣滋生,刑天鯉調動‘山海’巫陣中,幾件和幽冥之力沾邊的巫寶之力,輔助這尊鬼帝煉化這一道神魂,促進他盡快進階。
又是四色劍光一掃而過。
然后又是一波。
一個又一個夜叉王被斬殺,最終就剩下了項蠻一人。
項蠻眸子里透過一抹兇光,他嘶聲道:“我錯了,但是,請……”
漫天劍光落下,刑天鯉哪里愿意聽他呱噪,直接一劍將其屠掉,依樣畫葫蘆的將其分割妥當。
夜叉星,再無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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