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鯉回頭,小盤古精血涌蕩全身,雙眸驟然變成了極神異的瓦藍色,縷縷神光透出數十丈遠,照得方圓數十里地一片通明。
他目光鎖定了童貫。
手持一柄雕龍畫鳳的金瓜大錘,正沖著刑天鯉劈下來的童貫驟然一驚,他面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一片,嘶聲道:“救我……”
不愧是積年的老奸,童貫莫名感受到了刑天鯉眸光中凜冽的殺意,他突然醒悟——自己被當做了‘殺雞儆猴’這四個字中的那只‘雞’!
他甚至都明白,刑天鯉之所以鎖定了他,除了他剛才的那一聲大吼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童貫王爺在歷史上的‘好名聲’——童貫驚懼,驚恐,向后急退,同時又驚怒無比——大宋有六賊,他童貫不算最壞的那一個,刑天鯉的殺意為何沖著自己來?
而且,童貫無法理解。
根據趙宋秘諜最高機構皇城司,這些日子派出去,激活的趙宋遍布天下的各處暗樁調查來的情報,刑天鯉雖然是大夏刑天氏平遠堂的子弟,卻是東國神州土生土長的‘土著’。
以古三家各家勢力對史料、對典籍的封鎖,刑天鯉哪怕聽聞過他‘童貫’的‘好名聲’,卻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殺意?他童貫,做什么了?哪里招惹了刑天鯉?
一聲長嘯,童貫七竅中大片血水噴出,渾身毛孔中,更是一縷縷血霧如噴泉一樣猛地綻放,他的皮、肉、骨、五臟六腑,悉數崩解開來,每一樣肌體都隱隱化為人形,凝成一縷血光,向著四周瘋狂逃竄。
這是童貫當年隨著自家伺候的皇帝,被接引來這一方世界后,從某位圣人道統,一位外門大羅手上學來的魔道手段。
那位圣人講究的是‘有教無類’,門徒遍及天下,外門弟子中,也有無數頂級大能存在,其道統更是含括了妖、魔、鬼、怪諸般流派。童貫修習的這門魔道遁法,哪怕只有一根頭發絲遁了出去,他都能重凝法體,起死回生。
只是……
刑天鯉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身軀驟然膨脹到三十六丈高下。
魁梧,雄壯,一塊塊虬結的肌肉如小山包一樣,從緊繃的紫綬道衣下方凸顯出來。光滑的,隱隱帶著藍光的皮膚下,一條條大腿粗細的血管凸起,玩如琴弦一樣震蕩,發出‘嗡嗡’轟鳴。
一道道攻擊瘋狂的落在了刑天鯉身上。
重拳落下,指骨崩碎。
掌擊落下,手臂崩解。
劍光落下,劍光折斷。
寶光落下,法寶飛灰。
刑天鯉周身奔涌著無窮無盡的純粹的、蠻荒的、原始的力量,他好似一塊堅不可摧的先天頑石,任憑四面八方各家的高手肆意攻擊。
他的皮膚,他的肌肉,他的骨骼,他的五臟六腑,甚至是每一粒最細小的組成他身軀的粒子,都在狂躁的震蕩著。這股不可思議的震蕩之力,對襲來的所有攻擊,都加持了百倍的反震力量。
所有攻擊,悉數灰飛煙滅,就連那幾件寶光四溢,看上去就品階非凡的金仙器,都被刑天鯉的反震力量震得光芒黯淡,本體被震開了一條條極細的裂痕,不斷有本源仙氣從中噴濺而出,化為無數條寶光瑞氣胡亂噴濺。
有人驚呼:“這小子,怎這么結實?”
刑天犼、刑天狡撫掌狂笑:“刑天家的娃娃,就是硬……啊呸,一群老不死的,欺負小娃娃,吃老子一斧頭!”
兩個老家伙懸掛在腰帶上,兩柄古色斑斑的玉斧騰空,迎風一晃,化為兩柄長達數丈的雙手車輪大斧。兩個老家伙掄起大斧頭,沖著剛才攻擊最為歡快的李唐、趙宋兩家的高手狠狠劈了下去。
末法之世,法修吃大虧,體修卻憑借著一身蠻力,戰斗時有著絕大的優勢。
兩老一出手,四面八方齊齊傳來驚呼聲:“誤會,且住手!”
話音未落,兩條匹練般斧光落下,李唐陣營,一尊身披狻猊明光甲的魁偉大漢,趙宋陣營,一名面容陰柔的俊俏太監,齊齊被斧光劈成了兩片。
兩老出手的同時,刑天鯉一聲長嘯,身體猛地向前一掙。
大片法術攻擊在他身上撞得粉碎,漫天火光噴濺中,刑天鯉掙碎了這一方末法世界脆弱的虛空,直接瞬移到了十幾里外,身體崩解、化為魔光遁走的童貫面前。
右手緊握通天妙竹,七彩佛光激蕩,‘七寶妙樹’虛影在通天妙竹上隱隱顯現,佛光涌動中,童貫的魔法直接被破,所有血光悉數崩解。他崩碎的身軀不受控制的向內一合,伴隨著童貫驚怒的吼聲,瞬間拼湊成了原本形體。
“小王……”童貫求饒的話語聲還沒說完,刑天鯉頭頂通天御靈幡猛地飛起,狠狠朝下一落。就聽‘嘭’的一聲悶響,童貫被打得粉身碎骨,渾身精血、連同一道神魂,頃刻間就被通天御靈幡吸納。
“恨啊……小子,你好狠……”童貫肉身被崩潰的一瞬間,他體內一點金紅色仙光驟然一閃,一股隱隱達到金仙大圓滿極致的仙力波動如血氣狼煙,沖天而起。
刑天鯉恍然,這才是童貫真正的修為。
金仙大圓滿極致,隨時可能踏入太乙境……因為末法時代,童貫只能以秘法自封境界,將自身修為強行壓制到了天仙層次,這才能借助趙宋祖地的資源,勉強維持狀態。
生死關頭,童貫顧不得在末法時代全力施展,可能讓自己真正境界直接崩落的可怕后果,不惜一切的自我解封,想要和刑天鯉拼命!
奈何,這等封印實在是玄妙,實在是強大。
刑天鯉的殺招效率太快,實在是太快,以至于童貫剛剛解開了一層封印,就直接被刑天鯉擊殺當場。
滾滾金仙大圓滿極致的精血被通天御靈幡吸收,刑天鯉口誦真咒,一口本命精血噴在幡面上,雙手接引,一道道浩浩蕩蕩的法力涌入長幡,頃刻間將這一道龐大、精純,但是略顯后勁不足,更有幾分虛浮感的金仙精血消化一空。
伴隨著童貫不甘心的嘶吼慘嚎,一尊通體黑紅色,密布龍鱗,生得猙獰丑惡的鬼王之軀憑空凝聚。童貫的神魂被打碎后,被漫天飛旋的磷火,一點點淬煉后,生生煉入了這一具強悍的鬼王之軀。
‘嗤嗤’抽冷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刑天鯉瓦藍色的目光朝著四周一掃,四面八方,好些古三家的高手齊齊退后了好幾步。
在古三家內部,作為趙宋留守的童貫,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畢竟,能夠在歷史上留名的人,很多……能夠‘聲名昭著’的,就略少……能夠‘名聲狼藉’,‘綿延傳承’千百年的,那可是少而又少。
童貫作為‘六賊’中的顯赫人物,呵呵,這名聲,還是頗為響亮的!
這般人等,居然被刑天鯉借助異寶,直接破掉了高深莫測的魔法,生生練成了通天御靈幡中,生死盡被人一手操控的鬼王……這……
物傷其類,莫過于此。
“小子,你好生狠辣。”一名身穿周朝時深色袞服,外放的修為氣息隱隱在天仙極致,但是體內又有一股可怕氣息蓄勢待發,發色斑白,頗為風流俊逸的中年男子指著刑天鯉厲聲呵斥:“這般歹毒手段,你就不怕趙宋傾巢而出,和你拼命么?”
刑天鯉眉頭一挑。
你穿著周朝時的袞服,替趙宋的人操心?
你這話,是在拱火吧?
沒錯,就是在拱火吧?
刑天鯉兩步就退回了那根巨大的,引發了這一場小規模、高烈度短暫沖突的先天青木旁,他朝著聚集在一起的數十名趙宋高手冷聲道:“嗯,人家說了,你們趙宋要傾巢而出,和道爺我玩命?”
“來,玩命罷!”刑天鯉冷哼一聲,直接將通天妙竹狠狠的戳在了這根巨大的先天青木上。肉眼可見,通天妙竹二十四節竹節內,一枚枚血色符印急速亮起,伴隨著‘鏘鏘’劍鳴聲,這根先天青木內不斷有神異無比的流光快速流淌出來,被通天妙竹急速吞噬。
‘嗤啦’一聲劍氣撕裂生,通天妙竹四周放出大片瑞氣寶光,一件件刑天鯉曾經打入通天妙竹的先天至寶、先天靈寶的‘本質’,其本體的虛影不斷的在通天妙竹附近浮現。
打神鞭、青萍劍、七寶妙樹、加持神杵、漁鼓雷錘、六根清凈竹……乃至先天五色旗,甚至是傳說中的‘誅仙四劍’,色色奇寶的虛影急速震蕩,一縷縷不可思議的道韻伴隨著曼妙天籟,一波波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這根三百丈長的先天青木,若是落在精通煉器的圣人手中,真正是能夠煉制出一件威力絕強的先天級寶物的。
通天妙竹的‘底蘊’,在刑天鯉的造化下,已經變得無比雄厚。
祂欠缺的,不過是自身‘材質’太差罷了。
現在得到這根先天甲木,通天妙竹瘋狂的吞噬、融合,祂的真正威能正在瘋狂提升,其真正的‘本質’,正朝著真正的先天靈寶、先天至寶不斷的靠攏。
靈臺紫府上,刑天鯉的神魂中,青銅古劍留下的信息內,一縷縷關于煉器的法門悄然浮現——這一次,這些信息明確的告訴他,刑天鯉在小龍湫鎮上,在那竹園中,用自身精血,用五金精華,種植出‘通天妙竹’的手段,正是‘截教’一脈幕后的那位圣人,最新研發出的煉制本命圣兵的手段。
通天妙竹,是刑天鯉用‘圣人煉器之法’培育的本命圣兵。
哪怕現在只是一柄粗胚呢……
此刻這通天妙竹吞噬先天甲木,散發出的氣相,已經逼得四周古三家的眾多高手面面相覷,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宋陣營中,一名身穿紫色座龍袍,做王爵裝束,生得面白、長須、神色陰柔,看上去人畜無害,手持一支長長細細、靈光四射的毛筆的男子,慢吞吞的上前了一步。
他輕聲嘆道:“刑天小友,未免太霸道了些。童貫王爺,畢竟是我趙宋王爵……你怎能,就這么打殺了?”
刑天鯉凝神看著他。
“秦檜?”刑天鯉目光如電,看到了男子手中毛筆末端,一枚朱紅色,極細小的宋體‘秦’字。宋體字,卻又和‘秦’有關,而且還是和那剛才拱火的周朝男子一樣,外顯的氣息只是天仙圓滿,體內卻又有一股磅礴力量蓄勢待發的人,刑天鯉只能想到‘秦檜’。
白面秦檜面皮驟然一僵,他猛地向后倒退了三步,簡簡單單的三步,他卻拉拽出了數千數萬重曼妙虛幻的重影,一瞬間就連刑天鯉都難以捕捉到他的本體所在。
秦檜退后三步,直接退到了趙青苘身后。
隔著趙青苘,秦檜細聲細氣的說道:“小兒輩休要逞兇,今日之事,公道自在人心。你為了一件寶物,悍然擊殺我趙宋王爵……”
秦檜正侃侃而談,刑天鯉一聲大喝,絲毫不顧擋在秦檜面前的趙青苘,一拳帶著五色雷光,撕裂虛空,直奔秦檜砸了下去:“秦檜小人,你敢用趙宋公主當肉盾?果然是無君無父、寡廉鮮恥、禍國殃民、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狗賊!”
“風波亭的舊賬,吾等今日算算如何?”刑天鯉狂笑,文青氣息發作的他,一首《滿江紅》高聲出口,‘怒發沖冠憑欄處’七字出口,他已經狂轟了三百拳。
秦檜……果然是不要臉的。
他居然真個一把抓住了趙青苘的脖頸,真正將她當做擋箭牌,擋在了刑天鯉的拳頭前。
僥幸,趙宋當中,還是有忠臣,有人要臉的。
站在一旁的楊念祖看得刑天鯉痛下殺手,他嘶聲長嘯,悍然全身撲上,擋在了刑天鯉的重拳前。更有岳風、岳雷兄弟幾個,身披步人甲,手持重盾,悍不畏死的沖向了刑天鯉的拳頭。
于是,刑天鯉的三百拳,從足以毀天滅地,化為習習杏花春雨。
三百拳,沒能傷到楊念祖等人一根汗毛,但是他這一波攻勢,也著實被這群不怕死的家伙生生用自己的性命給擋了下來。
刑天鯉瞇著眼,冷冷的盯著滿臉是笑的秦檜。
秦檜微笑,手中毛筆輕輕的晃了晃,極惋惜的看了一眼被通天妙竹附著在上面,正在瘋狂吞噬的先天甲木:“罷了,也是童貫王爺有此一劫……嘿,這筆賬,我趙宋,會找你大夏,找你刑天氏,慢慢算來。”
四面八方,腳步聲響起。
這里是山海關前線,大夏刑天氏、相柳氏等各大巫家的駐地,就在不遠處。
數千身形魁偉,氣息蠻荒的漢子,已經身披重甲,扛著各色沉重的兵器,朝著這邊圍了上來。
秦檜一聲大笑,腦殼一晃,頓時抓著趙青苘化風遁走。
其他各家高手,眼看大夏巫家大隊人馬來援,更有刑天犼、刑天狡兩個敢痛下殺手的老家伙在這里坐鎮,他們猶豫了一下,齊齊朝著星月、蘇菲、瑪索等人望了過去。
刑天鯉面無表情的,將星月、蘇菲、瑪索等人的來歷,詳細的介紹了一番。
于是,古三家的各家高手,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這根珍貴無比的先天甲木,居然是這些小女子,用黃金、白銀、水晶、寶石等俗物,從某個不可思議的存在那里獻祭得來?
她們的族群遭逢戰火,正準備有三億族人,逃來這一方世界避難、定居?
這是,好事啊!
區區三億異族,算得了什么?只要她們能夠源源不斷的舉辦類似的祭祀,些許黃金、白銀之類的俗物,算得了什么?
能夠換來這等先天之物,不要說些許世俗金錢了,就算是豁出去數千萬、數億的百姓性命,對這些古三家的高層,又能算什么?
他們靜悄悄的離開了。
他們沒開口,但是刑天鯉看得出來,星月、蘇菲、瑪索和她們的族人進駐這一方世界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現在就算是刑天鯉反對她們入駐……古三家的各家高手,怕是就要真正的聯手,將他刑天鯉打成‘邪魔外道’了。
剛才一番沖突,刑天鯉固然表現出了強悍的戰斗力……但是這份戰斗力,嚇不住各有底蘊的古三家。
刑天鯉呼出一口氣,大袖一揮,將那根光芒四射、道韻流蕩的先天甲木認真收起。
他看向了星月,沉聲道:“好了,你們的事情,已經解決了。至于說,你們這一族未來的生死榮辱,呵呵,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一旁的刑天犼滿臉是笑的說道:“幾位姑娘可不要忘了,今日咱家小鯉魚,為了你們的事情,可是硬扛了各家的壓力,做了多大的犧牲……以后我刑天氏,若是有求到幾位姑娘的時候,你們可不要推三阻四的,那就……不夠義氣了嘿。”
刑天鯉就看了看刑天犼:“刑天氏,有這么多黃金、白銀、水晶、寶石么?”
刑天犼、刑天狡的面色驟然一變,狠狠地一跺腳,招呼了一聲,帶著刑天睚眥等人轉身就走——先天靈物固然是好,卻要用巨量的黃金、白銀等阿堵物才能換來。
古三家的庫房中,各色靈丹妙藥、各色法器法寶,還是有一點底蘊的。
偏偏這世俗阿堵物么,少之又少。
得了,這東國神州的地盤,必須要搶下來,搶到足夠大的地盤,才能刮地皮,刮出足夠多的阿堵物啊!
很快,這一方青苔覆蓋的區域,可就剩下了刑天鯉、星月諸女和旒瑆三女。
“呵,刑天公爺,好威風啊!”有著‘二黑子’尊號的旒爧怪聲怪氣的嚷嚷道:“這些異族,三億族人你都能想法子給安置了,吾等區區三百萬族人,你不會置之不理吧?”
旒爧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造型極其粗劣,看上去手藝也極其古舊殘破的獸皮口袋,就這么大咧咧的塞進了刑天鯉手中。
“這是我們答應你的報酬……現在,趕緊想辦法,讓我們的族人遷徙過來罷!”
“一切,可都看你的了。”
刑天鯉心頭一震,急忙扯開口袋,朝著里面望了一眼。
如此粗劣、沒有絲毫氣息外泄的獸皮口袋里,六十三件散發出的氣息讓刑天鯉一陣陣心悸莫名的巫寶,就這么靜靜的懸浮著。
加上這個獸皮口袋,旒旌三女許諾的六十四件巫寶,赫然盡在刑天鯉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