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吳痕坐在一木閣之上,望著雨,品著酒。
武郡主顧洛水則在一旁,緊緊盯著吳痕,在沒有徹底洗脫嫌疑之前,她是不會離開吳痕半步,昨夜吳痕沐浴時,她甚至都要守在門口,還特意派一個侍女進去。
“和我說說唄,我對你們鎮北女君挺感興趣的,閑著也是閑著,講講她的故事。”吳痕對顧洛水說道。
顧洛水冷哼一聲。
在與這個異客目光接觸的一瞬間,顧洛水便知道這個男子腦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她多半斬斷了情絲,我的師父也說過,唯有心中再無雜念,真武才可以達到她那般境界。”顧洛水說道。
“沒聽明白。”吳痕說道。
“我也不懂。”顧洛水倒是很坦誠。
“我感覺你還挺欽佩她的,這是為什么,其實你也不差的。”吳痕說道。
“當然,她簡直是我心目中完美的樣子,我也算在武學上有著很高的天賦,從小有父親和師父在指導,更是享受著諸多武廷資源,但越是這樣豐厚的條件,越對我將來的修行造成阻礙。”
“武女君呢正好相反,她自幼經歷坎坷,在一座小疆域內掙扎,但也見慣了江湖中的人情冷暖,培養出了一種除卻武修再無其他念想的純凈心性,我師父說世上有這樣玲瓏冰心的人,不管當下處在一個怎樣的環境,哪怕還在泥潭中掙扎,只要活著,就注定能夠有一番耀世成就,她的修為每天都在增加,沒有枷鎖,沒有上限,離真正的武神境界也好像也只是缺乏時間的沉淀,而我和絕大多數人,到了現在這個境界就看不清向上的天梯了,有可能一輩子就迷茫在當下,再無晉升的可能。”
顧洛水一提起阮暮寒,眼睛里都有光,滔滔不絕的講述。她仿佛將阮暮寒當做另外一種人生的自己,羨慕、期許,同時又有一些無法超越的失落。
吳痕算是明白了。
這顧洛水,就是寒寒的小迷妹。
家境優越,背景雄厚,但至始至終都被整個武廷當做一個小花瓶,差事是接待異客,征戰也不需要她,一身武學好不容易可以通過外賓來施展,但還經常會敗給異客,給武廷丟顏面。
阮暮寒的經歷正好與她完全相反,現如今無論是征戰雄關,鎮守武廷,包括未來飛躍星海天域也同樣難掩光輝,而且顧洛水是比其他人更早結識的阮暮寒,是看著她從一位普通的武圣不斷的突破,用短短三年時間達到如今的地位,這種女子或許會給其他武廷男武者帶來很大的沖擊性,但沒有女人不喜歡這樣的。
“那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天驕。”吳痕點了點頭。
在吳痕的感官上,自己不過是與阮暮寒分開了數個月。
但分開的這三年,好像真的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本來吳痕是打算自己一步一步將阮暮寒培養成當代女武神,畢竟她的悟性比號稱真武人雄的杜茂那二貨還高,杜茂在真武大陸還屬于頂尖層的天驕,那阮暮寒將自己傳授給她那些古族人的戰技學會,成就也不會比杜茂差。
讓自己想不到的是,她成就豈止不差,而是一飛沖天,化身為了最耀眼的武鳳凰,大有一種打通任督二脈,直接躍入到武林至尊的行列的驚艷感……
“當然,在她最初踏入主大陸的時候,還是遭到一些阻礙的,可在斬了曾氏武爵后,便沒有什么人可以再壓制她的晉升了。”顧洛水說道。
“曾氏?”吳痕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姓氏,暗暗詫異,難道解決了曾夫人后,還有更棘手的事情發生了?
“曾氏乃我們武都的一大武者門閥,勢力也遍布其他疆域,屬于是與十九位武神大人有血緣關系的王侯……我得到的消息是,武女君崛起的地方有一座撼世玉礦,但曾氏王爵中的一位被貶女執掌覬覦這玉礦,派兵搶奪中被武女君斬了。”
“也因此,曾氏王爵與武女君結下了恩仇,有一個叫曾展鵬的人,他在武女君踏入武都時,就動用勢力對她進行各種打壓,想盡辦法致其于死地,那時武女君背后沒有任何力量,憑借著一人一劍,在各方鎮壓下破局,這段經歷武都很多人都知曉的,堪稱傳奇,每每提起來都令人稱贊,她也是在斬了曾氏王爵后,在武都名聲大噪。”
吳痕放下了酒杯,認真的聽著。
在凈土城邦中鎮守的那段時間,吳痕其實沒有太多閑暇時間,不是清除隱患,就是與妖圣妖王們博弈,等于是沉浸式閉關修煉,仿佛鎖在了戰斗塔里。
聽得出來,即便是自己幫助阮暮寒拿下了芽城,并將玉靈礦藏贈予了她,她晉升的道路上更加艱險困難,她所要面對的不單單是阻礙在芽城通向世界大陸的妖靈雄關,還有這主大陸上一重又一重的武者王爵,他們底蘊深厚,勢力龐大,孤身一人要在這樣的龍潭中立足,其難度絕對遠超當時在芽城的戰役。
如今這武都中有芽城的玉,也有廬云商會。
這顯然是阮暮寒功績,她在立足武都后,打通了妖靈雄關,讓芽城那片邊域能夠和繁華的武都接壤……
這也太強悍了!
阮暮寒越耀眼,越讓吳痕打心底覺得自己是一個廢物。
果然,在任何一個宇宙,都逃不過“意中人祭天,武力無邊”的定律!所以這三年來,阮暮寒的威名也是響徹武都,至于她踏入武都之前的事跡,提及的人非常少,只知道她與曾氏王爵的恩怨來源。
“寒寒,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你受苦了。”
“說好帶著你成長的,沒想到你自己升級更快。”
吳痕內心感慨良多。
自己所信奉的是真摯的感情,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打敗情感的,大概只有歲月。
歲月讓一位單純、赤誠的民間女俠客變成了一位超凡卓越的武女君,連眉宇那份紅塵氣都沒有了,這讓吳痕心疼不已,接下去一定要好好與阮暮寒建立溝通,溫暖她冰凍的玲瓏心,武神有什么好當的,不如和自己逍遙天地。
一連數日,武都依舊處在封禁狀態。
封禁城池自然會引起諸多不滿,那些妖族也非常聰明,它們出不了城便干脆徹底隱匿,讓封禁的怨念在武都之中繼續發酵,直到鎮北女君承受不住民怨,而民怨注定也影響到武神的信仰與供奉,武神便會出面干涉。
倒不是說妖神祖骨不重要,只是東西丟了,還讓武都因為封禁而形成內斗,事情就更復雜了!
果然,很快輪值武神便為了自身的信仰凝聚,下達了七天時間必須解禁武都的命令。
留給武女君的時間只有七天了,可武都相當廣闊,單單是用城河分割的城域就有三十二座,這三十二座城域中棲息的人達到三千萬,這三千萬中更不乏異邦人士,這些異邦人士有些還是亞人,他們長得就和妖族有一些相似,查起來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這可怎么辦,輪值武神只給了武女君最后七天時間,而且妖神祖骨丟失,是重罪,而鎮北女君本就是在武都之中鎮守妖族勢力的,這對女君來說是晉升到武神候選的一個劫啊!”顧洛水開始為阮暮寒著急了。
“武神候選,會得到什么?”吳痕詢問道。
“妖族一直是我們大陸的大敵,別看我們武廷中強者如云,實則在妖靈面前能打的沒幾個,多數強大的武者能戰勝其他武者,卻未必能夠敵得過大妖,但鎮北女君不同,她既能夠力壓群雄,又可以與妖族大能抗衡,這樣的天驕是武神們都非常賞識的,為了武都的安定,她自然會得到一個向上晉升的機會……”顧洛水解釋道。
“那對她來說,又是一次躍上龍門的機會。”吳痕說道。
“是的,可妖族一直虎視眈眈,她在擔任鎮北真君這段時間出了這樣的問題,那晉升的機會也會被剝奪,畢竟她在武都立足之時,得罪了很多勢力,絕大多數人不希望她真的站在他們的頭上。”顧洛水說道。
吳痕摸了摸下巴。
七天時間確實緊迫啊!
“鎮北女君到!”
就在這時,一聲高亢的宣告響起。
顧洛水心中一喜,急急忙忙前去恭迎。
阮暮寒登上了這木閣樓,涼雨淅淅瀝瀝,從這木閣樓上眺望,可以將這偌大繁華的武都盡收眼底。
“女君,這些日子他都在此處飲酒,沒去過別的地方,比較異常的情況便是對您的一切非常感興趣。”顧洛水馬上就把吳痕給出賣了,將吳痕的行徑告知了阮暮寒。
阮暮寒走來,看到了吳痕所飲的酒。
她見這名男子并不轉身,于是也坐在了可以觀雨、觀城的席墊上。
“我傳達了你的拜訪,只是杜武神行蹤依舊不明,伱的身份依舊無法證實,你來此的目的也無法確信為真。”阮暮寒對吳痕說道。
“那也無法證實我為妖族。”吳痕淡定的回答道。
“此處景色不錯,可觀察到什么?”阮暮寒接著詢問道。
“三十二座城域,我在想我是妖族的話,我會躲在哪一處。”吳痕將話音引向了阮暮寒感興趣的方向。
這句話,讓阮暮寒有些意外。
“哈?你這些日子坐在這里發呆,實則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旁的顧洛水驚訝道。
“當然是靜候鎮北女君,順帶思索一番。另外,要洗清嫌疑最快的辦法是,找出真的妖族。”吳痕微笑著,給阮暮寒倒上了一杯她最喜歡的靈果清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