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蟲族怎么還好奇起來天狐神尊的去處了？”
“神尊救了我的兒子，此乃大恩大德，我自是想當面感謝一番。”
斐淵挑剔的打量他，似笑非笑，“你？怕是沒那個功能哦。”
阿努比亞俊臉古怪，這死鳳凰在陰陽怪氣個什么勁兒？旋即又反應過來什么，他瞪大灰瞳，震驚看向門口的方向，喃喃回神，“不會是……落落她……”
斐淵點頭，瞇起狹長鳳眸，語氣莫測，“他想要的是她的人情，小落兒還給他了。”
“怪不得呢，我在她身上又聞見了那股若隱若現的奶香味，我都有點把持不住自己，想跟她在床上再造一窩蟲崽子……”
斐淵如刀般的視線狠狠剜了阿努比亞一眼，嗓音驟然幽冷，“拿你的命換孩子的命，我倒是不介意。”
阿努比亞眉眼一揚，舔牙挑釁，“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到底兩人沒能打起來，忌憚的看了一眼外面某個方向，落落的起床氣大的很兒，他們可沒人敢去觸霉頭。
“話說回來，落落懷了他的孩子，他這當爹的也太不負責任了，不知道緊著巴拉的過來照顧伴侶和孩子，我要是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落落身邊，免得孩子被其他人給拐跑了！”阿努比亞曲起一只長腿靠在墻上，輕嘖了聲。
斐淵信步走到窗外，看著庭院中枯落的梧桐樹，修長手指捻住了一片枯黃落葉，“你沒感應到落兒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嗎？”
阿努比亞先前一心撲在小兒子尤蘭達身上，此時才有空感應，很快，臉上的疑惑之色化為震驚！
“那位神尊……”
斐淵輕輕松手，落葉灑在地上，已然到了生命盡頭。
“他走了。”
桑落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夢見了琰。
他如往常那邊坐在院落的石椅上，手中捧著一本散發著墨香的書卷，另一只手端著一杯剛砌好的新茶。手指修長冷白，骨節分明極為漂亮。
他安靜地坐在那里，便如同一幅緩緩展開的絕世遺古畫卷，美好的令人不敢輕易上前觸碰，又讓人舍不得合上眼。
看見桑落來了，琰清冷玉白的臉龐浮現淺笑，似藏著一絲眷戀，又似愧疚。
這一幕太過真實了，桑落有點恍然，究竟是不是在做夢了。
她坐在他對面。
琰為她沏了一杯茶。
桑落并沒有喝，直勾勾的看著他，“你去哪了？”
“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為何要去？不跟我說一聲？”
“我很早就想去那里了。”琰輕笑著，清魅墨瞳似能望進她的眼眸深處，他的聲音變得空靈飄渺，“小落，我當年選擇羽化便是存世的執念已散，遇到你之后，我在世上又有了新的牽掛。”
“我沒想到這個孩子的到來，它和你一樣，對我而言是獸生之外的乍喜。”
“我愿用生命守護你，和這個孩子的順利降生。”
“小落，抱歉，這是我能做的一切了……”
他又一次對她說了對不起。
桑落心中驟然浮現一抹從未有過的慌亂，她喉嚨干啞，眼眶也變得酸澀，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場景慢慢變得虛幻，如同碎裂的鏡片般支離破碎，眼前的男人漸漸模糊透明，一陣風吹過，便可以輕易吹散他。
桑落匆忙抓住他的手，呼吸發緊，“你，還回來嗎？我不會再怪你了……”
她并沒有得到答案。
手中一空。
“小落，再見。”
夢醒了。
滿頭大汗，被褥浸濕。
桑落連外套都顧不上穿，匆忙爬下床，在門口撞上迎面走來的斐淵，差點摔倒在地。
斐淵忙伸手扶住她，長眉皺緊，“落兒？”
桑落仰頭看著他，淚眼婆娑。
“你實話告訴我，琰不在了對不對？”
斐淵愣住。
阿努比亞隨后走過來，聽見這句話。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桑落見兩人這副模樣，便什么都知道了，苦笑。
原來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她這件事，琰也只敢在夢中對她告別。
他沒有給她留下伴侶印記，便是早就準備好離開了吧。
桑落醒來后，發現體內多了一股強大莫測的神魂之力，境界一瞬抵達尊者境之上的神階，神魂庇佑無雷劫降臨，壽命也延長到了數十萬年，她宮腔內的那一團小東西被一股溫和強大的神力包裹住，珍重的保護著，庇護母子直到子嗣誕生后的平安……琰羽化后，把所有的神力和壽命都給了她，作為她為他孕育子嗣的謝禮。
斐淵看見桑落的眼眶通紅濕潤，心疼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落兒，這是他親自作出的選擇，若你也愛他，便尊重他的選擇。”
“我……可為什么？”
阿努比亞抿唇道，“或許，天狐神尊有不得已的苦衷？”
桑落搖頭，傲視天地的神尊，能有什么苦衷……
琰是一個長情守諾的人，他真的對于姬·晚公主釋懷了嗎？桑落心想未必，他答應為公主守靈十萬年，守靈過后便選擇羽化殉情于愛，足以說明他的心之所向，如今也算是成全了他想要追尋公主的夙愿。他將自己的余下所有給了她，也沒有負了她。
世間安得兩全法。
他做到了。
無愧于心，無愧于誰。
桑落的思緒漸漸平息，臉龐濕意未褪，嗓音透著啞意，“他的尸骨埋在哪里？”
斐淵輕聲回答道，
“羽化自解，魂歸天地，無尸無骨。”
連祭奠的地方都找不到。
世間的最后一只九尾狐，就這么隕落了。
既是他的選擇，她亦無憾。
桑落輕嘆了聲，摸了摸肚子，“他將神力和壽命都給了我，我會把孩子好好生下來的，親自養在身邊撫養長大。”
“這孩子日后可以養在我的名下，我會把它當親生子嗣對待的。”斐淵道。
桑落點頭，“也好，總不能讓它一出生就當個沒爹的可憐孩子，你跟琰關系最近，養他的孩子也必然會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