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抱著桑落走過一條偏僻幽靜的宮道。
無關的紛擾徐徐后退,直到消失不見,各色花卉和繁盛綠植交織纏繞,像是有人精心打理的花林,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地面,形成斑駁細碎的影子,鼻尖傳來濃郁的花香。
二人穿過一大片木柵欄圍起的玫瑰花園,來到了一處白色宮殿,面積不算大,一處暫居的小行宮。
殿內沒有仆人侍從,打理的很干凈,角落中沒有一絲灰塵。
青年明顯是這處宮殿的主人,他拿出得體的食物迎接來客。
煙熏黑線鱈魚、腌制的牡蠣、烤馬鮫魚片、雞肉餡餅……還有一壺剛剛熱好的花茶,一盤削皮切好的果盤。
桑落看著這一桌子的珍饈美食頗有點受寵若驚,口水止不住的泛濫,天知道她在圣殿這小半個月來,除了頭一天的食物還像樣點,后面幾乎都沒吃到過什么好的,天天啃肉干,嘴里都要淡出鳥味了。
她嘗了一口切好的魚片,七分熟,外面是用特制香料熏烤過后的香氣,肉類飽含香汁很是鮮嫩可口。
桑落邊慢悠悠的吃著,邊撇了眼對面的青年。
她看不見他的神色,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打算把她交出去,心中愧疚,帶她來吃一頓斷頭飯?
嘴里的肉頓時難以下咽了。
手舉著銀叉,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
青年看透她的心思,潤澤的唇角輕勾,“放心吧,我不會將你交出去。”
桑落嘴里的一口魚肉艱難下咽,“真的?”
“我若真的想把你交出去,在守衛們追過來時,便把你交出去了,不需要惹禍上身。”青年手持刀叉切下一塊牛排,骨節分明的手掌,明明只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卻格外賞心悅目。
這倒也是。
桑落放心了點,繼續吃。
心中對青年的疑惑更大了,一個小小的護衛怎么可能有膽子私藏罪人,更別說有一處專屬的宮殿了……看來她一開始便猜錯了,此人并不是巡邏的守衛,在圣殿內至少也是一方人物。
她撞見他這么多次,次次都在緊要關頭,也算緣分了。
“你叫什么名字?”倆人見過多次,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彌諾斯。”
“這是你的全名?”
“貴雌也可以叫我彌諾斯·伊雅爾·利米特萊斯。”
“……我還是叫你彌諾斯吧。”桑落輕快的眨了下眼,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像是在哪里聽到過,不過西大陸獸人的名字太長了,桑落一向記不住。
“嗯。”青年點頭,并不在意,給她倒了一杯熱花茶,“貴雌嘗嘗是否可口?還有檸檬茶,甜紅茶。”
桑落捧起熱乎乎的茶杯喝了,入口是很清甜的花香,不會過分齁甜,她很喜歡,“我叫……”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說出真名。
彌諾斯接話,“桑落。”
“你,你怎么知道?”桑落瞪圓水潤的杏眸。
她從來沒對這里的任何人說過真名,有一種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還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馬甲被扒下來的惶恐感。
“圣子未來的新娘,圣殿無人不知。”
“……”桑落極快搖頭,“抬舉了!我只是一個候選,圣子看不上外族雌性。”
“圣子的意愿,除他本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圣子是至高神天使,只會選擇天使族內的雌性當伴侶。”
“通常來講,純血天使很少選擇外族來當伴侶,但如今純血天使子嗣凋零,天使族內反倒大部分都是混血天使。”
桑落無話反駁,但也沒往心里去,只認為青年在安慰她。
彌諾斯見她一口一口吃的極香,像是很久都沒吃到過這么好吃的飯菜,又將切好的肉片推到她跟前,想了想,溫聲問道,“貴雌為什么總想跑?留著圣殿不好嗎?這里有最好的生育環境,也會給你最體貼的照顧。”
桑落搖頭,“不好!圣殿一言不說就把我抓到這地方,還搞什么囚禁,怕我逃走,專門抓了兩個身強體壯的雄性看守我。”
“關著我就算了,還派了一個善嫉的雌性過來服侍,連頓飯都要克扣,后面端來的飯菜都是餿的,我來圣殿這么久,只有第一頓飯吃飽過。”
“想讓馬兒跑還要喂好草,圣子要真有心思跟我生孩子,也不至于讓我連飯都吃不飽……足以看得出來這雄性很不靠譜,我才不想待在這里。”
青年久久沒說話,等她將抱怨一五一十發泄完后,才低聲道,“抱歉,這確實是圣殿的失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桑落又咬了一大口果醬面包,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小倉鼠,有些含糊不清,“你是我來到圣殿以來,對我最好的人了。”
“那你喜歡圣子嗎?”
“不喜歡!”桑落將面包一口咽下,斬釘截鐵,“我連他的人都沒見過,談什么喜歡?這群人把我抓過來這么長時間,我連圣子的一面都沒見過……哼,說不定他長得奇丑,才不敢讓人見,怕新娘子提前逃婚。”
她又看向彌諾斯,煞有其事道,“讓我給那個圣子生孩子,還不如你呢。”
“貴雌覺得我怎么樣?”他認真問道。
桑落一直很好奇他眼前為什么遮著一塊白綾,莫非是個瞎子?
但也不像。
他的行為與正常人無異,還能從高空接住她……但也確實有些獸人的天賦異能特殊,不需要借助眼力便可觀察世間萬物。
“我又不知道你長什么樣。”她挑選獸夫最重要的指標就是臉。
桑落帶著凳子一點點挪動湊近,認真瞧著他的臉,嘴巴、鼻子、耳朵……但凡是能看到的,都猶如造物者最完美的杰作,挑不出一絲瑕疵,想來也是個美人,但她不喜歡殘疾。
彌諾斯感受到她溫熱的鼻息散落在脖頸,酥酥麻麻的,“你可以揭下眼綾。”
“真的可以嗎?你不是瞎子?”
他笑,“不是。”
“那……你的眼睛,或者臉上受傷了?”
她不喜歡去揭開別人的傷疤。
“沒有,只是經常會看到很多無聊的事情,便將眼睛遮上了。”
桑落疑惑的眨了下水潤的眸子,打打嘴炮就算了,也沒真的貿然動手,卻不料青年拉住她的手,揭下了眼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