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人沒有告訴唐綱,今日南廣郡王身邊的心腹大管事登了陶家門,言語當中暗含敲打之意,那個自詡能掌控男人的孽障終究是高看了自己。
唐綱沉著臉沒有說話,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不會再有子嗣,只認為這件丑事不能公之于眾。
“你我同朝為官多年,結為親家也是想延續兩姓之好,如今走到這一步實在叫人不敢深思。”
“休妻之事勢在必行,我若留下她,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陶大人扶著椅子給跪了下去,“侯爺,讓她病故也好,離家也罷,萬不能休棄,不能休啊”
陶家不能有一個被休棄的姑娘,“只要侯爺答應,只要我陶家能夠辦到,侯爺所愿必傾力相助。”
他把自己的放到了案板上,就看唐綱如何動手,唐綱半晌沒有開口,想來是在琢磨出一口惡氣還是退一步謀取好處。
今晚對于兩人來說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倒是王氏,陪著做了幾日的戲實在有些撐不住了,作勢一陣眩暈而后就躺著睡覺去了,原本她還想要將唐榮被下了藥一事告知給唐綱,也好叫他體會什么是心痛,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多事,反正也不是什么致命藥。
再者還有奴兒和春郎,若讓唐綱曉得唐榮不會再有子嗣,愛屋及烏,必定會將目光落在這兩個孩子身上,為了子孫福報她也不會對孩子下手,但也不會坐視兩個孩子擋了她孫子的路。
這種事就該要留著最后致命一擊。
“我看老頭子最終還是會看重利益,陶家老太太要不行了,若是明日咽氣陶家父子就會合情合理開始守孝丁憂,到了那個時候老頭子再出手,可就錯過了最佳時機。”
秋實院里,夫妻倆躺在床上說話。
死者為尊,到時候給老太太頭上安一個得知此事氣急而亡,侯府再想要追究可就要落人口舌。
“陶家這一步走的實在是妙。”
折損一個為陶家帶去笑料的老太太,換取渡過危機的機會,“也是真狠得下心。”
“要不怎么說能沉浮官場多年呢?”
辛安嘆息,“為了‘家族’二字,必要時候什么都可以舍棄,但什么是家族?”
兩人都沒在說話,對比陶大人這類狠絕之人,他們夫妻倆其實有些不夠看,根本就做不到那么狠,突破不了那層底線。
時至深夜,夫妻倆已經熟睡,前院書房里唐綱和陶大人依舊在談判,春華院的陶怡然也在睡夢中,許是睡的不太安穩,總會不自覺的伸手去撓自己的臉,撓的厲害了就會撓出紅痕,可她卻一無所知,依舊下意識的撓著。
次日辛安在一聲尖銳驚恐的聲音中醒來,“外頭發生了什么事情?”
春陽推門進來,“隔壁傳來的,尚不清楚。”
辛安的哈欠打了一半忽然眨了眨眼,莫不是昨晚唐綱和陶大人已經商議出結果,今日就要了結她,已經動了手?
“去打聽一下。”
此刻也沒了睡意,起身開始收拾,南風很快打聽到了消息,“大少夫人一早醒來發現臉上好些血痕,像是被抓的,說春華院鬧鬼。”
“這怎么可能?”
春陽縮了脖子,“什么鬼喜歡抓人臉?”
“大少夫人夢魘自己抓的吧?”
南風搖頭,說陶怡然將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劉姑姑伺候,現在已經去請府醫了。
辛安覺得沒那么簡單,想等著一會兒吃過早飯就去前院找她婆母問問,結果還沒等她出門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竟是一群陶家的下人。
領頭的是李氏,辛安好奇問了一嘴,李氏紅著的眼圈代表她哭過,“家中老太太不大好了,嘴里一直念叨著小姑,要知道老太太最是疼愛小姑,這不,母親讓我來接了小姑回去送送老太太。”
辛安一臉驚詫,“怎的如此突然?”
“老太太病重已經有些日子,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反反復復,前些日子便是睡著的時候居多,即便清醒也是念叨著小姑。”
李氏唉聲嘆氣,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辛安寬慰了她一番,又告訴她方才聽到陶怡然的尖叫,“我正準備去看看,但大嫂已經不見人了。”
李氏幽幽看向春華院的方向,“眼下還有什么比老太太更重要呢?”
“家中母親和老太太都還等著小姑,回頭忙過了這陣子再來探望二少夫人。”
辛安點頭,“您要多保重啊。”
“多謝。”
李氏帶著人進了春華園,端看她帶著的那些膀大腰圓的婆子就曉得是怎樣‘接’。
辛安轉身回了院子,站在水缸前欣賞她的魚,李氏是有些手段的,隔壁什么動靜都沒傳出來,只是半柱香后戴著斗笠的陶怡然走了出來,那模樣可不見得是被要挾的。
“大嫂。”
辛安站在門口,神色淡然,“大嫂此番歸家送別陶老夫人,萬望保重。”
她雖不知道唐綱和陶家達成了什么交易,但有一點很肯定,此一去陶怡然便不能再回來了。
眼前這條路,就是她的黃泉路。
陶怡然忍住臉上的癢意,“多謝弟妹相送,弟妹也要多保重。”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歡喜。
李氏告訴她,南廣郡王對她已有安排,此番出府便會安排她合情合理的假死,而后以陶家旁支姑娘的名義和郡王在一起。
此一去,她不會再回到侯府。
可惜早前沒得到消息,沒有將辛安和唐陌安排妥當,絕了唐陌子嗣的可能,除掉辛安肚子里的孩子,再料理了奴兒,如此她的春郎就會是這侯府唯一的繼承人。
待到來日容顏不再色衰愛弛,她還能以侯府老夫人的名義回來榮養。
隔著一道紗瞥見了身旁的劉姑姑,忽然道:“今日實在有些匆忙,有些事還要交代,劉姑姑,你隨我來。“
“大嫂且稍等。”
還在忐忑王氏會不會信守承諾留下自己的劉姑姑心頭一緊張,轉身跟著回了春華院,李氏也不在乎多等片刻,就站在原地和辛安閑話家常。
等陶怡然再出來的時候身后沒有劉姑姑的身影,面對李氏詢問只道:“我交代她幫我收拾幾樣換洗衣裳,晚些時候送回家,我們先走。”
李氏不愿意,劉姑姑是知道內情的,當一同離去。
可惜陶怡然很堅持,李氏也只能暫時忍下,一行人走到前院,王氏已等候在此,客套兩句后往那些婆子里看,“怎么沒瞧見劉姑姑?”
“兒媳交代她收拾幾件行李,晚些時候再走。”
王氏點頭,如此倒是省了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