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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杳從高長恭身邊走出來的時候,尚且還有些迷糊。
高長恭很是溫和的說了些讓他毛骨悚然的話。
將這些話聚集起來,其實也就是一句話:做不好就去死。
陸杳是真的沒想到,這成安的水會如此之深,一個看不出城府的縣丞,一個裝病不來見自己的縣尉,一個亮起獠牙卻是滿臉堆笑的前縣令,哦,還有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游徼。
這開局是陸杳平生從未遇到過的。
路去病領著陸杳走出來,“縣令,衙內的諸多官吏已經在大堂聚集,是不是要見上一面?”
“好不會耽誤他們做事吧?”
“不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路去病帶著縣令到達了大堂,縣衙大堂,這里是平日里縣令召集眾人宣讀要事的地方,地方空曠,能容納很多人。
陸杳坐在了上位,路去病坐在了左手邊,而那個謀士坐在了右手邊。
陸杳低下頭來,在他面前,此刻坐著六十多位職吏,人數不少,若是算上散吏,鄉吏,以及里吏,縣兵軍官等等,那數量會更多。
不愧是大縣。
路去病起身,“這位便是成安令陸公!”
他為眾人介紹了這位新主官,官吏們趕忙起身,異口同聲的行禮拜見。
陸杳點著頭,眼神卻在人群之中搜尋,如此找了一圈,也沒看到想要找到的那位游徼。
陸杳倒也不是很在意,在路去病為他介紹了幾個重要的職吏后,陸杳也是清了清嗓子,說起了些官話,也就是鼓勵一下眾人,要求他們恪盡職守,勤勉踏實之類的話。
陸杳正說著,遠處的堂門忽然被推開。
就看到姚雄推開了門,站在門口,劉桃子隨即大步走了進來,寇流跟在他的身后,劉桃子領著兩人大踏步朝著前方走去,他挺直了肩膀,一手抓著腰帶,眼神凌厲,大步走去,一時間,堂內小吏紛紛朝著他的方向低頭行禮。
陸杳的話就此中斷,劉桃子就這么肆無忌憚的走到了最前頭,朝著陸杳行了禮,隨即坐在了最前頭。
當他坐下來之后,群吏方才抬頭。
姚雄跟寇流分別坐在他左右,看到上頭的人,姚雄很是驚訝,正低聲跟身邊人說著什么。
路去病笑著對陸杳說道:“這位便是縣中游徼,姓劉名桃子,字知之.他為人勇武,剛正不阿,良善仁厚,上任之后,懲治奸賊,保護良善,深受城里百姓愛戴,諸吏也很敬重他.”
陸杳看著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劉桃子,僵硬的笑了起來,“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劉知之?”
“這字取得倒是古怪,繞口,也不見什么寓意.”
一旁的謀士忽然開了口。
有小吏低聲對桃子說道:“兄長,縣令方才任此人為縣主簿。”
劉桃子還不曾說話,路去病卻先說道:“這是縣公親自為游徼取的字。”
主簿本來還想說些什么,此刻一頓,泄了氣,“其實再想想,也別有些寓意,朗朗上口,不錯.這字真不錯。”
陸杳也不再多說什么了,吩咐眾人辦好事,便領著主簿轉身離開了此處。
路去病笑呵呵的送走了他們,隨即下令讓諸吏們離開。
眾人跟桃子道了別,這才一一離開。
劉桃子幾步走到了路去病的身邊,一同看向了縣令的背影。
路去病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我看方才那位主簿有些怕你,現在忽又硬氣,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路上出了點事。”
“難怪呢縣令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
“你覺得這個人如何?”
“不知道。”
“你先去忙吧,晚點記得去后院,縣公有事要吩咐。”
“好。”
與此同時,錢主簿正跟在陸杳的身邊,臉色不悅,喋喋不休。
“您看到了吧,這便是下馬威!絕對是有縣公撐腰的,不然他一個區區九品,哪里敢與您作對呢?”
“這縣丞所圖不小,他這是勾結了成安的大戶,想要行架空之事啊!”
兩人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剛剛走進來,那主簿便關上了門,趕忙坐在了縣令的面前。
“陸公,要不我們還是撤吧。”
“城外亡民聚集,城內大戶逞兇,丞尉不良,又有宗室干涉這里的事情太過兇險,依我看,還是想辦法離開較好。”
“豈能如此?!”
陸杳皺起了眉頭,他嚴肅的說道:“楊相信任我,讓我前來此處,我若是就這么跑了,楊相會怎么想?”
“我家里長輩又怎么想?往后我還以什么面目去見人呢?”
主簿沉吟了片刻,他揪弄著自己的胡須,“既然不能離去,那就想辦法將大權收回,您堂堂五品,莫說什么縣丞,便是那太守刺史,都不敢在您面前放肆,等到縣公走了,有的是機會來收回大權。”
“只是這個路去病,城府極深,看起來渾身破綻,卻又令人無法訓斥,著實不好對付啊”
“或許可以從他身邊的那些爪牙下手”
陸杳無奈的瞥了主簿一眼,“楊相派我來是為了安撫當地,不是讓我來跟這些人作對,你就勿要多想了,先熟悉當地吧,你明日就帶著人去各地轉一轉,將內外的情況弄清楚.其他事情,不必著急,可以慢慢解決。”
天色已深,陣陣冷風吹過。
后院里燈火通明。
高長恭坐在上位,路去病,長孫迦葉,劉桃子等眾人分別坐在他的左右。
眾人面前都擺放著酒水跟美食。
高長恭看著眾人,眼里多有些不舍。
“新縣令也到了,我明日就要啟程離開了.我與諸位相處的時日雖然不多,卻倍感親切,早已將諸位當作了自己的親信。”
路去病輕輕擦拭著眼淚,他開口說道:“吾等也不愿意離開縣公,縣公是我這些年里所見過的最賢明的主官。”
其余幾個人也是點著頭。
高長恭認真的說道:“諸位也勿要擔心,我雖然要走,可還是會時刻留心這里的情況,倘若遇到了什么事,可以派人告知我。”
他看向了一旁的張吏,“若是覺得直接給我寫信不妥,也可以給張公寫信,他往后會陪在我身邊.”
他又看向路去病,開始囑咐,“榮祖,你為人剛正,卻是剛烈太過,不知道隱忍,此處是天子腳下,如此行為,會給伱招來大禍,定要當心。”
他又看向了長孫迦葉,“長孫縣尉,您是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的將領,豈能懼怕鬼怪呢?”
長孫臉色蒼白,勉強點著頭,高長恭長嘆,又說道:“這段時日里,縣內外都不會很太平,正是需要您的時候,希望您能早些痊愈吧。”
到最后,高長恭這才看向了劉桃子,他的眼里有些愧疚。
“知之啊,當初我曾答應為你求官,表你為七部尉的奏表到了廟堂,便沒有任何回信了,我在朝中沒有什么朋友.雖是開府,可屬吏也都由廟堂應允才可。”
“你在廟堂里的名聲.唉,我會想辦法的。”
劉桃子搖了搖頭,“多謝縣公,既然不行,不必強求。”
“不成,我說到便要做到,你這個官身,我定為你謀取!只是,你要再等些時日.”
宴會繼續,眾人吃喝玩樂,劉桃子冷酷的坐在原地,跟身邊眾人都有些格格不入,路去病坐在他的身邊,生怕他因為任免的事情而不悅,便為他解釋:“桃子兄,這吏跟官,皆然不同,大齊的官員幾乎都是經學出身,或是功勛之后,倘若你是官身,要再進一步,那都是好辦,但是從吏到官這確實難啊。”
“你勿要太在意,總會有辦法的”
路去病說著,忽想起什么,又提醒道:“你是成安人,在成安只能做吏,不能做官,你可千萬別想著人為的弄出官職空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