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薛梅云是個絕色美人,能被選秀而入后宮的女子,除了出身不簡單外,容貌也是必須要經過篩選的。
而宮里對“美人”的概念,是非常嚴苛的,不是說看起來好看的都能入選。
后世那種滿大街都是的蛇精臉,錐子臉,高科技臉,在大宋若是選秀,第一時間就會被淘汰。
那種臉型在古人看來,是典型的刻薄克夫之相,而且完全不具美感,可以形容為“丑陋”了。
眼前這位薛梅云,從長相來說就很端莊,看起來溫婉大方,透著一股知性且雍容的美,五官特別出眾,鵝蛋臉型,杏眼薄唇,眼神里流露出幾許輕怨薄愁,尤令男人著迷。
這樣的女人,在家鄉時不知是多少男人夢里的白月光。
可她入宮之后,卻不得不自己主動制造與皇帝“巧遇”的機會,生怕得不到皇帝的寵愛。
所以說,男人為何瘋狂執著于“權力”二字?
就是因為擁有了權力,便可擁有世上的一切。
所有男人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可以站起來蹬。
此刻薛梅云流露出來的表情,就是渴望被趙孝騫站起來蹬的表情,甘之如飴。
在薛梅云面前,趙孝騫總算還是有點風度的,只是含蓄地戳破了她制造“偶遇”的心思。
薛梅云羞赧片刻,索性一咬牙豁出去了,于是勇敢地抬起頭,直視趙孝騫的眼睛。
“官家恕臣妾欺瞞之罪,是的,一次兩次與官家所謂的‘偶遇’,是臣妾故意為之。”
趙孝騫挑眉:“為何?”
“臣妾之父是杭州府通判,臣妾被選入宮前,父親告訴臣妾,希望臣妾能得到官家的寵幸,為父親謀得晉升之階,如若得不到官家的寵幸,臣妾可能會被遣散出宮,另覓良人,父親會不認臣妾這個女兒的……”
說著薛梅云已是泫然欲泣,抬袖拭淚:“臣妾……已無退路了,官家若是不寵幸,臣妾從此在這世上無依無靠,若是被遣散出宮,都已沒了去處。”
不得不說,白月光的一顰一笑,喜怒嗔怨,那絕色的容貌浮現的每一個表情,都能讓男人感到心疼心動,都是男人那熱淚盈眶又雞零狗碎的青春。
趙孝騫的心動了,不動不行,但凡是個正常男人,如此絕色的美女在他面前梨花帶雨,都會感到心疼的。
除非是鄭春和這樣的男人,可能會暗戳戳地罵一句“死綠茶”。
趙孝騫卻一直笑吟吟地聽著。
故事老套,不算悲慘,但在這個時代,大約是所有女子不得不接受的命運。
狠心的爹,透明的娘,破碎的家,愛唱小曲兒的她……
所有BUFF都迭滿后就會發現,這女人不應該在車底,應該在青樓里……
仿佛聽完了一個動聽的故事,趙孝騫悠悠地道:“你爹給你定的業績任務很高啊,杭州通判如此不通情理么,連親生女兒都逼成這樣……對了,你是親生的吧?不是垃圾桶里撿來的吧?”
薛梅云垂瞼哽咽道:“臣妾是親生的,但父親只看重弟弟,他把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將來考取功名。”
趙孝騫眨了眨眼,好吧,再迭一個BUFF,讀書的弟弟……
這一家子的配置太標準了,讓人忍不住想挽救善良可愛美麗的她。
薛梅云說完了自己的身世后,大膽地抬眼迅速看了看他,隨即飛快垂下頭,臉頰浮起兩團紅云。
趙孝騫卻眉目不動,淡淡地道:“好了,朕暫時不會把你遣散出宮,你安心在宮里住著。”
說完趙孝騫擺了擺手。
薛梅云愣了,她沒想到自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官家居然還是沒有寵幸她的意思。
難道是官家眼界太高,看不上自己的姿色?
可是,但凡不是小仙女,正常女人對自己的姿色都有著清醒且正確的認知,長得美的女人,其實是非常清楚自己的容貌身材優勢的。
薛梅云也不例外,她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很美,旁人嘴里說的如是,自己看鏡子如是,哪怕是撒泡尿照一照,如是!
然而此時此刻,趙孝騫淡然的態度,卻令她生平第一次不自信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接著她赫然驚覺,抬眼卻見趙孝騫笑吟吟地看著她,笑容耐人尋味。
薛梅云臉頰愈紅,不敢多言,于是匆忙行禮告退。
直到她離開后,涼亭內,父子倆對視一眼,然后突然都笑了。
“這女人,城府深得很,實非良配,你小心一點。”趙顥道。
“孩兒知道,所以孩兒明知她有傾城絕色之貌,仍然沒寵幸過她。”
趙顥笑贊道:“能在美色面前保持靈臺清明,你已勝過世上絕大部分年輕人,不錯。”
趙孝騫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淡淡地道:“她爹是杭州通判,江南是文昌靈秀之地,自古不僅多文人才子,更多的是龐大的士商和海商集團。”
“孩兒不知她身后到底有沒有這些人的背景,更不知她如此刻意制造偶遇,究竟有何目的。所以,還是先吊著看看,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心機再深,終究閱歷不足,遲早會露出破綻的。”
趙顥哈哈一笑:“你向來思慮周全,老夫就省心了,人在高位,四面皆是風光,四面也是敵人,自古帝王都是孤家寡人,那是因為身邊的陰謀和算計太多了,帝王已無法相信任何人。”
“你現在還年輕,再過些年便知道,何謂‘天家無情’,何謂‘孤家寡人’了。”
趙孝騫笑道:“也許我與其他的帝王不一樣,至少我還能信任爹娘,能信任自己的女人,將來自己的孩子如果教育沒問題的話,或許也能信任自己的孩子,相比之下,我比其他的帝王幸福太多了。”
趙顥點頭道:“沒錯,你確實幸福太多了。”
父子倆在涼亭里聊了很久,眼看天色已晚,趙孝騫正要吩咐鄭春和設宴,父子倆今晚小酌幾杯,卻見一名宦官匆匆跑來,一臉的喜色。
“官家,官家!皇后娘娘,小皇子和諸位嬪妃已回到汴京,此刻正在宮門外!”
趙孝騫和趙顥睜大了眼睛,赫然同時站起來,父子倆迅速對視一眼,然后拔腿就往宮門外跑去。
這時候奔跑,彼此都顧不得對方的速度了。
趙孝騫跑得最快,瘋了似的直奔宣德門,鄭春和和一眾宦官班直緊跟其后。
趙顥身體肥胖,落在最后,沒跑兩步便喘起了粗氣,斷斷續續地大笑:“哈哈!……終于,回來了!本王的孫兒,我的乖乖孫兒……哈哈!祖父來矣!”
跑了很久,終于從后苑跑到宣德門前。
這一路最少跑了好幾里地,饒是趙孝騫年輕力壯,跑到宮門前也是上氣不接下氣,彎著腰喘息了很久,才漸漸平復了些許。
此時的趙孝騫衣裳凌亂,發髻披散,一襲黃袍稀稀拉拉掛在身上,樣子頗為狼狽,看起來像剛被反賊打進皇宮后逃命的亡國之君。
鄭春和實在看不下去,急忙幫趙孝騫整理衣冠。
趙孝騫喘著粗氣指了指旁邊的宦官,道:“開,開門!”
宦官急忙應是,正要打開宣德門的側門,趙孝騫立馬阻止。
“開中門,班直擺出儀仗,朕要堂堂正正迎皇后進宮。”
身后的諸班直立馬整齊列隊,分列宮門內兩側,代表大宋皇帝的旌旗和屏扇也擺了出來,甚至宮樓上方的鐘鼓也重重地敲響。
皇宮的中門與古代大戶人家的大門一樣,通常是不輕易開啟的。
無論宮門還是大戶人家的大門,平日里人們進出都只能走側門,除非主家有重大的事件,比如婚喪嫁娶,比如接旨。
今日狄瑩等女回京,第一次來到宮門外,趙孝騫迎接自己的皇后回京,打開中門也是合理合禮的。
宣德門的中門被緩緩推開,趙孝騫站在門內,宮門外狄瑩站在正中,旁邊是母親馮氏和一眾妾室,包括還沒有名分的耶律南仙,以及趙孝騫唯一的兒子趙昊。
當宮門被推開,門內與門外相通,趙孝騫和狄瑩第一眼便看到了彼此,夫妻重聚,淚流滿面。
當初趙孝騫把妻兒從真定城送走,遠渡重洋登陸日本避禍,至今已近一年未見了。
如今夫妻重逢,二人呆呆地站在宮門內外,深情地凝視著對方,看著對方熟悉的眉眼,卻恍如隔世。
“官人……”狄瑩掩嘴哭泣。
趙孝騫笑中帶淚,旁邊的鄭春和急忙大聲喝道:“奴婢恭迎皇后娘娘,小皇子和諸位嬪妃回宮——!”
身后的宦官和禁軍班直紛紛跪地行禮,異口同聲齊喝:“恭迎皇后娘娘,小皇子和諸位嬪妃回宮!”
狄瑩看著思念已久的人,渾然不顧迎接她的儀仗和禮儀,忘情地朝趙孝騫撲了上去,乳燕投林般撲入他的懷里,夫妻二人緊緊擁抱。
“夫人,可想死我了!”趙孝騫將她抱在懷里,用力吸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狄瑩已說不上話了,只是撲在他懷里嚎啕大哭,近一年來的委屈,擔憂和相思,此刻如暴雨驟雨般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