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之后,趙孝騫想起來了,耶律延禧是被廂軍指揮使邵靖馮晟抓的。
不得不羨慕二人的運氣,這算不算無意中刷到了隱藏副本?逆天了簡直。
若被他們知道自己居然抓了遼國的皇太孫,恐怕以后真定府的廂軍都敢在禁軍面前得瑟了。
回到師帳,趙孝騫當即便叫來了邵靖馮晟二人。
二人進了帥帳后滿頭霧水,見趙孝騫一臉和煦地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親切且祥和,一雙水汪汪的眼晴盯著他們」,二人禁不住渾身發毛。
「趙郡公,有話您直說,這次廂軍辦砸了事,責任皆由末將承擔。」邵請忍不住道。
趙孝騫一愣:「廂軍辦砸了什麼?」
邵靖苦澀地道:「廂軍誘敵,沒料到誘來了全部遼軍,而致龍衛營傷亡過萬,末將死不足惜!」
一旁的馮晟也跟著請罪。
趙孝騫感動極了,多麼樸實純潔的部將啊,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居然還主動請罪,謙虛到如此地步,他真的,我哭死··」·
「兩位將軍,平日里喜歡吃什麼?我親自做給你們吃呀。」趙孝騫絕口不提正事,一臉親切的樣子簡直嚇人。
邵靖馮晟頓覺毛骨悚然。
邵靖悲苦一嘆:「看來這道坎是過不去了,趙郡公不必試探,末將認罪便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求郡公莫牽連廂軍將士———..」
趙孝騫又愣了,怎麼感覺大家聊天的頻道不一樣?
「什麼殺啊剮的,不吉利!你們廂軍立了功,我正琢磨著如何論功行賞呢,說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邵靖馮晟頓時愣住,飛快互視一眼,表情不敢置信。
「立—立功了?郡公您確定沒找錯人?」邵靖小心翼翼地道。
「沒找錯,就你們了。」
馮晟不放心地道:「末將能問問,咱們廂軍究竟立了什麼功嗎?」
「哦,是這樣的,你們廂軍誘敵之時,魔下一名將士順便扶了一位年邁的白胡子老奶奶過馬路,老奶奶感動極了,表揚信都送到我這里來了,所以算你們立了一功。」趙孝騫面不改色地道。
邵靖馮晟:
明明都是中年男人了,為何此刻自己的腦子和眼神都是一片清澈?
趙孝騫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個說法有點難以置信,但你們—就當真的聽。」
二人親手活捉的皇太孫,但趙孝騫不能讓他們知道耶律延禧的身份。
耶律延禧說的沒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籌碼的分量才越重。
秘密如果廣為人知,耶律延禧也就失去價值了,
大宋需要一個沒被廢的遼國皇太孫,接下來的事情才好談。
邵靖和馮晟隱隱明白了什麼,趙孝騫今日對他們如此親切,大約是為了某件事,或者某個人。
那麼,答案自然就浮出水面了。
顯然廂軍活捉的那一百來人里,趙郡公必然發現了一條大魚,這條魚究竟有多大,看他諱莫如深的樣子,恐怕這個秘密不是他們有資格知道的。
沒關系,他們也不在平這個秘密,
確定了廂軍立了大功后,邵靖和馮晟飛快對視一眼,不知不覺間,二人的胸膛挺了起來,整個人也支棱起來了。
邵靖小心地問道:「剛才趙郡公說,要對廂軍論功行賞,此話當真?」
趙孝騫點頭:「當真。」
「果然?」
「果然。」
「確實?」
「確尼瑪!來人,把這倆貨拖出去,每人二十軍棍!」趙孝騫不耐煩了。
邵靖馮晟急忙賠罪。
「說吧,想要什麼,提醒你們一下,提要求時盡量符合實際,不要獅子大張口,你們若覺得憑這個功勞就想騎在我脖子上拉一泡,你們盡管試試張嘴。」
二人急忙陪笑,連道不敢。
「趙郡公,經此一戰后,廂軍魔下還剩三萬馀將士,末將斗膽,請趙郡公按時按量給袍澤兄弟們撥付糧草。」
趙孝騫毫不猶豫地道:「我答應了,本來我也不是喝兵血的人,不論禁軍廂軍,只要是保家衛國的漢子,我都不會讓他們餓肚子。」
二人感激涕零,現在他們更直觀地感受到,這位趙郡公果然與別的封疆大更不一樣,至少對廂軍沒有偏見,
趙孝騫卻又緩緩道:「丑話說前面,糧草我管飽,但廂軍的軍心士氣操練什麼的,你們必須抓起來,可以允許比禁軍稍弱,但不能弱太多。」
「我會不定時去巡查廂軍大營,若發現將士懈怠懶散,毫無斗志,軍紀渙散等情況,我別的不問,先拿你們開刀,然后奏請朝廷換將,這個能答應嗎?」
邵靖馮晟毫不猶豫地抱拳:「末將遵命,只要袍澤兄弟們不餓肚子,末將必每日操練,鼓舞軍心,若趙郡公不滿意,末將愿以項上人頭相償!」
「不好意思,誓言和軍令狀之類的東西,你們最好立下字據,按上手印,不是不相信你們,我當渣男太久了,干過太多提上褲子不認帳的事兒所以—————嗯,理解一下。」趙孝騫誠懇地道。
二人點頭,表示回頭就立字據,大家都是男人,可以理解,你干過的事,我們何嘗沒干過·—·—·
大家聊得這麼開心,話題都已涉及到渣男領域,邵靖和馮晟覺得趁著趙郡公開心,不如再壯著膽子提點別的要求。
「趙郡公,廂軍的兵器多年未曾更換了,許多袍澤的刀戟都已卷刃破舊,·,末將不求更換龍衛營將士的火器,只求能換一批新的兵器,不知可否?」馮晟小心地觀察趙孝騫的表情。
趙孝騫點頭:「情理之中,我答應了,你們列個條目給我,回頭就給朝廷上疏,不久后給廂軍更換兵器。」
二人大喜,急忙躬身道謝。
「趙郡公,末將斗膽,廂軍將士還缺甲胄,如今大多數袍澤仍穿著布衣,上陣對敵時徒增許多傷亡,若能給袍澤們加一批甲胄—..」
趙孝騫臉頰抽搐了一下,沉默許久,還是嘆道:「這個,我盡量置辦,
不保證全都有,朝廷至少能批下一萬副皮甲,暫時先用看,將來若廂軍再立新功,我也能夠理直氣壯跟官家張嘴,如何?」
二人愈發喜不自勝,今日絕對是黃道吉日,命里注定發財啊。
人一高興起來就容易忘形。
邵靖明顯有點忘形了,腦子一抽,脫口道:「趙郡公,廂軍將士大多窮困,軍中漢子們數年沒碰過女人了,郡公心善,若能給廂軍添一批營妓,那就太...」
話沒說完,臉色僵硬的馮晟眼疾手快捂住了邵靖的嘴。
邵靖猛地回神,赫然發現趙孝騫已臉色鐵青,眼神不善地盯著他。
馮晟陪笑打圓場:「郡公莫往心里去,老邵腦子有病,不敢購郡公,末將今日才陪他去城里看過大夫,大夫說他嘴賤,抽倆耳光就好了。」
趙孝騫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語重心長地道:「有病不可耽誤治療,希望邵將軍盡快痊愈,多吃藥,少說話。」
邵靖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強笑道:「是是,剛才末將犯病了,現在又好了。」
趙孝騫微笑臉狗東西,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了是吧?
還特麼想要營妓,我這個主帥晚上還獨自睡帥帳呢,你特麼的何德何能?
要求提完了嗎?」趙孝騫微笑道。
二人識趣地點頭:「提完了。」
趙孝騫指了指帥帳的門簾。
二人非常懂事地抱拳行禮:「末將這就滾出去—
看著二人昂然走出帥帳,門簾剛放下,便聽外面馮晟使勁抽邵靖的聲音。
「營妓!營妓!老子讓你營妓!豬油蒙了心嗎?敢跟趙郡公提這種要求,人家以后若不待見廂軍,都是你害的!」
邵靖不服氣地爭辯:「試一試總沒錯的,萬一呢·——.—」
二人拉扯打拽走遠,帥帳內,趙孝騫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三省吾身。
吾剛才是不是太客氣了?
吾剛才是不是給他們臉了?
吾剛才為何不親自動手抽他們·—·—·
龍衛營大營東北方向三百里外。
耶律淳神情落魄地坐在飛狐兵馬司的官署里,提筆疾書奏疏。
遼軍這場大敗,四萬遼軍幾乎全軍覆沒,僅只逃出來兩三千人馬,事情麻煩了。
如何向上京交代,只能在奏疏上見功夫。
如今耶律淳的壓力極大,兵敗之后匆匆逃回飛狐兵馬司,把自己關在官署里整整兩日,直到今日他才打開門傳膳,狼吞虎咽之后,已打好了奏疏的腹稿。
反正,中心思想就是,不是遼軍無能,而是敵軍太強大。
幸運的是,這一年來,宋國的新式火器已被遼國君臣皆知,通過曾經的遼使蕭光敬的描述,遼國上下都很清楚宋國如今新式火器的厲害。
遼國之所以發起這場戰爭,耶律洪基的本意其實就是為了試探宋軍的火器,看看是否真如傳聞中那麼強大。
耶律淳作為領軍主師,此戰完敗后,已然有了合理的理由。
沒錯,確實強大,遼軍不敵,全軍覆沒了。
兵敗的消息傳到上京,耶律淳當然也會受到懲罰,但估計懲罰不會太嚴重。
一則耶律淳是當今遼帝的親侄兒,看在親情的面子上,耶律洪基也會網開一面。
二則宋軍的火器強大,兵敗亦非遼軍主帥之罪,誰去領軍都是同樣的結果,耶律淳只是運氣不好,攤上了這樁差事。
耶律淳在奏疏里渲染了一下內容,把宋軍描述得如同天兵下凡,而遼軍將士英勇頑強的抵抗當然也要重點描述,最后雖然兵敗,但雖敗猶榮。
當然,最后也少不少耶律淳的痛哭流涕的請罪,該死,無顏再見陛下,
恨不能自向大遼列祖列宗謝罪云云—·
粉飾一番后,耶律淳仔細讀了幾遍奏疏內容,覺得頗為滿意。
這道奏疏遞上去,治罪固然會被治罪,至少不會是死罪。
現在耶律淳最掛心的一件事,就是耶律延禧的下落。
誠如耶律延禧所料,他被俘的消息果然被耶律淳瞞下來了,這件事絕對不敢往上報,不然真會要了耶律淳的命。